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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玉佩

来源:游昌群   时间 : 2018-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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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游昌群,笔名子吟,长江边上人,湘西永顺作协会员。喜欢读书,闲时练笔。湘西系列散文《湘西的城》《土司王城背后的媚眼》《司城风语》等20多篇近30万字散见于中国作家网、团结报、湖南作家网、红网时刻、新湖南、老司城杂志等等。另有10多万字的长篇小说《龙凤玉配》待出版。

 

 

 

 

  第一章 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吗

 

 

  初秋的阳光。斜洒在身上,柔和舒适,让人多了几分慵懒。这是滨城一个美好的上午。

 

  向小萌耷拉着头,没精打彩的走在大街上。

 

  两个小时前,公司人事部的王姐用歉意的目光望着她,低声告之裁员的名单中有她的名字时,她彻底傻眼了。算了,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一阵咸湿的海风吹来来,小萌顿觉头脑清醒了许多。她突然想去海边走走,穿过前面转角的一条长巷,就是海滨大道。在那里静静的呆会儿,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主意一定,小萌信步就朝前面的转角处走去。刚刚走过街头转角,小萌就被身后一个快速跑过的人猛地撞了一下,朝前趔趄了好几步才站稳。随即耳边听见有人大喊:“抓小偷……站住!别跑!”

 

  小萌转过头,只见眼前有个身着蓝格丅恤牛仔裤的矫健身影一闪而过,然后几个大步纵身一跃,将前面那人扑翻在地。被扑翻那人挣扎欲起,却被后面那人死死摁住。

 

  “大哥,大哥,快松手,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被摁住那人见逃脱无望,无奈开口求饶。

 

  “废话少说!我的钱包呢?快交出来!"蓝格丅恤不为所动。

 

  “大哥,刚才跑的太快,钱包弄丢了。不信你捜!真弄不见了……"地上那人翻出身上所有的衣裤口袋。末了,又脱下上衣,里面只剩一黒色背心。见两人在那里僵持不下,小萌不愿再看这等热闹,脚步一动又朝前走去。

 

  “嗨!前面那位靓女,等一下……”小萌闻声停步,左右环顾。这巷口没别人,应该是叫自己。

 

  “怎的,是叫我么?”小萌诧异的看着蓝格T恤。

 

  “对啊。是这样的,这家伙从偷我钱包起,我一路就没追丢过,所以他几乎没有弄丢钱包的可能。但现在钱包不在,这巷子又就你一人……”蓝格T恤一脸狐疑的表情瞅着小萌。

 

  先前没怎么看仔细,这蓝格T恤男倒是生的剑眉朗目,鼻直口方。可惜一副好皮囊,却尽做些冤枉人的事出来。今天出门也是真该看下黄历的,小萌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暗叫倒霉。

 

  “嘿!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摆明钱包应该在我身上啰,或者说我和小偷是一伙的啰。大哥,我很佩服你的想象力。但是,拜托,我只是路人甲,不是嫌疑人……”小萌慢悠悠的来回踱着步子。“要不是看起来你也算帅小伙一枚,我可以直接上法庭告你人格侮辱!也可以告你诽谤的!”

 

  “和小偷一伙,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说。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配合一下,看看钱包是不是在你身上……”蓝格T恤边分辩边解释。

 

  “切,说白了不就是怀疑我么?对不起,我没义务配合你。拜拜!”小萌愤然转身,准备扬长而去。

 

  “站住!为了证明你的清白……这样吧,你一个女孩子,我也不好搜你身。就让警察来吧!”蓝格T恤拨打了报警电话。

 

  几分钟后,一辆警车疾速而至。小萌和蓝格T恤及小偷一起进了派出所。

 

  派出所值班的是个年轻的民警。看见小萌几人进来,照例登记几人的姓名年龄职业。小萌听见蓝格T恤对民警说着自己的名字:阮强,二十七岁。心里咬牙切齿暗道:叫阮强啊,我记住了。民警登记完毕,便询问起事情原委来。末了,让小萌将身上的挎包打开,一个男式的褐色真皮钱包赫然出现。

 

  “天啦!怎会这样?”小萌目瞪口呆。不知这小偷是怎样将钱包放进自己挎包的,对了,定是被撞那一下放的。现在可真是百口莫辩。

 

  小萌顿时怒火中烧,对着旁边那偷儿飞起一脚。“死小偷,我让你坑人!”正准备再踢时,年轻民警过来拉开小萌,对小偷示意到旁边的一间屋子。

 

  “你们二位稍等一下。”年轻民警进了那屋,关上门。

 

  “真没想到,现在的偷儿一族居然兼具演戏的天份。演的够逼真的,我这算头一次见识哎……”

 

  “打住,别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我相信,警察会给人民群众还以事实真相的。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嚣张!”

 

  一盏茶的功夫,年轻民警出来。“你们二位可以走了。”

 

  “怎么,她不是小偷一伙的?!”阮强指着小萌对年轻民警说,“不可能啊……”

 

  “不是的。这女孩也就刚刚路过……小偷是这片的惯偷,我查过他的底细了。”

 

  “哦,这样的……”阮强摸了摸头发,不再出声。

 

  “女孩子别那么凶,会嫁不出去的!”出了派出所大门,阮强对着小萌陪笑。小萌回瞪阮强一眼,没有说话。

 

  “今天的事误会你了,对不起!”阮强小心翼翼地致歉。“可以认识一下吗?我叫阮强。”

 

  “向小萌。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过,我看你也是一副老大不小的样子了,以后能不能别这样毛躁,直接上来给人摁一罪名?要婉转,懂不懂!?”小萌觉得务必要让着家伙长长记性。

 

  “好的,懂了。”阮强微笑,“那……再见?”

 

  “再见?你觉得咱们还有可能再见吗?准确的说,应该是,再也不见。”小萌冲阮强挥挥手,快步走远。

 

  其实,对向小萌来说,工作倒不是最大的难题。

 

  在这个海滨城市,就业机会很多。以她的工作能力,完全可以找份更好的工作。但从老家出来时答应过六爷,要帮他寻找一位故人。所以小萌开始就选择了一家小公司。在小公司做事相对大公司来说压力轻,时间也好调整一些。几个月前去了六爷所说故人的居住地,那里早已竖起幢幢高楼。也难怪,四十多年的光阴,变化是避免不了的,而滨城属沿海地区,作为改革开放的前沿,发展速度更是比内地要快上许多。

 

  小萌原本打算稳定下来再慢慢寻访,却不料又得重新找份工作。想到这里,小萌深深叹了口气。看来六爷的事,又得推后了。

 

  六爷,自打记事起,在她眼里就是谜一般的存在。

 

  爷爷那一辈的兄弟姊妹都陆续去世,如今只剩下六爷。六爷一辈子都没有成家,从年轻时就守护着土家先祖留下的那座祖师殿一直到老。

 

  听寨子上的阿婆说,六爷年轻时是深受许多女子倾慕的,只是六爷似乎从来就不动心,一度曾被好事者传言身体有隐疾而成笑柄。时间久了,寨子上的人们也就习以为常,逐渐淡忘了这事。一晃眼,六爷也老了。

 

  偶尔从父母口中得知,六爷年轻时在外闯荡时有过喜欢的人,却不知怎的就没了下文。父母议论起这事时声调压的极低,一再叮嘱小萌不许外传。这又徒增了一层六爷在小萌心中的神秘感。

 

  从幼时起,家里有什么好吃的,父母总不忘让小萌去给六爷送上一份。虽说祖师殿后来被列为县里的文物保护单位,六爷每月也可以领到一些看护补贴,但生活还是过的很清苦。不过这个时候,就会是小萌最开心的日子。因为,又可以去听六爷讲述那些有关土家人的古老传说了。

 

  去祖师殿的路有水陆两条。一条是土司时期用鹅卵石铺就的官道,稍远一些。若要省事,可以去司河渡口乘坐船家的六爷小船。

 

  “六爷爷,我给你送蒿子粑粑来了。包的有腊肉,还有糖的。”

 

  “嗯嗯,好。走累了吧,快来歇下。”六爷将坐着的竹椅提过来,递给小萌。“不用,你快尝尝好吃不。我去屋里搬个小凳子。”小萌从大门后面拎了个小凳出来坐下。

 

  “六爷爷,我打算去滨城那边找工作。估计过年才会回来。”小萌看着六爷花白的头发说。

 

  “好啊,是应该趁着年轻去外面闯一闯……是滨城么?”

 

  “是的,是滨城。有同学还有好朋友都在那边做事。”

 

  六爷突然沉思起来,看着小萌欲言又止。然后起身去里屋一会儿,出来后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还有一条红绳串着的莲花形玉坠。

 

  “萌宝,你去滨城。六爷爷想托付你一件事……"六爷的眼神有些犹豫。

 

  “哦,什么事啊?六爷爷只管说,没问题!”小萌盯着那莲花玉坠,猜测下面一定会有故事。

 

  “年轻的时候在外闯荡那阵我在滨城呆过,有一段时间在老码头做搬运工……"六爷的神情恍惚,思绪似乎回到了遥远的年代。小萌没有出声,静静的看着六爷。

 

  “那时的日子苦,在外只能靠出力气挣一点点钱。有一回在三伏天里卸货扛完包,放工后在路上晕倒不省人事。醒来发现躺在一个渔民家里,渔民夫妻两口子人很好,他们有个女儿叫阿莲,在路边摆了个凉茶摊。那天正好阿莲路过,叫来她父亲将我背回家。从那以后,我就经常去他们家帮忙晒鱼网或是修补渔船……"六爷停住了讲述。

 

  “然后呢?”小萌瞪大眼睛,心想应该还有下文。

 

  “老家有人捎来口信,说老母亲病重,要我回去一趟。临走时,阿莲送我一样东西。”六爷手里托着玉坠,“就是这个。”

 

  “我回来之后耽误的日子有些长,你祖母的病拖了两个月还是去了,办理后事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事,差不多又用了一个月。等我回到滨城时,阿莲一家已不在原地了。找旁人打听,说是搬走了,具体也不太清楚。”

 

  “没多问些人吗?至少知道搬去哪里的方向也好……"小萌有些心急。

 

  “那段时间一直在打听,只打听出他们家还有个儿子在外地读书。后来码头的力气活儿慢慢少了,我就回来了。”六爷黯然,递过那个小本子,“这上面有阿莲和她父母的的名字。他们家也算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到了这个年纪,很想能知道他们的下落……我知道这事让你为难了。”六爷歉疚的看着小萌。

 

  “六爷爷,你放心!”小萌接过小本子,“等我在那边安顿好了就去打听这事。”

 

  天色已晚,小萌站在船头挥手告别。伫立在祖师殿前面的六爷,有些佝偻的身影渐融于夜色。蓦然间,有种异样的酸楚涌上小萌心头。

 

 

  第二章 闺蜜徐菲

 

  回到租住的房子,同住的室友兼同乡兼校友兼闺蜜徐菲大小姐还没回来。小萌仰面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不一会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是一套两居室的房子。小客厅前面书柜上方的镜框里,是小萌和徐菲的半身靓照。小萌穿着土家服饰,徐菲身着苗家装束,二人笑容甜美。这张合影,也算是小萌和徐菲的初识。在同一所大学W大念书,二人原本都是来自湘西,却并不相识。

 

