健康养老基金公司组织我们去吉林长春参加国际健康养老服务产业高峰论坛。

　　时值八月底，初秋，基金公司的小赵提醒我们说：长春每天的气温为15至20度，记着带衣服。她又在微信群里告诉我们，长沙飞往长春的航班需要5个多小时，途中还要在青岛暂停。小赵在微信群里说，本来打算提前两小时去长沙黄花机场，后来考虑到要在机场的火宫殿吃饭，干脆提前两个半小时。

　　在飞机场，小赵跑前跑后，忙碌着。她拿着我们的身份证，统一办理登机牌，我们几个就去火宫殿先点菜。上菜时，小赵来了。小赵听说我喜欢吃口味虾，又加点了一份口味虾尾。我说，吃口味虾本来就是一件耗时间的事，所以在点菜时犹豫了一下。小赵一再坚持，我也就同意了，吃口味虾吃得我满头大汗，同行者说，吃不完就打包上飞机。我快马加鞭，竟然把口味虾吃完了。大家都在等我，我用餐巾纸抹了抹嘴，说声抱歉。看还有一个半小时，我们赶紧去办安检。我们按程序办安检，在登机口坐下来，却不见了小赵。这时，我们倒不在意，以为她买水或上卫生间去了。登机时，还不见小赵。我们已经在飞机上落座，还不见小赵。我就问，小赵呢?基金公司的熊总说：小赵被机场公安带走了!我惊讶地说：啊?熊总说，小赵携带了防狼喷雾器，还在接受警察的盘问。我说，就是那种防止色狼的，类似如电视上看到的喷辣椒水或者警察催泪弹的玩意儿?熊总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他自己也没见过那玩意儿。我打趣道，小赵也算不上什么大美女，搞什么防色狼的玩意儿?!

　　飞机即将启动前，小赵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连声说抱歉抱歉。小赵说，警察从她的行李包中搜出了防狼喷雾器和医用酒精，警察对她说：防狼喷雾器的制售、使用都是违法的。在这之前，熊总曾交待小赵买点创可贴之类，小赵当然想到了消毒用的酒精之类。

　　在青岛流亭机场暂停的时候，我和小赵聊了聊。原来，小赵的前男友给她买了防狼喷雾器和报警用的“大喇叭”。小赵住在省政府新址那一块，一个人住，前男友不放心，给她买了两个礼物，送给她不久之后，就分手了。小赵比划着，防狼喷雾器也就是小胶水棒那么大。报警用的“大喇叭”，其实就是小贝壳那么大，紧急情况下，拉动“大喇叭”的小链子，整栋楼都可以听到警报声，如防空用的警报。“大喇叭”倒是没有被警察没收。从与小赵聊天中得知，她来自湘西，前男友也来自湘西，湘西民风剽悍。我马上想起了不久前湘西的杀人案，只是从网络上浏览到一个题目，没及时看，现在忽然来了兴趣，连忙拿起手机，敲入关键词“湘西杀”，百度一下。原来是湘西龙山县一位村民与其妻关系不好，长期分居，其妻熟睡之际，遭其用菜刀惨杀，同遭惨杀的有9人。

　　小赵对我说，其实她把防狼喷雾器和报警用的“大喇叭”一直放在背包里的小包中，都差点忘记了。这次安检时，才记起。我想，小赵也许是为了彻底忘记前男友，而不愿去拉开包中的拉链，去看一眼防狼喷雾器和报警用的“大喇叭”吧。

　　我抚摸着小赵递过来的报警用的小贝壳似的“大喇叭”。我不着边际地联想，我们这支健康养老基金何尝不是一只轰轰隆隆的“大喇叭”?我忽然想到，2014年中国60岁以上的人口已超过总人口的15%，65岁以上超过10%，中国已进入老龄社会，按熊总说的，银发浪潮已来袭，健康养老基金生逢其时。养老产业成为了一个朝阳产业，我们一直在调研机构养老。而中国的传统是居家养老，可我们每对夫妻只有一个孩子，以后一个孩子要负担几个老人，何以居家?有一段时间，我听小道消息，二胎政策将全面放开，如果放开，我和老婆还想生一个。

