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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汝:外婆家的村庄(外一篇)

来源:湖南散文   时间 : 2020-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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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家的村庄是我童年时期的摇篮,也是我曾经最向往留恋的地方。对外婆家的村庄的热爱远远超出我对自己出生地的热爱,因为去外婆家无论住多久,我都是小客人的身份待着,自然要受到外婆一家人的疼爱。和所有的农村孩子一样,我特别喜欢去外婆家,去了之后就不想回来,一住就是十天半月,住一月有余也不罕见。只是我口头上的去外婆家,实际上去是冲着最疼我的外公去的。母亲早年丧母,因此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外婆,哪怕一张照片也从来没有见过。不过这一切并不影响我去外婆家的热情,当时觉得没有比去外婆家更开心的事了。

  外婆家的村庄离我们村庄有十华里的路程,大多数时候是父亲骑着自行车送我过去的,也有时候我是在外公偶然到我家来之后,我拉着他的衣角跟着他步行去的。外公是村里有名的“醋翁”,他是能够做出地道的“赵家醋”的第四代传人。实际上外公也是做“赵家醋”的最后一个传承人,因为我的两个舅舅和母亲都没有学会做“赵家醋”。大舅是一个懒惰的人,不愿跟着外公学做醋,二舅在湖北工作没有机会学做醋,至于我的母亲别说做醋,从我记事到如今她做饭从来不用醋,原因是她从小就被醋熏怕了,对醋简直是厌恶之及。唯有我对外公做醋是非常崇拜,外公做醋的时候,我就乖乖地在一旁待着,有时还做一些诸如烧火、添水、递东西等力所能及的活。当时想要是我长大了,能跟着外公学会做醋该多好啊。外公做的醋足不出户就变成抽屉里一张张钞票,虽然那些钱都是些块儿八角甚至是一分贰分五分硬币的小钱,可在那个物质匮乏的上个世纪70年代已经是相当不错了。外公就用他自己挣的钱到贾宋镇上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总之只要是我喜欢的,外公都要给我买。

  小时候喜欢去外婆家,其实有很大程度是因为外公能满足我幼小心灵上的各种要求。每逢贾宋镇逢集,我拉着外公的衣角跟着他兴高采烈地逛街,吃锅盔馍、烧饼、油条,喝胡辣汤、豆腐脑,吃美喝好之后就在镇上闲逛,东瞅瞅西望望,看到红头绳小手帕之类的小百货就用手指着,不用向外公张口要,他就会乐颠颠的买给我。外公有五个孙子一个孙女,他唯一的亲孙女远在湖北,所以我这个外孙女是在外公身边长大的唯一女孩子,他对我的疼爱超出了任何一个亲人。记得有一次,我和大舅家的表哥吵嘴,外公拿着烟袋锅打表哥,大舅见了非常恼怒,他生气地说:“亲孙娃还赶不上外孙女,你也太偏心了,亲外孙抱草墩!”外公也恼了,“你说话也要讲点良心,没有你妹子有你这家人没有,就你屋里那个憨女人,会给你做饭洗衣还是会给你下地干活?一年都头,一家人的衣服鞋子还不都是你妹子扎挂的?人家闺女来住两天你就不愿意了,是吃你的了还是喝你的了,等我死了,你请她人家还不一定会来呢!”外公的一席话让大舅哑口无言,他拉起表哥扭头就走。外公安慰我说:“小茹儿不要哭,这个家是我当着,你大舅他还得听我的,你啥也不用怕。”时至今日,我常想,我身上有那些自立自强的精神可能受外公的影响吧。外公当时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可是他依然那么的勤劳,他用自己的劳动不但使自己衣食无忧还让亲邻子女都享受到他的劳动成果。

  外公去世那年,我才九岁,是小学三年级得学生。一方面因为上学,另一方面因为外公的离世,所以我很少再到外婆家的村庄去了。记得有一年春节,我因为自己上大学是个大人了,不想去外婆家走亲戚,而弟弟忙于复习功课,也不想去外婆家,结果还没出正月,我俩就被母亲骂得不轻。最后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总之去外婆家没有感到愉快开心,带着极大的不情愿。再后来,我参加工作又有了孩子,连自己的老家也回得很少,更别说去外婆家了,去外婆家的差事就完全落在弟弟的肩上了。

  弟弟结婚的那一年春节,母亲要求我和他们一起去外婆家,因为已经有了私家车,所以我同意了。谁知车行至外婆家的村口,我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自从外公去世后,我大概有二十年不曾来过这个村庄,童年时期的回忆和如今的隔离使我惭愧。没有踏进大舅家的门,我提出先到外公坟上烧纸。母亲、表哥、弟弟和我一起去的,我跪在外公的坟上哭得死去活来。我知道,自从外公去世之后,世界上最疼爱我的那个人走了,而且也没有第二个人像他那样的疼爱我。我痛哭一方面是因为自恋,我失去了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另一方面是觉得惭愧,外公那么地疼爱我,可是没有得到我的任何报答。我多么希望外公能活到现在,那么我一定给外公最好的物质生活和精神享受,可是今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我唯有痛哭流涕。