  在一次学校的元旦晚会上,徐菲的一支苗家独舞《苗巴妹》在潺潺流水鸟语花香的音乐声中出场,轻盈优美的舞蹈赢得了全校师生的热烈掌声。几个节目之后,是向小萌的的土家独舞《土家女儿》。全场灯光暗了下来,只见台上一束聚光灯笼罩下的土家女子,时而含羞带嗔,时而欢快俏皮,肢体语言韵味十足。可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舞蹈结束后尖叫掌声不断。小萌退到后台喘了口气,正喝水时,徐菲走了过来。

 

  “跳的不错,没想到土家族的舞蹈也这么美。”

 

  “谢谢夸奖。苗舞也很吸引人的,特别是那个苗族鼓舞,可惜我还没能亲眼目睹……"一番互夸之后,徐菲提议:“能合个影吗?我叫徐菲。”

 

  “好的。我叫向小萌,是湘西的。”

 

  “啊?我也是哎。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那个谁,帮咱俩照张合影……"

 

  之后小萌才知道,徐菲读大三,物理系的。而小萌正读大二,中文系。在外地遇见同乡倍觉亲切,自此二人常来常往。小萌是那种有些神经大条不拘小节的类型,徐菲则感情细腻。性格上的互补,让二人倒成了一对好姐妹。

 

  暑假时徐菲记起小萌说过想看苗家鼓舞,便邀请小萌到她家去玩一趟。小萌终拗不过徐菲的热情,老老实实跟着去了一趟苗家山寨,在徐菲所在寨子的传统节日赶秋节上,终于见识了思慕已久的苗家鼓舞。好长一段时间里,小萌一直沉浸在那种壮阔磅礴的气势与场景里。小萌忽然有点明白了,古人战场对阵时为什么要擂鼓助战,那鼓声一起,闻听的人是不由自主的血脉喷张而神采飞扬。这种状态下,再差劲的士兵也会奋不顾身勇往直前的。

 

  瞅着小萌当时的表情,徐菲心里很满意。不对,确切地说应该是得意。想起小萌的土家舞当初压了自己一头,不管怎样说心里还是不爽的。现在见小萌为苗家鼓舞所折服,徐菲心里似乎找回了平衡。

 

  在徐菲家里,小萌见到了徐菲的家人。徐菲爷爷奶奶健在,有个姐姐已出嫁到邻县。徐菲父母言语不多,对小萌客客气气的。老两口双脚不停的忙乎着在灶房做饭炒菜,徐菲也在一边帮厨。

 

  堂屋里,徐菲奶奶笑着对着小萌说了几句话,估计是苗语,小萌却听不太懂,只得笑笑不语。

 

  “妹子,听徐菲说,你也是湘西人。是哪个县的?”徐菲爷爷见状和小萌搭起话。

 

  “爷爷,我是溪州人。属土家族,您去过没?”小萌说。

 

  “去过,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是溪州哪一片的啊?”

 

  “是司城河那一片的。爷爷,有印象吗?”一老一少聊的挺起劲。

 

  “哦?那儿有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老把式,叫向天乾……算了,你小一辈的肯定是不晓得。”

 

  “呵呵,那是我六爷爷。没想到爷爷你和我六爷爷竟然认识……"小萌有点意外。

 

  “嗯,年轻时在一起做过事。后来成家了就再没出去,一直在本地找事做。”徐菲爷爷神情有些不自然。“唉,一晃几十年,你六爷爷,还有六婆婆身体都还壮实吧?”

 

  “没有六婆婆,六爷爷没有成过家。他老人家现在身体不错。”

 

  “那……"徐菲爷爷正想着说什么。

 

  “饭菜做好了,开饭了!”徐菲拉在堂屋支起饭桌。二人谈话也顺势结束。

 

  回来时徐菲的母亲送给小萌一个精美的银镯,小萌执意不要,却被徐菲强按着戴上了手腕。原本小萌邀徐菲去自己家里玩,只是徐菲爷爷身体不大好,徐菲要陪着去省城检查。小萌只好作罢,想着来日方长,以后再说吧。

 

  徐菲提前毕业到了滨城,跳槽了几家公司之后,终于在一家咖啡馆做到主管,老板是香港人,偶尔过来滨城看看。徐菲在那儿的薪酬待遇丰厚,于是她也就渐渐稳定下来,不再有跳槽的念头。想起小萌临近毕业,便在电话里邀小萌过来滨城发展。

 

  小萌醒来时,房间的光线已暗了下来。一看腕表,快晚六点了。拿出手机,直接拨通徐菲的电话。

 

  “徐大小姐,不是早过了下班的点儿吗?怎么还不回来啊?”

 

  “今天要晚些回来,有个员工是新来的,没工作经验,我得盯着点。你吃饭了吗?”

 

  “吃什么啊,没心思。我被炒鱿鱼了……"电话里小萌的声音有气无力。

 

  “这样啊!没事,咱们再找呗。我早说了你那小破公司就一兔子的尾巴,长不了。那个,你收拾利索点儿到楼下打个的,到我这儿来等我下班……见面聊,我得忙会儿。”徐菲挂了电话。

 

  四十分钟后,小萌到了徐菲所在那家名叫“研磨时光”的咖啡馆。店内灯光柔和,装潢布置低调却不失奢华,舒缓的轻音乐营造着唯美情调。小萌选了一个靠窗位置坐下。徐菲早就瞧见小荫进来,对旁边一个员工低声说了句什么,接着走了过来。

 

  “嗯,很淑女,也很知性。还行……"在小萌对面坐下,看着小萌的一身行头,徐菲点点头。

 

  此时的小萌换了一身装束。头发由白天的马尾改成了披肩发,耳朵上是一副铂金耳钉。一袭修身的黑色无袖低领蕾丝中长裙,搭配着一条淡紫色丝巾。脚上是一双细高跟尖头皮鞋。

 

  “至少得跟你这儿的环境搭调吧。我饿了,你请客。”小萌倒也不客气。

 

  “给你叫了咖啡还有甜点,待会儿下班我们出去吃宵夜。”徐菲边说边在手机上查阅着什么。一会儿服务员端来咖啡和甜点,小萌低头大快朵颐。徐菲却不时注意着店门口。当有两位客人走进来时,徐菲站了起来。

 

  “石先生,你好!”徐菲冲着其中一位温文尔雅的男士礼貌的打招呼。

 

  “徐经理,你说的那位朋友呢?”石先生四处环顾。

 

  “这位就是。”徐菲拉着小荫站起来。“介绍一下,我好朋友向小萌。”然后俯在小萌耳边:“庆元公司的石帆老总,快打招呼!”

 

  “石……石总好!”小萌明显还没进人状况,结结巴巴的应付着。嘴角还挂着甜点碎末。石总旁边那位长者忍不住嘴角微翘。

 

  “你好,我是庆元公司的石帆。听徐经理说你想去我们公司应聘?”石帆笑着问小萌。小萌大脑立马高速运转。“嗯,是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正好公司缺个文员。”石帆回答的很爽快。“明天直接去公司应聘,走一下程序。相信你能够胜任。”

 

  “好的。谢谢石总。”

 

  “不客气。这样的,我要和一个朋友谈点事,咱们以后见!”石帆对身旁的长者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一起朝前面的一个包间走去。看着前面二人身影走完,小萌回头猛掐一把徐菲。

 

  “提前不知会一声,害我狼狈不堪。说,什么目的,是不是想看我出洋相?”徐菲吃痛,忙出口否认。

 

  “不是的,本来想晚上给你说的。正巧石先生路过……没事的,石先生是这儿的常客,人很和气的。前段他在这儿给人打电话,我听见他说要招员工。所以你来这儿之前,我打电话问了一下。”徐菲好言抚慰。“这不挺好的嘛,你又快有新东家了。待会儿想什么好吃的,我请你!”

 

  “油焖大虾先……"小萌不再置气,思虑着一会儿该吃什么的问题去了。

 

  “0k,没问题!"徐菲一口答应。想起小萌刚才的冏样,不由暗笑。这个晚上,两人尽兴而归。

 

  第二天,小萌去应聘的事挺顺利。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庆元公司负责面试的工作人员又看了一下小萌的个人简历,就直接让她明天来上班。试用期一个月,薪酬较之以前的公司略高一些。小萌心里欢呼雀跃,兴冲冲的走出公司大门,正想掏出手机给徐菲讲一下这个好消息。

 

  这时走进公司大门的一人,突然又折回对着她来了一句。“是你?”

 

  小萌定睛一瞧,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冤家路窄!居然是昨天那个永远不想再见的阮强。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你好。”阮强侧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小萌。

 

  “你怎会在这儿?”小萌忍不住发问。

 

  “我有个朋友在这儿啊。……”阮强抿着嘴,“难道你能来的地方,我就不能来么?”

 

  “那倒不是。是这样的,我到这边来应聘。”小萌略显尴尬,不过也不隐瞒,直接说明来意。

 

  “通过了吗?需要我帮忙么?”

 

  “谢谢。不用了,顺利通过,明天见工。”见阮强很是热心,小萌觉得自己应该调整一下心态,至少应该礼貌一些。

 

  “那得恭喜你了。对了,手机借用一下好吗?”

 

  小萌有点不情愿的递过手机。阮强接过手机快速按了个号码后还给小萌。

 

  “我对这儿挺熟的。万一有事解决不了,就打这个电话找我。回头见,拜拜。”

 

  小萌愣了半晌,终于想起给徐菲的电话还没有打。

 

 

  第三章 沙滩巧邂逅

 

  原以为又会踏上一段焦虑不安的求职路,却不料只是个交接班式的地点转换。到了庆元公司,所应聘的文员一职属小萌的老本行,驾轻就熟,故而小萌很快就跟上同事们的工作节奏。

 

  空余时间会和徐菲逛街,喝下午茶,也会去大排档吃烧烤。偶尔也会和徐菲吵吵闹闹如欢喜冤家。而夜深人静时,小萌想的最多的却是如何帮六爷完成寻找故人的心愿。虽说事隔多年,变化巨大,但至少在老码头那一带的周围,应该还有年龄和六爷相仿的人健在,若能寻到这样的人,提供一点线索就好了。幸好六爷的小本子上记着阿莲一家人的名字,不然简直毫无头绪。这样一边想着,一边沉沉睡去。

 

  由于小萌的工作能力不错,很快就过了试用期,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被公司正式聘用。签完聘用合同,小萌舒了口气,然后头一个想法就是叫上徐菲出来庆祝一下。

 

  “嗨!我下班后直接去海滨路,在那家“潮水”海鲜店等你。今儿签合同了!”

 

  “好嘞!……"

 

  自从来到这座城市,小萌就特别喜欢往海滨路这个方向活动。这里临近海滩,风很大。潮水奔涌,退去,又翻滚着扑向沙滩,如此日复一日。远处的涛声,遥遥传来,象深情的述说,又象沉重的叹息。其实,家乡也有海,是林海。当暴风雨来临,那一望无际的林海所发出的涛声,一样的似述说,也似叹息。

 

  小萌的目光,越过海面,投向海天交接处的那些岛屿。那里,该是怎样的一片天地呢?小萌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

 

  “不错,好!”一个声音传入耳膜,小萌惊觉回头。不远处有人正举着相机对着她拍照。

 

  “你谁啊,拍照经过我同意了吗?”小萌有点生气。

 

  “偶然路过,看见是你才拍的。陌生人肯定要征得同意才拍。”那人走近,取下头上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帽子。原来是阮强。

 

  “我说怎么到哪儿都有你啊?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小萌一阵无力,摇头叹息。

 

  “那还不是只能说明咱们有缘分呗!快看看,拍的怎样?”阮强打开相机里刚拍的小萌照片。小萌凭海而立,在夕阳的光影里,美丽的面庞正神情专注的眺望着远方,海风撩起长发,淡绿色丝巾在身后随风飞舞。

 

  “话说还真拍的不赖……"小萌由衷赞叹。得到赞许,阮强摆出得意状,“摄影师的技术肯定不错的啦。当然啦,你也不算丑。经常来这里看海吗?”