　　从长春回长沙后几个月，国家就宣布实施全面二胎政策。从另外一个角度，我感到了国家对老龄化的焦虑。我就不断地想，小赵是典型的90后，在我眼里还是孩子。而老小孩、老小孩，老人们也是“孩子”啊。也许，与我从未谋面的防狼喷雾器，还有报警用的小巧玲珑的“大喇叭”也许会大行其道。我常想起小时候听过的“狼来了”的故事。我经常恍惚中抚摸着小赵从包里拿出来的小贝壳似的报警用的“大喇叭”，却分明听到了搁浅在沙滩上的贝壳干渴的心

　　灵深处海啸般的呼救声……

　　鬼 影

　　从伪满皇宫参观出来，同行的刘美女说，今天是阴历7月15日。鬼节。大家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潘总说，现在看来，伪满皇宫无不透出阴森之气。我说，伪满皇宫本身就曾是在日本鬼子的魔掌之下，溥仪是伪满洲国的傀儡皇帝，日本鬼子利用这个傀儡皇帝来统治中国人，日本鬼子就是魔鬼。

　　刘美女说，溥仪的下场还算好的，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的末代皇帝几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潘总说，这说明了社会的进步。我说，溥仪这个傀儡皇帝，伪满皇宫里敬的是从日本请来的天照神，日本鬼子是想从物质到精神上都要实现对中国彻头彻尾的殖民统治。

　　我说，参观伪满皇宫印象最深的三点，一是御花园里翻出的黑泥土，确实肥沃，难怪日本鬼子要在我东三省建立伪满洲国，其饕餮膏腴之地之心昭彰，防止“日本沉没”的野心昭彰。因为有部电影就叫《日本沉没》。有种说法，日本这个岛国，迟早会被海水永久吞噬。二是我不愿拍照，不愿留影，就像不愿与魔鬼合影，而溥仪在伪满皇宫的九年，又何尝不是天天与魔鬼合影!三是出门时，看到了一个“老妈菜馆”招牌在“伪满皇宫博物馆”门内闪耀，这无疑是某种程度上的嘲讽或者说是冷幽默。

　　刘美女说，溥仪在伪满皇宫里天天过的是鬼节。刘美女用IPAD从网上翻出一些关于鬼节的禁忌知识，比如不能吹口哨，口哨是招鬼；不能游泳，游泳时会有鬼来找替身；夜里不能喊人的名字，否则会丢魂，等等。说着说着，我们对鬼节就有了惧意。

　　回到宾馆，破天荒，刘美女没有游泳。潘总也没有去游泳。刘美女来跟我商量，希望和我换个房间，这样她的房间就正好在我和潘总的房间之间。我没有同意，我劝说她不要怕，晚上把灯开着睡即可。刘美女也就没有坚持。

　　其实晚上，我也是开着灯睡的。几年前，我到南县，睡在宾馆里，晚上朦朦胧胧两三次总觉得有人影站在门口，第二天早上一看，宾馆旁边是一片坟地，竟然还有花圈。自此，我只要到外面出差，晚上总要亮着灯睡觉。如果一个人在家，也要亮着灯睡觉。

　　第二天，刘美女说，昨晚第一次亮着灯睡觉。潘总说，我也是。我说，我也是。我说了几年前在南县“撞鬼”的事。刘美女说，如果昨天说南县的“鬼”，昨晚她可能就不敢睡了。

　　我对刘美女和潘总说，中国从来就不是一个无神论的国家，漫长的封建时代自不必说，半封建半殖民地时代，革命年代，社会动荡不安，战乱频繁，饿魂野鬼众多。尽管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来，人民民主专政，但政治运动一波接一波，尽管破“四旧”表面上无神鬼，实际上内心的鬼影更猖獗，倒是改革开放后，有鬼论少了，无鬼论多了。

　　我常想，鬼影往往是动荡历史在心灵上的投影。我们的父母、父母的父母，无不是动荡历史的亲历者。动荡历史投射的鬼影一代一代往下传，尽管日益式微，但它毕竟是一个现实存在。

　　我对潘总和刘美女说，现在是有一个暗物质世界，鬼影就是暗物质世界的，鬼影就是暗物质世界的臣民。

　　刘美女说，鬼节就是暗物质世界的盛大节日。

　　潘总说，伪满皇宫每迎来一个参观者，日本鬼子的魔影就迎来一道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