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湖南作家网 时间 : 2022-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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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本书是湖南省作协和中国作协重点扶持作品。全书以中宣部追授的时代楷模——湖南炎陵原县委书记黄诗燕投身脱贫攻坚,奋战乡村振兴事迹为主线,结合曾在炎陵征战过的红色英雄人物遗风流韵,通过大量鲜活的第一手采访资料与生动细腻的文笔,全景式再现黄诗燕秉持初心,牢记使命,九年如一日扎根脱贫攻坚战场,为炎陵人民谋幸福,最终倒在红土地的艰辛历程与高尚情怀,生动诠释习近平总书记高度评价“扎根脱贫一线、鞠躬尽瘁”的时代楷模独特风采,深刻展示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红土地上英雄辈出的主题。
作者简介:
张雄文,中国作协会员、湖南省作协报告文学委员会副主任、湖南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株洲市作协主席。在《人民文学》《中国作家》《人民日报》等报刊发表百余万字,出版《无冕元帅》《多是横戈马上行》《吹角连营》《雪峰山的黎明》《潮卷南海》等13部书四百余万字。曾获山西省五个一工程奖、第八届冰心散文奖等多种奖项,《多是横戈马上行》等书在北京人民广播电台全书播出。多次被中央电视台报道,还曾在中央电视台、凤凰卫视等播出的纪录片中担任访谈嘉宾。
部分章节节选:
山城的时光,像平地流淌的那条洣水,舒展而缓慢。坐在办公室的刘明华看了无数次窗外,天色似乎凝固了,总是那么阴沉沉的,却也久久未见黄昏到来。
整个下午,他一直没听到黄诗燕叫自己,以为还在宿舍睡觉。他想,也好,书记这一向都没休息好了,身体又不舒服,正好补个觉。
下午6点,天色黯淡下来,像一块厚实的黑布蒙上了山城的天空。窗外树上不时聒噪的几只鸟雀,也终于安静下来。刘明华走出办公室,心想,书记应该休息得差不多了,今天星期五,往常这时候,他要么开始出发回株洲市区的家里,要么留在这里,开始吃晚饭了。
来到房子外面,寒意阵阵袭来。华灯初上,勾出了庭院中几棵香樟婆娑的影子。饶祥明正从树下穿过来,刘明华打了声招呼。
“书记下午没去办公室?”饶祥明一下午在忙别的事,没去找黄诗燕,不知道黄诗燕下午原来在宿舍休息。他猛然想起早上在食堂,黄诗燕告诉他,因为省里脱贫攻坚考核组要来炎陵,今天晚上不回家了,就在县委大院待着。
不回株洲市区,那该吃晚饭了。饶祥明忙打电话给县委办主任:书记今晚没回去,一个人在这里,我们陪他吃个饭吧。
县委办主任说好,马上给机关食堂打了个招呼。
刘明华也赶紧给黄诗燕发信息:书记,吃饭了。但很久不见回复,便又拨通了他电话,却直到变成“嘟嘟”的声响,也没接。
饶祥明看着满脸疑惑的刘明华,分析说,可能是书记身体不舒服,想休息。
他和县委办主任都是炎陵本地人,家也在县城。稍稍思忖了一下,他交代刘明华:你打电话给食堂,请他们再等一等书记,我和主任就不陪书记了,回家去吃,让书记多休息一会。
刘明华照办了,然后去食堂等黄诗燕。
接近8点,夜色更沉了,风声也一阵比一阵急促、凄厉。黄诗燕还没来食堂,刘明华又打了多次电话,还是没接。他有点急了,打电话给县委办主任,说了这一情况。
县委办主任心里咯噔一下,说,我马上过来!他很快穿过几条街巷,从家里赶来。和刘明华会合后,他说,我们去宿舍看看。
两人裹着寒风,踏着一地凋零的落叶,穿过几处幽冷庭院,来到黄诗燕宿舍门口。房间在二楼,走廊上没开窗户,唯一的窗户在房子背面。刘明华先敲了几下门,没有任何反应,又打他的手机,刺耳的铃声蓦地从房里传出来。顿时,两人都感觉不对劲,一股寒意从心底直漫头顶。
县委办主任想了一下,问刘明华,你有钥匙吧?开门试试。
刘明华忙从口袋翻出钥匙,插入一扭,却打不开。他才猛地想起,书记有个习惯,到房间休息后,喜欢把门反锁。
县委办主任感觉问题更严重了,急忙给饶祥明打电话,饶祥明是县委副书记,能拿主意。电话接通了,他谈了谈情况,请示说,是不是叫消防队员来,把背面窗户的防盗网卸了,进去看一看?
