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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镝:春意如诗

来源:长沙晚报   时间 : 2024-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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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到底是春姑娘、春娃娃,还是春什么呢?春天二字似乎过于笼统,难以全括。一直以来,我着力寻找最恰当的表达,却遍寻不着,它似乎是一个词,可不仅是词儿那么简单;似乎是群像,却从鲜活的个体上显露,个个生命恣意盎然;还像天兵神将,却那么亲切自然,在我们身边触手可及,呼吸可闻。我密切地捕捉它们到来的讯息,却发现它们无不蹑手蹑脚,悄无声息,我白天张望,黑夜打量,一旦怔怔地望着它们,它们便停住脚步,若无其事如静止了一般,可只要我一眨眼,一打盹,它们就又活泼泼地走动起来。

我听不见它们的声响,除非春雨淅淅沥沥地凑近耳旁。雨滴长一声短一声,彼此呼应,悠远绵长。雨水啥时腾空而上的呢,多少番轮回,此刻回归大地,它们羞涩而兴奋,禁不住与大地热烈亲吻,吻声此起彼伏,不绝于缕。也不是所有的雨滴都这么利索地扑向地面,轻轻地吐出一声“噗”。不少被人类造物拦住,雨滴儿绕不开,只好随遇而安,遇到什么就发什么样的声,随形就势,清脆的“叮”、辽阔的“当”、宽厚的“嘭”,还有各式各样难以描述的声音,万罄齐发,一声接一声,即使结构最庞大的乐器,也奏不全春雨万箭齐发时的天籁之音。树木、花草、篷布、砖石、水滩、屋顶等沉寂太久,早就闲得痒痒,此刻迎着雨,倾情投入这场宏大的合奏当中。万物本和谐,雨滴在深深浅浅、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间寻找合适的位置,拉起弓弦,一曲曲旷远幽深的奏鸣曲袅袅升腾,婉约动听。

春雨里,窗前的春兰清丽动人。不知何时,蔸底多了几抹暗红。一眼掠过,心头一惊,仿佛与阔别已久的故人意外重逢。凑近身来,一枝枝花苞初来乍到,有的端坐在兰叶丛中欲说还休,有的藏于边缘叶底昂然翘首,还有的半推半就恰似一袭温柔,清新脱俗,娴静如斯。这是怎样的生命?从春到冬,暗暗潜行,待到春风吹拂,它便拱手相送珍贵的馈赠。相遇有期,镶着红丝线的苞片,暗红、深沉、神秘,裹着一枝枝俏丽的生命,拢出一个个如花似玉的梦。

春风深情款款,一次次牵起柳丝柔顺的手臂。如今柳丝竟主动与人打起招呼。这一打不要紧,我蓦然发现,不知何时,一些棕色的小疙瘩已错落有致地攀上柳丝。次第,疙瘩绽开,托举出很多娇嫩绿叶。绿叶一簇一簇的,沿着柳枝均匀地错位分布,除了一两片刚刚展开,其余仍紧抱成团像个花骨朵。它们紧紧地攀住柳枝,像是点缀的花边,不仅娇嫩夺目,还是报春鸟,柔柔地宣告锐不可当的春天已然来临。

菜园里,球序卷耳平地起高楼,一层层往上堆,一节节朝上蹿,倏忽间,磅礴壮大成蘑菇云,很快填满空闲菜地。轻轻地抻出手来,想拔掉这野草,可它纹丝不动,只好挨近泥土,用手把住根部,丹田下沉,向上使力,这才将它们连根拔起。拔出的根须连同泥土团团一簇,绵长细密,泄露了生命如此旺盛的天机。堪与它们比肩的要数鹅肠草,球序卷耳的叶片上还有一层硬茬绒毛,多少有些束缚,放不开手脚,而鹅肠草叶片碧透,全然没有心机,只管快快乐乐地疯长,连茎秆都绿得碧透,像是毫无隐瞒,充满生的欢喜。不管是落进花盆,还是坠入石板缝,春风一来,它们便轻轻松松地占据了一大片领地,有时,它们就在废弃的花盆中长出一道漂亮的盆景,蓬松而诱人。一旦来到菜地,更无所顾忌,它们包抄着把大白菜、青菜抬起来,或者将小叶菠菜、香菜掩埋下去,让你只见油旺旺的鹅肠草,不见菜了。

春雨边儿去的时候,阳光悠然登场。它大手一挥,不仅揭掉了暗沉的天幕,而且用一个神秘的吸尘器将路面湿滑的水渍吸得干干净净,还细心地擦拭掉每片叶子上亮晶晶的水滴。浑身干爽的蔬菜、树木、行人等宇下之物,无一惬意地享受骄阳带来的柔情蜜意。

银杏树下,郁郁葱葱的苗圃旁,一对祖孙走过。奶奶样的人搂着两件外套朝前赶,一个约摸四五岁的小男孩跟在她身后。随着步履节奏,小男孩抡着两只胳膊,忽高忽低,左右划动,动作中挥洒着脱去外套后的无比轻盈,像是与春天有着某种呼应,似有什么东西暗暗消融,或悄悄涌动。我要买……男孩童稚未脱的声音扬起。是那东西呀,怎么能买呢?祖母的回答甜甜的软软的,淌出春风的质地。她不过50多岁,一头棕色头发随意盘于脑后,衣襟前摆显得有些空荡,那是身材姣好的明证。不能买吗?那我们就偷偷地……小男孩的话说不全,可意思却差不多表达出来了。偷偷地呀?那可不行。这回她态度鲜明,可话音还是那么和煦。似是一堂家教活动,就在祖孙俩行走间悄然完成,如诗如画,润物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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