  外公走了,外婆家的村庄对我来说失去了它应有的意义。外公走了,但他永远活在我心里。

 

  家在公园里

 

  文友来看我,我们在小区旁边的公园散步,在湖心亭的售楼部喝茶吃点心,周围是三百六十度的湖景,湖面上有水鸭在翻跟斗,湖畔的树木、草坪倒映在水中,周围的一切显得静谧安逸,一如我安静恬然的性格。文友说这里真美,你家在公园里,多好。我一怔,细细品味她的话,家在公园里,似乎也没有说错。

  丙申年春天,我受聘于省城的一家单位,放弃了家乡安逸的生活,独自来到郑州。吃住由单位安排,吃饭在食堂,住宿在公寓楼。那个公寓濒临高架,深夜里轰隆轰隆的车声显得特别刺耳,感觉就像站在马路边,而一辆大货车正快速向你袭来,那种不安和恐惧令人战栗。而我自住进去后开始失眠,有时候情愿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过夜,也不想回到近在咫尺的那个家。在入住之前,我确实是将那公寓当成自己在省城的新家来布置的,用了大半年的积蓄买红木家具,甚至一个水龙头我都是按照最好的标准来购买布置的。收拾好的时候,同事朋友们来参观,无不夸雅致有味道,符合我的气质和身份,我自己也是兴高采烈。刚入住时因激动兴奋而失眠,后来却是因为噪声而难以入眠。因休息不好,导致我神经衰弱,精神憔悴,工作生活各方面都受到很大影响。有朋友说那地方犯冲,不是宜居之地,说得我心里更加不自在,尽管我算是个无神论者,但我也明白那个一层几十户南北不通透的公寓楼,而我住的又是靠北的房屋,终日不见阳光,屋内阴暗,且离高架不足百米,的确不是长久居住之地。有一段时间工作压力较大,我站在阳台上看着高架桥上来来往往的车辆飞驰而过,心里沮丧,悲观之至,感觉日子就像那灰色的天空,阴沉沉的,让我有种怀疑人生的悲凉。我清楚地明白,我患上了抑郁症,可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谁又是我的倾诉对象呢?我凭着自己读在职时所学的心理学专业的优势,给自己做治疗,一点一点地从绝望的边缘挣扎出来。我知道,我必须要离开那个让我不舒服的地方,否则再优秀的心理咨询师也解决不了我的心理问题。

  当年的房价在那年年底已经呈火箭式上升,在单位附近买一套理想的房子已经在我的能力承受范围之外,于是我把目光放在了正在发展阶段的港区。未去之前,心想,航空港那边是机场,会不会每天都能听到飞机的轰鸣声?而我只想买一套远离繁华的适合宜居的房屋,作为一名写作者,我太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静心思考、认真读书和写作了。

  于是,师兄开车带我去参观考察,我们花了一天的时间一家一家看房子,最终我看上了正弘地产的楼盘,因为这里有个湖,据说这湖是正弘投资兴建的,他们把买来的地,建成了一个公益性的人工湖,湖占地三百六十亩,围绕着湖又建了一座大公园。买房是件大事,我不放心买期房,毕竟我老家的那个城市烂尾楼已经成了全国第一,这让我对期房心有余悸,生怕自己的血汗钱会打了水漂。我给在郑州晚报工作的老乡打电话咨询,他说正弘的房子你可放心买,这是家大公司,不缺钱,房屋质量有保证。最后,我又让家人来帮助定夺,通过比较之后,他们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就在湖边买房,哪怕是期房,我们也可以等。期房比合同规定中的时间提前交工三个月,我如愿在交房当年入住新房,新居让我的心情充满阳光,我也如愿加入中国作协,生活和事业都是一片阳光。

  我很庆幸在这里有了一个家,有了在公园里的诗意栖居地。黄昏的时候,我带着孩子,拿着书本在湖畔散步看书。来了朋友,我就把朋友带到湖边喝茶看风景,作为业主,我们可以每天享受在湖心亭免费喝茶吃点心的待遇。隔三差五,我会在朋友圈发几张在湖畔的照片,引来朋友们的点赞和好评,满足一下自己那渐行渐远的虚荣心。居住的小区绿化一流,各种树木比我童年老家的村庄还要多,果树的品种也不少,我们可以在四季中吃上分发的果实,有樱桃、杏子、桃子、山楂、柿子等等。还有一些果树尚未挂果,听说等几年就能吃到,我们愿意等,那种等待让我们向往,等待春暖花开,等待树木挂果。在等待中,我们和物业员一样爱护花草树木,爱护我们的美丽家园。

  是啊,我们的家就在公园里,我们在公园里幸福而诗意地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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