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

　　2020年来了。新年，你喜欢的新年。新的日子，新的希望，新的时光里却再也见不到你了。你曾对生活充满了热望与渴盼，可是，病魔还是无情地把你带走了。你走后，我曾把你的朋友圈翻了一个遍，一点一滴感受着你的心情，一点一滴体味着你曾经历过的艰难。

　　你留给我的最后一条信息是：2019年7月8日。“世界在我面前黯然失色，美食在我面前索然无味，只有友爱越来越浓”。当时我曾想来看望你，却不是这事就是那事缠身给耽搁了，八月年休外出浪荡，九月培训一直不停，待接到毛院通知可以去读书时，却收到了你突然离开的信息。还记得那一天，秋阳是那么地灿烂，可是我的心里，有那么一刻是全黑的。泪水一次又一次失控，我奔出室内，却一时不知该往哪里走。

　　那段日子，我见不得怀念你的文字，一看就会流泪。无论是我自己写的，还是鹏飞写的，或是梅主任、秋华写的。一个个字感觉那么重，重得好像胸口压住了一块大石头。

　　十月，当我漫步在你曾经也在这里求学过的毛院时，心里有着无限的怅惘，因为我已经无法向你报告来这里的兴奋和喜悦之情了。

　　每次想起你，心里就会涌起无限的遗憾和怅惘。谭谈的晚晴书屋开放了，大咖云集，人群熙攘，然而，我的目光搜及之处，再也没有你的身影!我黯然地想，唉，你要是在，一定会来的，一定会来参加这盛会的；到新化渠江源参加笔会，与你一起曾在毛院学习的学员也来了，可是却再也看不到你这老友的面庞和身影；2020年元旦到了，微信里，再也没有你发来的信息，中心啊，你的头像还在我手机里，可你的人呢，到哪里去了?

　　和你交往数年，只见过寥寥几面。当时不觉得，到现在，很多的细节却复活了。隔着久远的时光，它们更清晰了。你良善、有才而多愁。我常常觉得，你即使笑起来，眉头还是微皱的，眼神里总有挥之不去的淡淡忧愁。我曾悄悄地想，这大约是文人气质吧?到你离开后，通过梅国华主任等一帮你的挚友深情撰写的回忆文章，在他们的笔下，我读到了一个更加立体的中心，你对朋友满腔诚意，你对困厄无所惧怯。通过那些文字，我知道了你过去历经的苦难生活，虽然你通过不懈奋斗摆脱了贫穷，改善了条件，但现实的苦难却从来没有远离你。那份愁绪，不自觉地便爬上了你的眉头罢。绿萝告诉我，在你的追悼会上，你的妻子抱住她泣不成声，说你临行前还挂记着你女儿太辛苦，因为她生了三个娃，在长沙谋生太不容易。多么有责任感的父亲!你这一辈子，都在为改善父母、子女的生活条件而活，当你有能力为自己而活时，却又不得不与病魔战斗。《刀子仅仅能穿过肉体》，你是在用文字向生活的苦难宣战，你是最顽强的斗士!

　　中心啊，以你的实力，如果健康，那将还有着旺盛的创作力啊。我还清楚地记得，几年前那一个黄昏，在涟源体育馆门口，你将《人民文学》递给我的情景。当时我惊谔了，真的无法想像，当时你瘦得风都能刮得倒了，是凭着一份怎样的精神和毅力，在用生命书写对于文学的炽爱!那刊物不重，但因为有你的作品和名字，让我感觉重如千斤!看着你几乎站立不稳、踉踉跄跄的样子，我酸楚啊!幸好风来了，幸好有暮色作掩护，我悄悄背过身，揩去即将涌出的泪水。

　　当一个人时时面临死亡的威胁，到底他会怎么想、怎么做?这是我现在才想起的问题。而当你还健在时，我完全不敢想、不敢视。我只是祈祷，你能少受一点磨难，多活一些时光。我不知道，这些年，你数度与死神短兵相接，直面拼杀，你思考着什么，你的孤独，凄苦，你的迷茫无助，你的无数可怕的黑暗，无望的黎明，都是怎么度过来的?苏松华说，到最末时，你的大小便都在身上了，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你还不时发着给人以希望以鼓励的朋友圈，你的心里，是多么地渴望阳光、渴望未来的啊。

　　从前，不管我每天走了多少步，哪怕才只有几百步，也能看到你的点赞，可是现在，你的头像依然在，但步数却永远都是0了，那曲线，再也没有起伏，是海平面一样的平静了。你变成了星星，挂在天上；你像游鱼，潜到了海底；你化作了一棵树，站在龙山上；你隐匿在人间深处，像一缕风吹过，依然深情，只是却再也无法以肉身出现了。

　　想起了你以前在过节时给我发红包的情形。虽然红包不大，但满满都是情谊。你不善言辞，一年到头也跟我讲不了几句话，但我却能体会到你是一个内心世界丰富的人，你讲话和你写的文章一样，内敛、含蓄，留白多。最后一次见你，你竟然是容光焕发的样子，我以为你的健康状况有所好转。没想到，你是进一步的恶化，那一次丰盛的中餐，那一天欢乐的聚会，那一个涟源街头的店子，从此变成了黑白照片，定格成我们之间的永别。

　　开追悼会的那一天，我赶不回。其实，赶不回也许是我的借口。因为我害怕去现场送你，我想我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一定会哭成泪人的。我害怕参加这样的仪式，我害怕看到你纸一样苍白的脸，害怕你永远也听不到我们的呼喊了。我还害怕看到你行走在大地上的身体，在人间奔走、渴望自由、拿起笔能写、端起杯能喝的身体从此躺在冰凉的棺木里，再也爬不起来了。

　　后来，我联系上你儿子，想知道你是否有遗言，是否有遗愿?他说，没有，说当时事发突然，你是不想离开的。我仿佛能看到当时的情景，中心啊，你是不舍的呀，虽然这苦难已经压得你出不了气，但你深爱着家人朋友、深爱着文学，深爱着这虽然苦难重重，却依然有温暖有希望的人世。

　　新化作家曾晨辉告诉我，你曾想把这些年来中短篇小说结个集子，我知道后，又联系了梅主任，他是你的贵人，也是你多年的兄弟，这个情深义重、与你肝胆相照的汉子，答应给你想办法的。现在不知道进展如何了，我想如果有一天能见到你的作品集，我一定收藏几本，一定好好地用心地读，触摸你的情感，体味你的心情。那时，我将与你再度重逢，重逢在文学的世界，重温人间的冷暖，因为文字能跨越时空，超越肉身，它们能活得很久很久。

　　我问过你儿子，说你的墓碑2020年能立好。我希望等它立好后，找个春天的日子，到墓地上去看看你，给你送上一束花。愿在天堂的你，再也没有病魔的纠缠，没有病痛的煎熬，而是畅意地书写，自由地爱你想爱的文学和一切美好的事物。

　　阳光洒在人间，愿也洒进天堂，继续照耀你。

 

　　你永远的朋友：小菊

　　2020年正月初一晚

 

　　作者简介：李小菊，娄底市作协会员，冷水江市作协副主席，毛泽东文学院第十八期中青年作家班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