 

  “嗯,经常的。”正聊着,手机钤响。一看是徐菲打来的。“在那儿干嘛呢,怎还有个男的?”小萌眼睛往来的路上看去,见徐菲边打电话边走过来。

 

  “还以为有谁对咱小萌图谋不轨呢,哈,竟然是阮大帅哥。”

 

  “徐经理……”阮强见是徐菲,又看看小萌。“你们认识?”

 

  “咱俩可是好姐妹!”徐菲走过来搂着小萌的肩膀,“倒还别说,老远看着你俩挺般配的,俊男靓女高颜值!”

 

  “我们准备一起去吃海鲜。阮先生,一起去好么?”被徐菲一通打趣,小萌有些发窘,赶快转移话题。

 

  “一起去吧,相请不如偶遇。今天小萌签了用工合用,打算请客的……"徐菲也热情的邀请阮强。

 

  “好吧!盛情难却,改天回请二位。”阮强也不推辞。

 

  三人在海鲜店坐定。这家海鲜店常年生意红火,人声鼎沸。里面经营的海鲜种类繁多,做法有炒煎蒸煮还有烧烤随客人选择。徐菲点了个清蒸大闸蟹,用很认真的表情说要做一个吃螃蟹的人。阮强要了一盘海蛎煎和炒扇贝外加一瓶啤酒。小萌想了想,点了椒盐烤虾和烧烤鱿鱼。又叫了两瓶王老吉,递给徐菲一瓶。

 

  “还没说你们俩怎么认识的哦?说来听听。”小萌喝了一口王老吉,对徐菲说。心想这二人不会有戏吧。

 

  “是的,忘了给你介绍。这位阮大帅哥是你们公司石总的至交好友,经常和石总光顾我们咖啡馆……对了,阮帅哥,最近没见你和石总过来,很忙吗?”徐菲和阮强闲聊起来。

 

  “刚从泰国回来,还没和他打照面呢。以后别老叫帅哥,叫阮强就行。听着怪别扭的……”徐菲噗哧一笑,“好,好,就叫阮强。”

 

  小萌正想说什么,手机来了提示音。低头一看,是一条QQ消息,点开内容,心里突然怦怦直跳。强自镇定,表情不变。

 

  “上菜速度有些慢,我先上个洗手间。你们聊……"小萌起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在洗手间,小萌重新点开手机里的QQ消息:向小萌,最近才听说你在滨城。我在滨城附近的一座海岛上,抽个时间咱们老同学聚聚。

 

  是高中同学田俊发来,快五年了,终于等到了他的消息。小萌写了一条回复:好呀,现和朋友在外面吃饭,晚些聊。

 

  回到餐厅,点的东西早就送上餐桌了。徐菲等的不耐烦。已经开吃了。阮强见小萌过来,才举起筷子,开始品尝起海味来。小萌心里有事,不想多说话,只听着徐菲和阮强天南地北的海侃,脑子里早已神游天外。

 

  大学毕业后,小萌父母是不赞成她去滨城找工作的,希望她在本地考公务员,工作稳定,离家近,担心她去沿海发达地区恐多变数,老两口又只有她一个孩子。小萌知道父母舍不得自己出远门,也知道那句“父母在,不远游”的涵义。可如果趁年轻不出去长长见识开阔眼界,以后想去也没了机会,并且徐菲也在那边,正好有个伴。花了一番工夫,小萌终于说服了父母。而在内心深处,她听见一个声音说,别骗自己了,你是冲那个人去的。那个人,就是田俊。

 

  每个人在青涩懵懂的年纪,都或多或少隐藏着一些关于青春,关于成长的秘密。向小萌也不例外。

 

  小萌真正注意到田俊是在高二那年。适逢学校放月假,小荫去县城的菜市场转了转,想买点爱吃的卤菜带回家。无意中看到同学田俊,站在菜场的一个角落,面前放了两大包用化肥袋子装着的新鲜花生。旁边还有两个正和他说话的婆婆。

 

  “田俊!你在卖花生啊?”小萌走过去打招呼。

 

  “嗯,是的。家里刚挖的花生。很好吃的……”田俊抓了一把花生塞到小萌手里。

 

  “不要!我不喜欢吃花生。你这要换钱的……"小萌将花生放回他面前的大包。“就你一个人?你家里没人帮忙吗?”

 

  “我刚搬了两包去菜场另一头,让我妈在那边卖。花生太多,分两处卖的快些。”田俊正说着,有个中年妇女走近问价,然后取了个小塑料袋装了半袋递给田俊过秤,田俊熟练的称好,“两斤,八块。”

 

  中年妇女递过来一张百元大钞。田俊接过钱捏了捏,翻了翻口袋发现没那么多零钱找,旁边俩婆婆见状也摇摇头。“向小萌,帮我看着一下花生。”又对那中年妇女说:“阿姨,稍等下。我去把钱换散一下。”接着飞快的向菜场门外跑去。

 

  “妹子,你和田俊认识啊?”旁边的一个卖菜的老婆婆跟小萌聊起来。

 

  “嗯。我们是同班同学。”小萌答道。

 

  “唉,他妈一个人拉扯两个伢子长大真是不容易,田俊他爸爸早些年去外面打工,结果十多年没了音讯,估计是往好处去了……"

 

  “啊?有这样的事?”小萌有些吃惊。

 

  “是啊。我们是一个寨子的。田俊这个伢还是蛮懂事的,前段时间还请假回来帮他妈打谷子……”

 

  正说着田俊已经飞奔而回。将手中的钱里取出八元,剩余的递给中年妇女。

 

  “田俊,给我称十块钱的。我妈很喜欢吃花生。”小萌递给田俊十元钱。小萌父亲是寨子上的梯玛,经济状况还算宽裕。

 

  “好的。”田俊称完,又抓了两把放进去,递给小萌。“别跟同学说起我卖花生的事好不?”

 

  “嗯,我不说。那我走了……”小萌告辞。

 

  老婆婆的话让小萌很是触动。在她的眼里,田俊在班上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但又不是书呆子那种。平时热爱运动,特别爱打篮球。偶尔在篮球场上奔跑跳跃,潇洒的灌篮动作深得班上众多女生的倾慕。一个勤勉而阳光的好学生。然而他內心的重负,是没有人会懂得的。小萌忽然想起他前段有几天没上课,据同学们说是请病假了。回到班上时黑瘦黑瘦的,原来是回去打谷子。

 

  小萌忽然觉得有些心痛,为这个优秀的少年。也是从那时起,小萌心里有了属于自己的秘密。

 

  时间飞逝,高考很快来临。田俊在高考中发挥的不错,成绩上了一本的分数线。但让老师和同学们跌破眼镜的是,他没有选择读大学,而是选择去武装部报名参军。小萌在去外省读大学前的同学聚会中,找了个机会私下询问田俊。

 

  “田俊,你倒底怎么想的?为什么不上大学呢?”

 

  “其实我是想读军事院校的,可以给家里减轻负担,结果还差几分。去了部队可以考军校,应该没问题。不是我不想上大学,主要是我妈,她太累了……我实在不忍心。”

 

  “嗯,这样也好。”小萌点点头。

 

  上大学后,高中时的班级QQ群始终都在,小萌一直关注着田俊的消息,只是他很少出现。快毕业时,才在QQ群里听说他在部队考上了军校,毕业之后,分在离滨城不远的一个海岛上的某部任职。

 

  “老实交待!和阮大少爷是怎么勾搭上的?”回到居所,徐菲把小萌按坐在沙发上,面容严肃的“拷问”起来。

 

  “我的天啦!这哪儿跟哪儿啊?”小萌一头雾水。

 

  “简单点,你俩怎么认识的…"

 

  “就是被炒鱿鱼那天,他追一小偷,然后把我和小偷都弄进派出所去了。这是我这辈子头一次进派出所,还是被当成小偷同伙弄进去的……想起来就火大!”

 

  “哦?你俩还有这一出?怎么这么久没听你提起?隐藏的够深的……”

 

  “这还不是紧跟着就应聘上班,时间一长倒忘了这事。”

 

  “那追小偷怎的还捎上你了呢?难不成看你年轻美貌,起了歪心思……"徐菲边听边推理。

 

  “别扯远。是他追上小偷没找出钱包,也就巧了我正好在小偷旁边,于是他怀疑我和小偷是一伙的,在搞接应呢……"

 

  “哈哈,有点狗血。然后呢,怎么收场的?”徐菲越听越觉得有趣。

 

  “结果到了派出所,警察一翻我的包,嘿!钱包还就在我包里。当然就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谁知道那小偷是怎么把钱包放进我包里的。”

 

  “那咋办啊?!”徐菲嘴巴成了O型。

 

  “幸好警官大人明察秋毫,秘密审讯了小偷一番,还了本姑娘一个清白。”

 

  “最后就这样算了?要是谁这样冤枉我,我非揍得他满地找牙!……"徐菲听的愤愤不平起来。

 

  “人家道歉了,再说不到派出所的话他也没法拿到钱包……"

 

  “哟,还人家呢!你呀,就是心太软。别说姐没提醒你哦,以后跟阮强这种公子哥打交道,谈谈恋爱可以,动真情就免了。听说阮强家境不错,这种人不是你我之辈所能宵想的……"徐菲还在絮絮叨叨。小萌心里却想着怎么跟田俊见面的事。“好了,说实话他长什么样我都记不清了,还谈什么宵想……我先洗个澡去。”

 

  徐菲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回自己房间玩电脑去了。

 

  洗完澡,小萌打开手机QQ,田俊已经不在线。在给田俊的回复里,小萌又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还有现在的住址。然后关机,回房休息。躺在床上,小萌失眠了。

 

 

  第四章 老天爷开了个玩笑

 

  在离滨城不远的一座海岛上,田俊正站在连部前的篮球架下练习投篮。从学生时代起,这个爱好就一直保留着。

 

  这时是战士们吃过晚饭的时间。陆续有两三个战士也加入进来。田俊在场上熟练的边跑边拍着篮球,然后一个三大步,纵身一跃,随着身子向上跳动,手轻轻一翻,球进了。“好!”旁观围观的战士们鼓掌叫好。

 

  “田副连!有你电话!团部打来的。”有个战士在旁叫着田俊。

 

  “好的,来了!”田俊快步走到连部,电话是团里打来的,通知他明天去滨城军分区报到,第二天搞集训。挂上电话,田俊到自己宿舍收打点好行装,预备明天的行程。

 

  军校毕业后分到这个海岛连队,干了一年排长,由于各方面比较出色,现在担任代理副连长。前天母亲打来电话,说弟弟现在是高中生了,成绩很好也很用功。让他不用担心家里,专心工作,顺便应该考虑一下个人的婚姻大事。

 

  田俊想起了同学向小萌,不知道以前那个瘦弱的女孩,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应该很清秀吧。想到这里,他打开了手机QQ,看到了小萌留下的电话和住址。明天去滨城,抽空去看看她吧。

 

  徐菲在床上翻了一个身,手伸到枕头底下摸着手机,摁了一下,睁眼看看,显示是上午十点。昨晚咖啡馆生意超好,忙到打烊都腰酸背痛了。早上安排店里一个老员工负责盯着,自己下午再去。据说如果睡眠跟不上,衰老的速度是很可怕的。要是年纪轻轻就挂着一对熊猫眼,这辈子差不多就没戏了。睡吧,越睡越美丽。口里嘟囔着,又闭上眼呼呼睡去。然而睡眠没持续多久,电话响了。向小萌打来的。

 

  “干嘛啊,别扰人清梦好不?”徐菲打着呵欠。

 

  “快起来,帮我去楼下小区门口接个人,是我老同学。我现在走不开,中午我请客。拜托了……”

 

  “喂,能不能别……"徐菲还想说什么,却听手机里已没音了。

 

  小萌挂上电话,情绪有些兴奋。刚才田俊打来电话,说到滨城了,就在自己居住的小区附近。小萌让田俊到小区门口等着,她让室友下来接他。

 

  田俊一身军装,和小区门口的保安聊了一会,又在保安室靠小区里面的树下,静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时,才见远处走来一个袅袅婷婷摇曳生姿的女子。想必这就是向小萌的室友,正准备上前打招呼,却见她已目不斜视的从自己面前走了过去。可能是弄错了吧。然而只见那女子走到小区大门外,左右环顾,面色焦虑。田俊鼓起勇气走过去。

 

  “嗨,你好。请问您是接人吗?”