饶祥明正在家吃饭,一听,也急了:“赶快和消防联系,我马上过来!”
他放下碗筷,拿了车钥匙就走。门“砰”地一声带关时,老婆孩子都满脸惊异,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路上,饶祥明想了想,又接通了县人民医院院长的电话:诗燕书记可能出事了,你马上派两个医生、一个护士到县委大院的宿舍区来!
挂了电话,他心急如焚,不时踩踏油门,几次差点闯了红灯。进了县委大院,下了车,车门也顾不上关,便一路小跑,冲向宿舍区。黄诗燕的房门依旧在暗夜中紧闭,像一道阻隔生与死的冰冷闸门。
“消防队员怎么还没到?”饶祥明又让县委办主任催一催。
20来分钟后,消防队员和医生、护士们都满头汗水赶来了。前前后后看了下情况,消防队员从房子背面架了楼梯。随后,一个队员麻利地爬到窗口,卸下防盗网,进到房间,打开了门。饶祥明等人急步冲进去,摁亮了电灯开关。
眼前的一幕令他们惊呆了:黄诗燕半躺在床上,穿着睡衣,低了头,双眼闭着,牙齿紧咬,被子只盖在胸口;伸在被子外的双手握着拳头,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弯着。
刹那间,饶祥明心底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又想,书记只说过自己胃痛,胃痛绝不会死人,最多是因疼痛昏过去了。他急切交代医生:把书记放平,马上抢救!
医生们赶紧上前,准备给黄诗燕做心肺复苏,饶祥明等人紧张地站在边上看。医生试着掰了掰黄诗燕弯曲的腿,已经僵硬,难以掰直,又伸手到鼻子下,早没了呼吸,可能已离世几个小时了。他转过身,难过地说:饶书记,诗燕书记已过世了!
饶祥明火了:你不要乱讲,赶快抢救!
医生们只得尽全力抢救,手忙脚乱,采取了一系列紧急措施。10多分钟后,他们哭着脸,无奈说,我们无能为力,书记已经过世了。
饶祥明眼里“刷”地一下涌出了泪水:好端端的一个人,早上还一起吃饭,上午一同开会,晚上就没了!
县委办主任、刘明华也都像猛遭晴天霹雳轰击,悲悲戚戚,泪光闪灼不止:这么好的一个领导,一个兄长,就这样突然没了!
房间像史前幽谷般死寂。几个人一时不知所措,沉浸在漫过堤岸洪水一般的悲痛里。好一会儿,稍稍缓过来的饶祥明和县委办主任才走到隔壁房间,商量怎么办。饶祥明沉思着,说,当务之急是赶紧向县长报告。
这段时间,县长不在炎陵,而是远在省里开会。饶祥明第一个打通了他的电话:我们正在诗燕书记房里,他过世了!
县长猛地一怔:这事不能开玩笑!
饶祥明沉痛地说,县长,这种事怎会开玩笑呢?开玩笑也不会说诗燕书记死了。现在有人民医院两个医生、一个护士在这里。他们抢救了10多分钟,我们也都在现场,亲眼所见。
县长这才相信了,难过得半天说不出话来。饶祥明说,县长,你是不是马上跟市委报告一下,同时也请你马上赶回来,得处理这个事。
县长声音低沉,说,只能这样了。
放下电话,饶祥明又想到应该马上告诉黄诗燕的妻子。他拨通了彭建兰电话:“嫂子,我是炎陵县委的饶祥明,诗燕书记身体刚突发疾病,病情很严重。我正在他房间组织医生抢救,情况很危险,你能不能马上赶过来?”