 

  “是啊,你是?……"

 

  “我是向小萌的高中同学,是她让我在这儿等的……”

 

  “哦,你好你好。我叫徐菲,是小萌的室友。她要待会儿才过来,我们先上去等她吧。"徐菲热情的走在前面带路。

 

  这片小区有些年头了,不过里面环境清幽,物业安保做的不错,租金也在承受范围之内,租户多是象徐菲小萌这样的工薪白领阶层。

 

  徐菲和田俊站在电梯门口,徐菲按了15层。一会儿,电梯门开,里面已有一对年轻男女。田俊礼貌的让徐菲先进,自己随后进入。电梯门合拢,徐徐上升。徐菲眼睛一边注意着电梯所到楼层的显示,一边感受着来自狭小空间里,田俊一身军装所带来的逼人气势。快到12层了。

 

  突然,电梯里一片漆黑,紧接着电梯剧烈摇晃起来。“啊!啊!……"徐菲尖叫不停,惊恐万状。黑暗中胡乱抓住一人,紧紧抱住不放。耳朵里也传来另外几人的尖叫救命声。几分钟后,电梯不动了,灯亮了。先前电梯里的那一男一女,正各自抱着头挤在角落里蹲着。而徐菲则死死抱着田俊的腰,整张脸埋在田俊胸前。徐菲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场景,大窘,赶紧站到一旁,若无其事的看着头顶。电梯停顿一下之后,又呈正常状态上升。到了15楼,门开了,徐菲和田俊还没迈步,另外两人已是一阵风似的逃了出去。二人出了电梯,徐菲给小区物业管理打了电话,告知了刚才的电梯异常,然后才带田俊去了和小萌的住处。

 

  进了门,徐菲招呼田俊随便坐,田俊在沙发上坐下,不经意就看到书柜上方的镜框,走过去端详起来。徐菲扔掉高跟鞋,换上拖鞋,先去厨房冰箱里取了瓶矿泉水“咕噜噜”喝了下去,又拍拍胸口,算是压压惊。回过神后想起得请客人喝水。

 

  “想喝什么?绿茶、咖啡、白水。任选……"徐菲从厨房探出头问。

 

  “那就绿茶吧!”田俊回道。

 

  “好嘞。稍等。”徐菲记得还有包毛尖茶一直没动,是上次回家过年后带回来的。捣腾了一通,总算找了出来。抓了一小撮放在玻璃杯,在饮水机前注入开水。茶叶在水中如一根根针尖悬浮着,一缕清香飘过。

 

  徐菲端着茶水走到田俊身边,“给,有点烫的哦……"

 

  田俊出神的看着镜框里的小萌,思绪早就飘回学生时代。猛听得徐菲的声言,仓促中触到茶杯的温度,本能的撒手,茶杯落到了徐菲脚上。

 

  “啊,好痛……"徐菲顿觉脚背火辣辣的,田俊忙俯身细看。“怎么样,要紧吗?真对不起……"

 

  “快扶我去卫生间,用凉水冲一下。”

 

  田俊扶着一瘸一拐的徐菲走到卫生间。徐菲靠墙站着,脚伸在水笼头下冲水,可能是一只脚站久了有点吃不消,便让田俊到客厅拿个凳子过来。凳子拿过来了,只是,徐菲那一坐却坐虚了,心想今天算是糗大了,当时连死的心都有。快倒在地上的一刹那,田俊伸手接住了她。四目相对。

 

  徐菲看见的那一双眼睛,沉稳、深邃,又有着难以撼动的坚定。徐菲心慌了。

 

  当那个柔软的身体落在自己怀中时,田俊感觉到了自己身体里奇异的悸动,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有着探究,还有一丝慌乱。

 

  田俊的手机响了,是军分区作战参谋打来的,通知一点钟集合。简直如遇大赦,田俊和徐菲告辞,然后逃跑一般离开了小区。

 

 

  第五章 暗恋的悲催滋味

 

  阮强站在海滨路一家韩国料理店门口,和几个摄友挥手道别。下午3点钟多凑在一起会了个面,相约下月一起去欧洲走玩事宜。现在看看时间,才5点多。先喝了点酒,整个人还处于微醺状态。便想走去海边吹吹风。

 

  路过那家“潮水”海鲜店,阮强鬼使神差的扭头朝里面看了看。这一看,还真看出了名堂。小萌和徐菲,还有一个穿军装的男子,坐在靠近门口的一张餐桌边用餐。徐菲正热情的帮那个军装男子夹菜,笑容满面的似乎说着什么。小萌则低头扒饭。阮强突然有了看个究竟的想法,于是直接进了海鲜店。

 

  “嗨!这么巧!小萌,徐经理,都在这儿呢。这位是?”阮强走过去打个招呼,然后看着田俊问。

 

  “是阮强啊!哦……这位是田俊,小萌的老同学。”徐菲快人快语。田俊冲阮强点点头。“你好。”“幸会。”阮强微笑。

 

  “阮先生!”小萌笑着说。“过来一起吃好吗?正好又是我请客。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谢谢。我刚在前面的料理店吃过了。你们继续……我坐一会儿。”阮强在小萌旁边坐了下来。

 

  “请问田先生在哪个部队就职呢?是本市吗?”阮强和田俊聊上了。

 

  “不在本市。就在朵云岛。阮先生应该知道的,离这儿不远。”

 

  “不就在对面吗?在沙滩上用望远镜就可以看到的。岛上风景很美,有渔民种的荔枝园,菠萝挺多的。那里的榕树特别古老,有一棵榕树时间长了就慢慢形成了一片树林。所以呢,独木难成林这句老话可以推翻了。去年我有和朋友去过……"田俊侃侃而谈。

 

  “是吗?好想过去玩。小萌,我们抽空去玩好不?”徐菲来了兴趣。

 

  “岛上风景确实不错。欢迎大家过去游玩。到时候我作东……"田俊适时发出邀请。

 

  “好的,一定去……"徐菲轻拍了下手。

 

  “小萌,你怎么不吃了。不会是我说话影响到你吧?”阮强见小萌已放下筷子。

 

  “不是的。我已经吃饱了。老同学,你们慢用。”

 

  “这样吧,你们二位慢慢吃,我和小萌到外面沙滩上去吹吹风。徐经理,差不多了给小萌打个电话,我们就过来。0k?”

 

  “没问题,你们去吧。这儿怪吵的。”徐菲爽快应承。

 

  小萌和阮强并肩走在沙滩上。凉风习习,小萌长长的舒了口气,郁闷的心绪似乎得到了释放。

 

  那天,她兴冲冲的赶回小区。进了门,没看见田俊,只有徐菲独自一人坐在卫生间,脚放在水笼头下淋水。

 

  “什么情况?我老同学呢?”小萌惊讶的问徐菲。

 

  “走了。部队有急事。让告诉你下次再聚。”徐菲耷拉个脑袋说。

 

  “那你这脚又咋地?出啥状况了吗?”

 

  “给你老同学泡的茶,他没接住,结果倒我脚上了。我下午还得去咖啡馆呢……唉,闹心。”

 

  “啊?我看看,严重不?”小萌赶紧凑过去。

 

  “去去去,没那么严重。再淋一会儿差不多了。怎么补偿我?这可是工伤事故。”徐菲趁机提要求。

 

  “行,想吃什么由你选。过分的免谈。”

 

  “先记着。哪天想到再说。”

 

  虽然心里有些遗憾,但想到田俊那句下次再聚,小萌也算欣慰。只是过了两天,徐菲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席话,彻底打碎了那一丝希冀。

 

  “小萌,我觉得自己好像恋爱了。这几天都没睡好,梦里全是那个人。”徐菲靠在沙发上,对着手中的一面镜子,抚摸着自己有些绯红的脸。

 

  “哦?这可是新鲜事!不知哪位俊男俘获了咱徐菲大小姐的芳心,说来听听……"小萌作出倾听状。

 

  “小萌,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现在有点信了。”

 

  “到底是谁啊?还一见钟情呢,你就扯吧。一见误终身,再见不相识。这句话就是说的一见钟情不靠谱。”

 

  “我说的这个人绝对靠谱,他就是你的,老、同、学。”徐菲得意的一字一顿。

 

  “田俊?”不亚于平地一声雷,小萌惊到了。

 

  “嗯,是的。那天脚被热茶烫着了,在卫生间淋水时差点摔倒,幸好被他接住……"徐菲脸更红了,有点害羞的低下了头。小萌只觉脑子嗡嗡作响。

 

  “那你觉得他对你有感觉吗?这种事得两厢情愿的。可不能剃头担子一头热……"小萌有些心存侥幸。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对我是有感觉的。”徐菲想起在电梯里那一幕,这一节还是不告诉小萌,不然定会被她取笑。“你说,我该怎么办啊,简直心乱如麻……"

 

  徐菲后面的话小萌已没听清了。她的眼神在四周游移,心底是一片凉意。

 

  “你在听吗?快帮我拿个主意……小萌!”徐菲音量提了一个分贝。小萌才顿时反应过来。

 

  “哦,这样吧。下次见面了你就热情点,让他知道你的态度……"

 

  “嗯,到时候你得给我制造机会哦……这个月老嘛,就是你了。”

 

  小萌心里苦笑,没想到自己竟然变成了红娘的角色。以为田俊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出现了的。不料下午接到他的电话,说集训结束,明天就得返回岛上,想让小萌有空就出来聚聚。

 

  五年后的相聚。田俊已经由当初那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变成了成熟稳重的男子。隔着那张餐桌,田俊兴奋的讲述着在学校时的趣事,小萌不停的点头,徐菲也在一旁谈笑风生,场面气氛热烈而生动。而小萌,只觉得对面那个人,仿佛已是万里之遥。

 

  “小萌,在想什么?”阮强见小萌神情飘忽,忍不住问她。

 

  “没有啊。对了,你怎么把我叫出来了?这样不好吧。”小萌的思绪被打断,便随口问道。

 

  “不好?一只大号人形自走电灯泡坐在那里,你不觉得碍眼吗?”阮强想起了徐菲偷偷注视田俊的目光。

 

  “什么?你骂我电灯泡?看我怎么教训你。”小萌蹲下去抓一把沙子,站起来才发现阮强已跑到远处站着,小萌追了过去。

 

  石帆开车载着母亲和姑婆,从滨城以前的老码头一路开到了这边的海滨路。姑婆念旧,总念叨着说想看看以前生活过的地方。趁着今天还算清闲,石帆就把老人和母亲带了出来,在老码头转悠了一圈后准备返回。海滨路上人不算多,可能还在吃晚饭的点儿上。石帆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阮强。旁边还有个女孩子,难道这小子谈恋爱了。

 

  “妈,姑婆,我看到强仔了,去打个招呼。外面风大,你们就在车里等着吧。我去去就来。”石帆将车靠边停着,关上车门,朝阮强走过去。

 

  “小萌,问你一个问题。你失过恋吗?”阮强看着小萌的眼睛问。望着阮强探究的眼神,小萌扭头看向海面。还没有开始的恋爱,只能是暗恋。既然从未得到过,哪怕是一个眼神的相遇,手和手的碰触,又怎谈得上失去呢。

 

  “没有。”小萌直截了当。

 

  “那就好。看你兴致不高,还担心你失恋了呢……"阮强关切的看着小萌。

 

  “阿强,在这里看海吗?”一个声音传来。二人回头。

 

  “石总,你好。”小萌礼貌的打招呼。石帆有些意外,原来是在自己公司上班的员工向小萌。“你好。”

 

  “帆哥,你来了。一个人吗?”阮强看了看石帆身后。

 

  “我妈和姑婆在车上。走过来看看你啊,对了,明天到我公司来,一起说个事情。”石帆看了一眼小荫。“好啊,明天一定来。”

 

  小萌的手机响了。一看,是老家打来的。

 

  “小萌,你六爷爷病了,现在医院里。有些严重。口里老是叫着你的名字,你能不能回来一趟啊?”电话里妈妈的声音很焦急。

 

  “啊?妈,那我明天就去公司请假,你跟六爷爷说一声,让他宽心……"

 

  “怎么了?小萌。”阮强问道。石帆也关切的看着小萌。“是家里爷爷病重住院。爷爷说想见我……"小萌眼泪快掉出来了。

 

  “那你明天去递个假条,赶紧回老家。我跟公司里打个招呼就行了。”石帆在一旁说。“谢谢石总。”小萌点点头。

 

  “那我就先走了,你们稍后。”石帆转身离去。

 

  “我们也上去吧。估计他们吃好了。”

 

  二人回到海鲜店。田俊和徐菲正聊着什么,徐菲笑的合不拢嘴。

 

  “你们回来了。我正想打电话的。”徐菲说着,收拾着放在桌上的包和手机。田俊也站了起来。

 

  “吃好了?我去结帐。”小萌走到收银台,取出钱包。“老板,买单。”

 

  阮强按住小萌的手。“老板,刷我的卡。”

 

  “这怎么行,说好我请客的……"小萌急了。

 

  “你上次不请了吗?这次算我的。好了,早点回去收拾一下。”

 

  一番互相道别,四人各自回家。

 

 

  第六章 六爷放不下的心结

 

  第二天,小萌给办公室负责人郑平打电话告了假,就踏上了行程。虽说石总说过给打个招呼就行,但自己也得知会一声才合适。小萌紧赶慢赶,终于在次日上午赶回了溪州县城。在车上给爸打了电话,得知六爷住在老中医院内科病房29床,拦了一辆的士,就直奔老中医院。

  到了医院病房,见父母都在。六爷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头顶上方挂着两个输液吊瓶。

  “爸,妈。怎么样?六爷爷好些了没?”小萌连忙问父母六爷的情况。又走到病床前去看六爷。

  “六爷爷,我是小萌。回来看你来了……"想起去滨城前六爷嘱咐的事还没个头绪,心里内疚不已。“是萌宝回了。我没事。你坐车肯定累了,先休息下。”

  见六爷似乎问题不大,小萌略微放心。

  “小萌,六爷爷是心脏问题。医生说人老了都有这方面的问题……你先跟你妈去医院对面的小宾馆休息一下再说。我在这儿守着。”小萌爸爸说。

  “那好。六爷爷,我先去休息一下。”

  和妈妈走进宾馆房间,小萌就倒在床上。一天一夜没合眼,着实困了。小萌妈妈看着小萌,叹了口气。这孩子,从小就和六爷亲近些,倒显得和父母生分了许多。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隔代亲吧。小萌妈妈也是几天没休息好,渐觉倦意袭来,便朦胧睡去。小萌醒来,已是中午。床头柜前放着一份打包的饭菜和一瓶矿泉水。却不见妈妈的人影,料想是去给六爷送吃的去了。小萌三下五除二解决完饭菜,就去了对面的医院。小萌爸妈二人正站在走廊上商议着什么。

  “小萌,来,我们一起商量个事。”小萌爸叫住小萌。

  “是这样,刚在我和你妈又问了主治医生。医生讲六爷这病再观察几天,若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每天上午挂两瓶针药水,下午就可以四处走动一下。寨子上昨天有户人家老人没了,我得去给做法事。你妈也得回去一趟,家里辣子包谷都要收,谷子也要晒……只有让你在这照顾六爷几天了。”

  “行。没问题。你们回去忙吧。万一有什么事我会打电话的。”小萌满口应承。小萌爸妈给小萌说妥后,又去病房跟六爷讲了一声,就一起回家去了。

  小萌见六爷的药水早已挂完,精神状态似乎好了许多。

  “六爷爷,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出去走走?”

  “嗯,强些了。我们到外面转转去,这里空气里都是药水味。”六爷起身下床,也不要小萌搀扶,自己慢慢走出病房。小萌在床头给六爷取了件夹衣拿在手里,跟着走了出来。

  “萌宝,我想起医院前面不远有个公园,就去那儿吧。”六爷看见医院人来人往,没个安静的地方,不禁皱了皱眉头。

  “好,我去叫个车。”小萌担心六爷不能走久。

  “不用叫车。走到那儿可以的,我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

  “那好吧……"小萌只好点点头,陪着六爷一路走到公园。这是个小公园,里面有几座凉亭,供游人休息纳凉之用。树木挺多,红的是枫叶,黃的则是银杏。一阵秋风吹来,落英缤纷,满是秋天的况味。六爷找了个没人的凉亭坐下。

  “萌宝,这次让你大老远的赶回来,其实是我的意思。是因为有件事情要跟你说,怕再不说以后没机会了……"六爷看着小萌,表情郑重。

  “嗯,我听着呢。对了,六爷爷,之前说帮你找人的事还没有下落。我去过老码头了,可四十多年变化太大,我正打算抽空去找以前在那儿住过的老人,这样有了线索就容易找些。”听六爷讲要说事情,小萌想起找人的事。

  “我要说的也跟这事有关。说起来,六爷爷还是对你隐瞒了一些事……当时没说,是有我的考虑。想等你找到人再说,但现在我的身体……唉!老了。”六爷看着半空中缓缓飘下的一片落叶,神情落寞。

  “六爷爷,你莫想那些病啊什么的,凡事还是往好处想。”小萌劝慰着。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我早看淡了。只是有些话得早些说……”

  “上次我说到阿莲送给我那个莲花玉坠,其实我也送她一样东西,是一个玉配。那时,经常去阿莲家帮忙做事,起初是出于报恩,倘若没有他们一家,我估计早已客死他乡。后来慢慢和阿莲产生了感情。她的父母对我比较满意,也就默许了我们的交往……当海上风平浪静的时侯,她父母就会驾着渔船出海,她则在路边守着那个凉茶摊。有时她也会随父亲出海,让母亲看摊。听阿莲说,她们家以前是在另外一片海城捕鱼,那时的渔民日子也是很苦的。但自从来到这儿,摆的凉茶摊生意还过得去,可以补贴家用,于是就在这里长住下来……"讲到这儿,六爷顿了顿。

  “六爷爷,歇会儿再说,不急的。”

  “嗯,那就歇一下……。”六爷微微闭着眼。想起那个在梦中见过无数次的倩影。阿莲有着南方女子娇小玲珑的身材,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性格有点象男孩子,毫无娇揉做作之气。也会调皮的耍小性子。

  记起有次和阿莲一起去釆凉草的情景。那次委实让他受了不小的惊吓。因为凉茶需要用不少的凉草熬制,所以采凉草也是最基本的一项工序。在离码头较远的一个小渔村那边,靠近海边的一处丛林地带生长着许多凉草,因地处偏远,平常很少有人去。阿莲之前教他认识了几种简单易认的凉草种类,他没用多久就采满了背篓。然后转过身发现,阿莲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阿莲!阿莲!”没有回音。难道遇上毒蛇虫蚁之类的东西了么。他只觉脊背冷汗直冒。放下背篓,到附近找了一根大木棒,便打算到丛林深处去找她。

  “叫什么啊,我正在捉一只七彩蝶。你一叫,害我没捉住。”阿莲从一棵大树后面走了出来。背篓里早已满是凉草。“突然发现你不见了,吓死我了。正准备去找你呢。”见她没事,他放下心来。背上背篓和阿莲出了丛林。

  阿莲一路不语,他猜想可能是有些累了,也就没多说什么。路过渔村的小港口外面时,阿莲说想歇息一会儿。两人就在港口外面的海堤上坐下。

  “阿乾,你会游泳吗?”自从知道了他的名字,阿莲就一直这样称呼他。

  “在浅水里玩一下可以,去大海里就不敢了。你忘了我可是山里的孩子。”他笑着说。“哦,那你见过珍珠吗?”阿莲想了想又问。“听说过,但没见过。”他如实说。“那我就送你一颗珍珠,你在这儿等我一下。”说完,就站起来一跃,跳进了海里。

  阿莲水性好他是知道的,但釆珍珠却不是那儿容易的。他开始后悔不该说出没见过珍珠的话来,可此时已于事无补,只有耐心等待。半个时辰过去了,海面上没有动静。个时辰过了,也没见阿莲露头。心中的焦虑终于无法忍耐,将身上的小马褂一脱,穿了条裤衩就跳进了海里,本就水性不好的他没折腾多久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时,正四仰八叉倒在沙滩上。阿莲在旁边用随身的小刀费劲的撬着一个小脸盆大小的海蚌。

  “怎么不等我回来?水性不好还下海,要不是我正好浮上来看见你,你不就完了。”见他醒了,阿莲用嗔怪的眼神瞧着他说。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我哪里等得起?你要出事我怎么向你阿爸阿妈交待!以后不许这样子了。”

  “嗯,好。以后不吓你了。给!珍珠。”阿莲说着,将一颗指头大小的珍珠递了过来。看着那㪙闪着动人光泽的珠子,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子的深情厚意,自己怕是只能用一生来偿还了。

  第七章 原来玉佩是有来历的

  “六爷爷,天气有点凉。得把衣服加上。”小萌把手中的夹衣披在六爷身上。

  “嗯,咱们接着说……阿莲是个好女人,她给了我从小就不离身的莲花玉坠,我身上只有一块祖传的玉配,就回赠给了她。这玉配原本应该是一对,称为龙凤玉配。这对玉配咋一看就是太极图中阴阳鱼的形状,细看才知分别为一龙一凤。这玉配是有来历的……萌宝,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咱湘西的土家故事么?有关土司彭士愁和向氏先祖向仲彦的。”