饶祥明很理智,说得很委婉。彭建兰一听,脑袋“轰”地一声,只觉天旋地转,瞬间哭出声来,焦急地问:“饶书记,他很危险,到底是怎么个危险?”
饶祥明忍住内心巨大的悲伤,说:“嫂子,我也不清楚,是医生说的。诗燕书记已说不出话,正在抢救。”
“是什么病?”
“诗燕书记跟我们说过,是胃痛。”
“到底是不是胃痛?”彭建兰多么希望仅仅是胃痛。
“他这几天不舒服,自己说的胃痛。”饶祥明也很纳闷。
彭建兰做过护士长,懂得医学常识,清楚若只是胃痛的话,饶祥明绝不会说“情况很危险”,也就不会连夜给自己打电话了。她哽咽着:“他肯定不是胃病,是心肌梗塞。我说了多次要他一定注意身体,那天他去炎陵,我就不肯让他去,他霸蛮要去。”
彭建兰一直隐隐担忧丈夫的心脏出现问题,因为他家族有这方面的遗传史,他父亲就因心肌梗塞而去世。他哥哥也有心脏上的毛病,去年还做了一个心脏搭桥手术。哥哥住院后,黄诗燕去探望。哥哥提醒说,你也要注意,我们家有这个病遗传史。黄诗燕说,你自己多保重,我身体还没什么问题。
彭建兰知道,这种病绝不能过度劳累,一旦操劳过度,便会造成心脏负荷增加,导致突发性心肌梗塞,危及生命。她屡屡劝黄诗燕工作上悠着点,不要那么拼老命,但他偏偏听不进去。
饶祥明听了彭建兰的哭诉,说:“嫂子,诗燕书记得什么病,我也不清楚。你马上过来,我联系车来接你。”
彭建兰带着哭腔答应了。
握着断了通话的手机,饶祥明湿润着双眼,发怔良久。眼前黄诗燕的情形,倒真可能是彭建兰所说的心梗,可从未听他提过心脏有毛病啊。
几天后,饶祥明从整理出来的遗物中,看到了黄诗燕那天在县人民医院的检查结果,写着心脏有问题,才证实了他猝然离世的原因。
盯着这张冷冰冰的单子,饶祥明脑海中瞬间涌现出了许多“如果”:如果他不留一手,跟我们说了心脏有毛病,我们肯定不让他再上班,而是会霸蛮把他弄回去,或者至少把他爱人接过来照顾;如果那个星期天晚上,身体不适的他不那么急火火赶回炎陵,而是留在家里,他爱人就会及时关注;如果他不是那么只想着工作,而是听了我们这么多人的劝……
11月30日,撕破沉沉黑暗,又一个黎明到来,县委大院已物是人非。早上6点,冷风似刃,寒意逼人,香樟枝叶在风中瑟瑟而抖,但院内依旧站满了听闻噩耗赶来的干部、百姓。每一张脸上都浮着悲痛,每一双眼里都闪烁泪花。
大家想起了去年10月19日,黄诗燕在全县脱贫摘帽总结表彰暨巩固提升动员大会的一幕:他向全体与会者深深鞠躬,动情地说,为了脱贫攻坚,让老区百姓过上好日子,我们要“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大革命时期有3万多炎陵人为革命献出生命,希望大家发扬这种革命精神继续努力……
没想到,仅仅过去一年,黄诗燕这位脱贫攻坚一线总指挥,便第一个倒在脱贫攻坚战场,用生命实践了自己的诺言!
在凛冽的寒风与哀伤的目光中,黄诗燕的遗体被抬上灵车,向大门口依依驶去。他将最后一次回到株洲市区,被送往市殡仪馆。
出了县委大院,灵车从县府路出发,绕着县城缓缓转了一圈。与他相处了近9年的炎陵老百姓,想让他再看一眼他热爱的土地,再看一眼他深深眷念的亲人们。
与语文课本上名作家魏巍《再见了,亲人》相似的声音,似乎飘飘荡荡,回响在这片红土地的上空:
再见了,亲人!再见了,亲爱的土地!
灵车呀,请慢一点儿开,让我再看一眼炎陵的亲人,让我在这曾经洒过汗
水的土地上再停留片刻。
再见了,亲人!我的心永远跟你们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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