  “嗯,记得。彭氏土司和向氏家族世代交好联姻,也是源于这二位先祖,在土家史上有名的溪州大战中结下的交情。那场战争中,向仲彥辅佐楚王马希范大败彭士愁。之后彭士愁求和,楚王派向仲彦与其商议求和事宜。彭向二人在战场上也算是见识了彼此的厉害,在商议盟约过程中的思路,也俱是为土家族民着想,所以二人不免惺惺相惜,结为至交。向宗彦还协助彭士愁,说服了曾是老土著手下大将的田尔庚归顺,共同辅助土司王朝。后来这三人被尊为土家族三大主神(彭公爵主,向老官人,田好汉)而受世代族民供奉。”小萌如数家珍。

  “不错,记得很清楚。但是在彭向两大家族世代联姻中,曾有一位广受赞誉的女子,这个故事你就没听过了……”

  “哦?那得听听。”小萌的好奇心一下被勾了起来。

  “这位女子出自向氏家族,名叫凤英,于及笄之年嫁给第二十二代土司彭世麒为侧室。凤英聪慧知礼,自从嫁与彭氏便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对其她妾室子女视如己出,深得土司彭世麒及彭氏上下的敬重,称得上贤名远播。病故之后朝廷也曾赐与封号……那对龙凤玉配,是土司彭世麒迎娶凤英之时的聘礼之一。凤英没有将玉配带入夫家,而是留在了向氏家族代代相传。只是传到我这一辈时,不知怎的只剩下了凤玉配,龙玉配却不知去向。至于原因,那么多代了,又经历了战火和饥荒,老辈人也说不清楚了。唉!”六爷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原想着你若找到阿莲的下落,哪怕是她的后人也好,自然会知道玉配的去向,到时再对你说这玉配的事。病了这一遭才觉得有些话得提早说……前些年,有个道士游历到咱们祖师殿,我一时兴起,说起那呈阴阳鱼形的龙凤玉配。道士说若是一对必然是呈祥瑞之兆,拆散后是不会带来好运气的。想来一直找不到阿莲的下落,只怕是那块玉配没给她带来好运。这些年,想到祖传的唯一的玉配在我手里没了,就觉得愧对列。再者心里始终还是放下下阿莲这个人……时间过的真快啊,一辈子就这么过来了。”

  “六爷爷,我会想方设法帮你找到想见的人还有玉佩,你就安心养病吧。”小萌怎么也没想到,一块玉偑背后会有这么多曲折的故事,而六爷居然会是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这年头,为某个人终身不娶的人,恐怕已经绝种了。

  “萌宝,六爷爷明白,在茫然人海中寻找一个四十年前的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实在找不到也是没办法……就当是我这辈子快入土之前,尽的最后一份心意吧。"六爷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我一定会尽力的。六爷爷……放心好了。”见六爷很是感触的样子。小萌心里忽地沉甸甸的,她知道,那是对一个重情重义老人的郑重承诺,要完成这份承诺的难度可想而知,但是冲着六爷那份固守一世的真情,自己就有责任去竭尽全力的完成,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六爷爷,前面有家超市,我们进去逛逛吧。这里风有些大……"小萌想着去给六爷买点滋补的营养品,一路回来的急,也没给老人带点东西,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嗯,那就听萌宝的,去超市看看。”或许是压抑了太久的话都诉说了出来,六爷心里轻松了许多。随着小萌走进了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

  推着购物车,小萌和六爷边走边看,挑选着一些生活必需品。

  “六爷爷!……咦,这不是向小萌吗?”小萌抬头一看,前面一个小伙子,远远的打着招呼。哦,是彭东阳。和小萌是一个寨子里的,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比小萌大三岁,早几年大学毕业后没有出去闯荡,而是回乡做了一名大学生村官。

  “是东阳啊……"六爷也认出了东阳,笑着答话。

  “东阳哥,你也在城里啊。”小萌冲彭东阳点点头。许久没见,这以前的愣头青,如今也变的客气有礼了。“嗯,我到城里办点事……”彭东阳说着,又走向六爷。“六爷爷,您身体还好吧?我昨儿听寨子上的人说,您前几天到城里住院去了。正想去看看您的。”彭东阳打量着六爷的气色。

  “东阳啊,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不用去看了,医生说过几天就可以回去了……你那么忙,快忙你的去吧。”六爷忙不迭的说。

  “这样啊,那好,到时候您回寨子了我再去看您……最近打算搞个农产品展销活动,我得买一些活动用品。”彭东阳说着,对六爷笑了笑。看向小萌的目光,似乎有些躲闪。

  “嗯嗯,好。你忙去吧……我和萌宝随便走走。”

  看着彭东阳走远,小萌又选了几盒老年人喝的奶粉,还有些人参口服液之类的补品,就和六爷回了医院。

  第八章 老村长来访

  小萌和六爷坐上回家的班车时,已是四天后的上午。提前和爸妈在电话里商议,直接将六爷接回家来休养。祖师殿那边也临时安排了人手看管,让六爷安心养病。

  到家时快下午两点了。小萌的家是有些年代的土家吊脚土楼。小青瓦花格窗,司檐悬空加上木栏扶手和走马转角,可谓风格别具。木楼的屋后,挺立着大片大片的楠竹林。屋前围着竹篱笆。大门口的坪坝早打扫的干干净净,堂屋正中挂着“天地君亲师”牌位很是醒目。小萌爸爸头上缠着青丝头帕,穿着琵琶对襟上衣,正站在一张木梯上往堂屋木墙上挂一串串红辣子还有包谷。

  “爸,我和六爷爷回来了!”小萌老远就大声喊起来了。家里那条黑白相间的小花狗汪汪两声,摇着尾巴跑了过来。“乖,小花!”小萌摸了摸小花的脑袋,小花用头擦着小萌的腿,以示亲昵。

  “六幺回来了!小萌,带六爷爷去火炕边坐。天气有点冷,我把火炕烧火了。”小萌爸一边挂辣子,一边招呼着六爷和小萌。

  “好嘞!六爷爷,慢点……"小萌扶着六爷过台阶,进到堂屋旁厢房的火炕边坐下。厢房的另一扇门打开着,那边是靠近厢房的厨房。小萌妈妈在灶台做饭炒菜,听见小萌声音,忙探过头来。

  “六幺,小萌,你们先坐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好。”

  “好,好。不急,还没怎么饿。”六爷连声说道。

  “对了,小萌,把六爷爷的衣物什么的都放到厢房里面去,六爷爷睡的床铺我都弄好了。”小萌妈妈又说着。

  “行,我知道了。”小萌将六爷的换洗衣物以及在城里买的营养品,都放到了厢房里面的一间卧室。然后正准备去厨房帮厨时,听见屋外传来说话声,夹杂着小花的吠叫声。

  “春生,看来你今年的辣子包谷大丰收啊!”是老村长的声音。春生是小萌爸爸的名字。“春生叔,快下来歇会儿。我来帮你挂辣子。”原来东阳也来了。

  “木贵哥,东阳,你们来了。快进屋坐,我就下来……"小萌爸爸跟着就从梯子上下来,和老村长进到屋内。东阳在地上提了一串辣子径自上木梯挂去了。

  “东阳,进来坐,我后面再挂……"小萌爸爸叫着东阳。“莫管他,让他挂去。我们陪六幺讲白话扯谈去。”老村长拉着小萌爸爸和六爷聊起来。

  “木贵伯伯!”小萌过来叫了老村长一声。“哎!小萌回来了。”老村长笑眯眯的回答。

  “小萌,去给东阳递辣子……"小萌爸爸对小萌使个眼色。“嗯,好。”小萌扯了条毛巾包住头,就到堂屋和东阳忙活起来。

  年轻人还是干劲足些,一个递,一个挂。不一会儿,堂屋里一大堆成串的辣子和包谷就挂满了墙壁。远远望去,红艳艳金灿灿,一片喜庆丰收的景象。小萌去厨房端来一盆清水,取了条毛巾递给东阳让他清洗。自己又找来扫帚将堂屋打扫一番。这时,小萌妈妈的饭菜也做好了。

  饭菜摆上桌,众人围坐。小萌爸爸从里屋拿出一瓶泸州老窖,却被老村长拦住。“今儿就喝我带来的酒鬼。东阳,酒呢?”东阳起身到从带来的一袋物品中拿出酒鬼酒,打开后给桌上几人的酒杯斟满。小萌妈妈和小萌是不沾酒的,已盛好米饭坐在一边。

  老村长端起酒杯。“今天是六幺康复出院的日子,值得庆贺。先敬六幺……"说着就先喝了一口酒。东阳和小萌爸也分别举杯敬了六爷。“六爷爷,慢慢喝。这酒后劲足。”东阳担心着六爷的身体。“东阳,莫担心。六爷爷知道的。”六爷抿了一口酒,笑着说。

  “莫忘了吃菜。今儿的腊肉好香,都尝尝。这个干煸小鱼不错,正好下酒。”小萌妈在一旁不忘劝菜。

  “桂英,你这炒菜的手艺见长啊。可以当寨子里的大厨了……"老村长咬了一口小鱼,对小萌妈赞不绝口起来。

  “哪里哦,比起玉兰来还是差远了……"玉兰是铁蛋二毛他妈,寨子里有红白喜事多请她去主厨。“都不错,都不错。”老村长笑了起来。小萌在旁也忍不住偷笑。东阳看了她一眼,给她碗里夹了块腊肉。

  “还有件事情,我家二丫出嫁的日子定了,就这个月的十八。小萌,送亲的算你一个。”老村长将东阳的举动看在眼里,却装作没看见似的和小萌说起二丫的事。“二丫要出嫁?新朗是哪个?!”小萌震惊了。

  “哈哈,就是铁蛋啊!”老村长笑的合不拢嘴。

  铁蛋,二丫。这也太熟了吧。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从来没察觉到?自己啥时变得后知后觉了呢?几个问号向脑子袭来,小萌呆住了。

  “两个人从小一块儿长大,知根知底。这门亲事要得。”小萌爸爸点点头,表示赞成。

  “春生叔,村里打算搞个农产品展销会,顺便宣传一下咱们的土家文化。到时会搞些活动,那个土家的祭祀仪式就得您出马了。现还在筹备中,先跟您通个气……"东阳想起了自己手头正忙着的事,连忙跟小萌她爸说起。

  “这个没问题。到时提前几天说一声就行了。”小萌爸爸满口应承。

  这顿饭一直吃到日头偏西。想到天黑走夜路毕竟还是不方便,老村长和东阳就起身告辞,尽兴而归。想起明天还要去城里给二丫置办嫁妆,老村长便婉言谢绝了小萌父母留宿的提议,和东阳起身告辞了。

  山村的秋夜,凉意来的更早些。六爷和小萌爸爸在火炕边坐了一阵,喝了酒后挡不住倦意,便早早洗洗睡了。小萌在厨房帮妈妈洗涮碗筷忙活完毕后,又去自己房间整理衣物。小萌妈妈悄悄走进来。

  “小萌,妈想问你点事……跟妈说句实话,你在外面谈朋友没?”

  “没有。哪有那么快……"小萌有些奇怪,难道妈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么。

  “没有就好,妈可不想你嫁远。感觉东阳对你挺上心的,昨天在寨子上遇见,听说你今天和六爷回来,今天就上门来了。”

  “这样啊,难怪觉得那么巧。原来早知道我们今儿回来。”

  “妈觉得东阳挺适合你。咱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多好的一门婚事。你可以考虑一下……"

  “妈,我暂时还不想考虑成家的事……过段时间再说吧。”小萌心里冒出田俊的影子,情绪不由的低落。

  “好吧。你也累了,去洗个澡早点休息。"

  “嗯,好。妈,你也早点休息。”

  小萌妈妈从小萌房间出来,摇摇头,叹息一声。径自回自己房间去了。

  第九章 石帆的顾虑

  石帆在在办公室那张旋转式真皮沙发椅里,吐着一轮又一轮烟圈。刚接到阮强父亲从美国打来的电话,询问阮强的近况,并一再咛嘱,让他一定留意给阮强物色般配的结婚对象。通话结束后,石帆陷入了沉思。

  阮强父母生意做的大,前些年到国外添置了房产,干脆久居国外了。只是阮强对生意不大感兴趣,一直酷爱着摄影,一有时间就满世界乱跑。不过国内的落脚点还是在滨城,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地方。

  石帆父亲和阮强父亲是多年的生意伙伴,也是在生意交往中,因诚信而建立的私交甚深的老友。阮强父亲最早是做海鲜生意的,那时的信息通迅不象现在这么发达。有一次,跟内地某城的一个老板联系好发两车海鲜过去,对方预付了两万定金。结果车到当地,不料行情下跌的厉害,那个老板一看不妙就跑掉了。那两万定金还不够货物的零头。阮强父亲无奈,将海鲜就地贱卖。那一次生意血本无归。石帆家中几代都是渔民出身,到石帆父亲这一辈便做起了海鲜批发,也因此结识了阮强父亲。

  阮强父亲并没有因那次打击一蹶不振,而是四处察看与海鲜有关的商机。终于让他探知滨城有一个大佬嫁女,预备摆几百桌海鲜宴酬宾,需要大量海鲜。这是一个绝好的咸鱼翻身的机会。可他自从受到重挫,手头根本拿不出周转资金。去找了许多能帮得上忙的朋友却多是推脱之词,最后想到了石帆父亲,抱着侥幸心理上门求助。石帆父亲没有立即答应他,只是说先考虑一下。然后回家和姑婆商量。石帆爷爷早年病逝,在世时对石帆这个姑婆很是尊重,虽不明就里,但石帆父亲遇到难以决断的重大事情,总会去听听姑婆的看法。石帆姑婆认为多年的客户早就存在了相互信任的关系,特别在这种紧要关头是必须要帮忙的,雪中送炭中结下的交情比锦上添花的交情要强上许多倍。

  正是由于石帆父亲的出手相帮,阮强父亲在那次的生意中大获全胜,赚了个盆满钵满。经过这次的事情,阮家和石家结下了深厚的情谊。阮强父亲很看好石帆对公司的精心打理,时常笑言若有女儿就交给石帆了。对于自家儿子阮强的痴迷摄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任由他去了。

  石帆比阮强大两岁。外形温文尔雅,行事老成持重。归根于很多时候,商场如战场,容不得半点浮躁之气,往往保持清醒冷静的头脑就是必须的。也因为如此,石帆无比羡慕阮强那种说走就走的洒脱。

  对于阮强父亲叮嘱的事情,石帆其实是留意过的。他也曾介绍过几个家世不错的女孩给阮强认识,可多是不了了之。究其原因,男女之间的事情还是得有眼缘。没感觉哪怕是天仙驾到,触不了电就是没辙。

  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石帆回过神来拿起手机,放在耳边。

  “帆哥,有空么。出来喝个茶聊聊天好吗?”是阮强的声音。

  “好。在哪个地方?”

  “研磨时光。我已到了,等着你。”

  挂了电话,石帆去地下停车场取车,直接开往咖啡馆。一路上,石帆有种感觉,阮强和自己公司的那个向小萌之间,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如果阮强这个小子真对向小萌动了感情,只怕这段感情很难修成正果。自己应该赶在两人迹象尚未明确时,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他可不想自己的好兄弟遭遇感情上的挫折。

  阮强在徐菲所在的咖啡馆,一边品着咖啡,一边心神不宁望着窗外。

  店里还有些顾客,徐菲过来打了个招呼便又忙去了。阮强很想问问徐菲小荫的情况,见她无瑕顾及只好作罢。虽然手机里存着小萌的号码,可就这样打过去又似乎不妥。怔怔望着那个号码许久,阮强的手指终究没有点下去。

  小萌回家也才一个星期,阮强却觉得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是什么时候把她放进心底的呢,阮强眼前浮现出那次追小偷的情景。

  当他摁住小偷后却没找到钱包,随即叫住转身欲走的小萌。当小萌转过身来,脸上那双水盈盈的眼睛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他。那样的一双眸子,瞳仁又黑又亮,眼神清澈干净。那一瞬他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古人形容美女的眼睛会有秋水之说,想来应该说的就是这样一双明眸吧。可有这样一双眸子的人却与小偷为伍,当时的他倍觉遗憾甚至有些恼怒。在派出所弄清真相后,他心里是十分的歉意,更多的是窃喜。然而这份喜悦没持续多久,因为小萌并没有给他结识的机会,留了个名字就匆匆离开。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他徒剩懊恼。

  就在他以为再无机会相见时,却与小萌在庆元公司门口巧遇,瞅准机会留下了她的号码。只是自始至终,从未接到过她打来的电话。这让阮强多少有点受挫感。一直以来,阮强对于自己的外表形象是自信满满。无论在哪个地方,或多或少都会收获女孩子追随的目光。但他在感情方面却近乎苛刻,与女孩子的交往多是止于友情阶段。电话号码给了小萌是他有生以来破天荒的第一次,之后好久连他自己都认为这个举动有点不可思议。可是,为什么她没反应呢。阮强仔细分析后得出结论:一,这个女孩工于心计,欲擒故纵。二,这个女孩已有心仪之人,才会对外界的帅哥俊男视若无睹。

  在第三次遇见小萌之后,他证实了自己的第二条结论准确无误。尽管当时在海鲜店小萌极少说话,但他还是从小萌偶尔投向田俊的一瞥中,读出了那种难以言喻的伤感。唉,一对好朋友喜欢的是同一个人,注定会有一个人受伤。以徐菲的精明强势,小萌的受伤就是在所难免的了。阮强明白,这是一个追求的好时机。当一个人情感受创失意时,对于别人的关心接近是不没有抵抗力的。可这样似乎又有些乘人之危,阮强不禁对自己的瞻前顾后叹息一声。

  “强仔,在想什么呢?看你,都出神了。”石帆的低沉淳厚的声音响起。阮强蓦然惊觉。石帆已在对面坐下,并对走近询问的侍者轻声说了句来杯咖啡。

  “没想什么。欣赏音乐呢……"阮强随口说道。咖啡馆里正好萦绕着一段轻灵飘逸的钢琴曲。

  “挺有雅兴的。怎么,最近没出去么?”

  “没有。累了,休息一阵再说。”

  “呵呵,知道累了?正好,考虑一下个人问题。我有个客户的侄女不错……"听阮强说累了,石帆立马来了精神。

  “停……能不能别象老太婆一样搞拉郎配,都快要怕了你了。”阮强作晕倒状。

  “好好,不提不提。我可是肩负使命哦,时刻不忘你的终身大事。”

  “别听我爸的,他也不想想。这么优秀的儿子怎会没有好姻缘呢……"阮强知道父亲肯定又跟石帆说起他的婚姻大事了。

  “说谁的好姻缘呢?是阮少爷好事将近了吗?”徐菲刚送走几个老顾客,回头路过二人身边,听见了阮强说的好姻缘几个字。“石总,您好!”徐菲看见一旁的石帆,微笑问好。

  “在说他自己呢。对了徐经理,有你好朋友的消息么,她家中老人身体好些了吗?”石帆想起向小萌怎么说也是自己公司的员工,关心一下是应该的。

  “有的,我打过电话。老人已经出院了,还很虚弱。小萌想在家中陪护一段再过来,说是已经给公司打电话续假了。”

  “哦,那就好。让她好好伺候老人,不用担心工作的事。大老远的,回去一趟也不容易。”

  “那我替小萌谢谢石总了。待会下班给她电话。”

  “嗯,徐经理忙去吧。咱兄弟俩聊聊天。你不用理会咱们的……"

  “好的。”徐菲正准备向吧台走去。

  “等一下。徐经理,你每个月有休假么?”一边的阮强叫住了徐菲。

  “有几天的。怎么呢?”徐菲有些疑惑。

  “我想去你们湘西采风。你是当地人,肯定熟悉那里的民风民俗。怎样?一切费用我出。你不想回家看看么?”阮强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这个,让我考虑考虑……"

  “有什么考虑的。有假期,有人出费用,又可以一了思乡之情。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

  “是好事没错。不过怎样才能证明我不是去当电灯泡的呢?”徐菲还了阮强一个调皮的笑容。

  “不带这样的吧,徐经理。”被徐菲说中心事,阮强落了个大红脸。

  “看看,有人红脸了哦。”徐菲捂嘴偷笑。

  “强仔,你确定要去那边么?”石帆问道。

  “确定想去。以前只去过湘西凤凰……"

  “如果你确定要去,咱们一起去吧。我也想出去走走。”

  “好啊,我正求之不得。徐经理,考虑的怎样?不然就没机会了哦……”

  “行,我去。不过得过几天,店里有些事情我得先交接好…”

  “0k,没问题,我们都准备准备。”阮强兴致勃勃。

  三人组团旅游计划就这样敲定了。

  第十章 静谧的乡村

  小萌在溪州城的汽年站出口东张西望。

  一大早打了徐菲的电话,她说飞机大概九点五十到张家界,再坐车过来估计中午十二点左右。这会儿已是十二点半,连个人影儿也没见。

  上午陪二丫挑嫁衣。这会儿二丫正和铁蛋在一家发型屋做头发和化新娘妆,说好完毕后才和小萌碰头。

  正当小萌拿出手机打给徐菲准备询问时,眼睛瞧见出口处走来背着行囊的阮强,还有拖着行李箱的徐菲,却没看见石总。

  “徐菲!在这儿!”小萌挥挥手。二人走了过来。

  “阮先生,你好。欢迎来到美丽的湘西。”小萌灿然一笑,伸出手和阮强握了握。“你好,小萌。”阮强笑了。

  “对了,不是说石总也过来的吗?人呢?”小萌望着徐菲说。

  “别提了,在和我们去机场的路上接到一个电话,说有个大客户明天要来公司洽谈一笔业务,就立马打道回府了。”

  “哦……是这样的。还有个情况得先说一下,我有个小姐妹明天出嫁,我要去送亲。这事答应了别人的不好推掉。我先给你们找个地方休息,明天送亲结束再过来找你们,行不?”

  “送亲?那我得去感受一下。”没等徐菲开口,阮强已接过话头,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我们也去合适吗?”看着阮强的神情,徐菲有些犹豫。

  “那倒没事。就是乡间条件简陋,怕委屈了二位。”小萌笑着说。

  “既然这样,那就一起去吧。跟我就别说什么条件简陋了……”

  见都已说妥。小萌拨了个电话,不远处一辆可坐七人的私家车驶了过来。

  “上车吧,这车是我预订好了的。”小萌招呼二人上车,并帮司机将行李装进后备箱。“师傅,再去湘潭路的爱情故事美发厅接新郎新娘。”

  铁蛋和二丫正装扮一新,站在美发厅门侧说着悄悄话。铁蛋一副开心不已的模样。小萌打开车窗,叫了声二丫,做了个上车的手势。两人过来坐上车,一路向乡间驶去。

  铁蛋的农家乐,其实是铁蛋父母为他结婚准备的一幢土家吊角楼。与他父母的老木屋毗邻。木楼有两层,楼上已被布置成客房。一楼可供多人用餐,也分了几个小包厢。房屋后院种的有当季各类蔬菜,朝里面有些花木和果树。这个季节只有柑橘挂了果子,黃橙橙的甚是喜人。铁蛋父亲是位木匠师傅,这些年在城里揽装修的活儿做,攒了钱建了这幢较为大气的木楼,又听从东阳的建议,弄成了农家乐的模式。现只等儿子成婚后就择日开张经营,铁蛋他妈玉兰的厨艺是顶呱呱的,想来在饭菜口味上是没什么悬念的。

  大约一个小时车程,到了农家乐门口。铁蛋父母迎了过来,和小萌一行人打过招呼,并帮忙拎着行李一起进了木楼。铁蛋则要送二丫回家里去等着,晚上这边再去人迎亲。

  小萌将徐菲和阮强送上二楼的客房,让他们先洗个澡休息一下。阮强毫无倦意,当问清小萌接亲的时间是晚上五点半出发,赶快去自己房间洗澡换衣做准备去了。徐菲边洗澡边问着这边的风俗。

  “什么?到时候我陪你哭不出来咋办?"徐菲听说有哭嫁一说就当时就懵了。

  “没事。你可以不哭的。”小萌在心里说到时候你不想哭都难。

  因为明天要摆酒席,铁蛋父母的老木屋那边早请了乡亲们帮忙办酒席,也置办的差不多了。晚上四点多这边迎亲的有鼓乐手,打溜子的,背床上铺盖的,搬冰箱电器及其他物件的一众人等围坐一起吃了饭,,五点半由小萌父亲带队,偕同新郎铁蛋开着装点的花团锦簇的小轿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老村长家奔去。

  阮强和徐菲在三点多时,已由小萌安排到老木屋吃过饭,然后提前去了二丫家等候迎亲队伍。

  近六点二十,天麻麻黑的样子,迎亲队伍抵达了。一时间,鼓声和锣声齐响,鞭炮与烟花共鸣。

  老村长家早已是灯火通明。堂屋门口放着一张八仙桌,桌子上装米的方形升桶里,插着两支红烛,烛前燃着三柱香。桌边是一坛包谷酒。一位头包青色头帕的长者伫立桌边,对走近前来的新朗及迎亲众人唱讲了一番贺词,新朗这边则由主事的春生梯玛唱了答谢词。一般来说,答谢词令女方主事满意,就会倒出美酒让男方喝,再开门迎客。可不巧的是,二丫这方主事的长者下午一时高兴,酒喝多了,站在那儿尽提些古怪刁钻的问题,铁蛋一方看着不对,赶快给长者奉上八个红包在桌上,岂料那位长者挺倔巴,将红包拨拉在地。新郎铁蛋急的汗珠子直差掉下来。二丫这方有人一看不对,急忙拉着那位长者细说,大意是别扰了好事。旁边也有人赶快拾起红包摆放在桌上。新郎身后的鼓乐队及打溜子的一众人等的心焦,不免又卖力敲打催促起来。

  阮强头次见到这种场合,觉得既新奇又有趣。举着相机跑前跑后,挑选角度拍个不停。小萌和徐菲原本在一边看热闹,这时也替新郎铁蛋着急。

  那位长者听人一番劝解,酒醒了一半。走过来和新郎及主事解释一通,重新问了几个通俗易答的问题。男方终于顺利通过,得到女方几大碗包谷酒痛饮。然后女方撤开八仙桌,鼓乐队和打溜子众人进堂屋两排站立,鼓乐大作。将近一小时的拦门酒仪式才算结束。

  早有女方准备的酒席摆好,迎亲的一拨人开怀畅饮,之后各自凑人打牌或麻将或找床休息,等候凌晨五点半发亲。

  徐菲心里还想着哭嫁的事,小萌便又去问过了老村长。老村长说就出发前几个小时哭一阵,以前的哭嫁要找八个未婚女子作陪,现在人也凑不齐。没办法,寨子的年轻人多数打工在外,只能简略了。

  小萌把阮强领到东阳的房间让他歇息,说好凌晨两点再来叫醒他,然后便和徐菲去陪新娘二丫了。结果阮强醒来时发现快凌晨五点了,一阵哭声从新娘木楼传来。他不由走到新娘木楼的窗边,透过木格窗棂朝里看,里面众人早已哭成一片。徐菲哭倒在小萌肩上,小萌挂着眼泪,还在细听领哭大婶的唱词。

  忽听金鸡一声叫,好像乱箭穿我心。唢呐吹起“娘送女”,镏子打起“大开门”。唢呐一声泪一滴,扯娘罗裙扯爹衣。苦命女儿送上轿,亲生骨肉两离分……

  出发的时辰到了。二丫在堂屋跪别父母,由东阳背着走出大门。一位婶娘提着红色罩子的马灯在旁,一位伯娘打着红伞在新娘身后。在门口的空地上换上新鞋,再由新郎抱着走向停在不远处的新娘花车。

  阮强依然不失时机的左右拍摄着。小萌和徐菲随着送亲队伍,跟在新娘花车后面,慢慢行进着,天色越发大亮。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十一章 秘密是藏不住的

  小萌和徐菲还有阮强,跟着六爷后面,走在那条通往祖师殿的路上。天高云淡,落叶遍地。一行人有说有笑,很是惬意。

  昨天早上将新娘送到新郎家,且又见证了拜天地的仪式,吃过了酒席后,小萌送亲的任务算是完成。因为要陪朋友,小萌便和铁蛋二丫及其父母告辞,带着阮强和徐菲到了家里。一夜没休息好,徐菲早已困得不行,见了小萌的床就倒头睡下了。阮强精神状况不错,在屋内屋外看个不停。小萌在隔壁房间整理好了床铺,让阮强休息一会儿,他才进屋躺下。家里静悄悄的。小花不在,估计是跟六爷上寨子里蹓跶了。厨房里背篓没在,那么妈妈肯定是去了菜地,于是小萌也去里屋饱饱的䃼了一觉。这一觉醒来,已是掌灯时分。

  饭菜已做好热在厨房。由于提前电话告知了父母有朋友要来,晚饭定然丰盛。小萌父母还有徐菲,都坐在火炕旁听着阮强和六爷聊天。见小萌起床,小萌父母便去厨房准备开饭。

  “什么时候起来的?也不叫我一声。”小萌轻轻对徐菲埋怨着。

  “看你睡的香,就没打扰你。”徐菲笑着。“在自己家里,多睡会儿。”一旁聊天的阮强也微笑着望着小萌。想到自己居然从中午睡到晚上,这一觉可真够沉的。小萌有些害臊了,转身去了厨房。

  而阮强在与六爷聊天的过程中知道了祖师殿这个所在,便在晚饭后提议次日想去祖师殿看看,得到了六爷的赞同。想来六爷也是许久没去那里,有些挂心吧。

  这一路走的是那条土司官道。途中经过土家摆手堂,阮强很感兴趣,问起小萌里面供奉的三座神像。

  “中间的是湘西土家先祖彭公爵主彭士愁。左右是文臣武将,分别为向老官人、田好汉。这是咱土家人世代供奉的三大主神,”小萌一一道来。

  “我估计,其中必定有精彩的历史故事。讲一个听听……”阮强饶有兴味。

  “嗯,好吧。那就讲关于一个女人的故事……”小萌边走边说。

  “我猜一下……绝对是那种一顾倾城再顾倾国的绝代佳人级别。"徐菲发言了。六爷在一旁笑而不语。

  “是吗?那我洗耳恭听好了。”阮强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其实湘西土司王朝的建立,是源于彭士愁,就是刚才所说的彭公爵主。与当时的楚王马希范之间的一场战争,史称溪州大战。在那场战争里,彭氏战败求和,双方立下铜柱盟约。这份盟约大意以铜柱为界,双方互不侵犯。而我说的这个女子,是楚王的妻子,也是彭士愁的堂妹。是一位很有治理才能的丑女……"

  “啊?!”阮强和徐菲不约而同瞪大眼睛看着小萌。“丑女?不会吧……“徐菲更是意外。

  “是的。有史为证,楚王是妻管严呢,惧内。”说到这儿,小萌不由得眉开眼笑。

  “楚王说来也是文武双全。自小熟读各类典藉,且出身于武将世家。祖上据说是东汉名将马援,那句马革裹尸还的典故就源出于此。以惯常的眼光,彭氏自然是配不上楚王的。可楚王偏偏就服了彭氏。”

  “彭氏是于战乱之中,随曾任江西吉州刺史的父亲投奔南楚。出身官宦之家,自小就被悉心调教,又经历了兵荒马乱,那眼光见识自然不是常人所能企及。对内,治家的雷霆手段让楚王忌惮。对外,又尽力调停堂兄彭士愁与南楚王庭的矛盾。在堂兄接任溪州刺史方面,她也是功不可没。换句话说,彭氏有卓越的管理才能,也有独到的政治眼光。”小萌停了下来。前面是一处凉亭,看似歇脚之用。

  “咱们歇歇吧,都走累了。”小萌取出背包中的矿泉水,递给每人一瓶。六爷在亭子中的长木凳上坐下,小萌几人也依次而坐。

  “这处凉亭,是以前的土司专门迎接圣旨的地方呢。”六爷笑着说。听六爷这么一说,阮强立即起身,四处看了起来。

  “阮帅哥,等会儿遇到土司上洗手间的地方,你也要仔细看的哦。”徐菲忍不住开起玩笑。小萌和六爷都笑了起来。

  “徐经理,不要这样子说嘛。对土司老爷很不敬的。”

  “这有什么,土司老爷也是人嘛。是人都要上洗手间的。”

  “你……算了不说了。”阮强一时语塞,“好吧,徐经理,我承认怕了你好不?”

  许菲看见阮强的囧样,不由哈哈大笑,笑声惊的路旁鸟儿四散飞逃。

  一路说笑,不知不觉间,祖师殿到了。

  六爷先自迈上台阶,进入殿内。因病了一段时间,这里就临时让寨子上一个叫秦二佬的年轻人帮忙守着。

  “六爷爷,你来啦!”门边的一张桌子旁,低头玩着手机的人抬头认出了六爷,露出一脸惊喜的神色。

  “二佬,这段时间辛苦你啦。”六爷一边冲年轻人笑着,一边招呼着身后的小萌几人。“萌宝,带你的朋友四处看看吧。”

  “好嘞!”小萌答应着,转身带阮强和徐菲转悠去了。

  这是一座按土家族风格建造的祖师殿,已有着千年历史,算是典型的深山古刹了。正殿内供奉着道家三尊,香火缭绕。阮强走近俯身三拜,往功德箱放了张百元钞。徐菲和小萌依样三拜,各放了五十元。然后带二人进入祖师殿后院大门。

  里面是一堵高高的石崖拔地而起。踩着石梯,手攀岩石,三弯两拐,登上一栋高高的木楼。徐菲爬上来时脸红气喘,靠在楼边歇气。阮强倒没事人似的,站在那里深呼吸,用手搭个凉棚眺望远处。

  “小萌,上这木楼是干嘛的呢?不会只是让人看对面的高山吧?”阮强有点疑惑。

  “这上面是皇经台。很早以前是放一部经书的地方。”

  “哦?说来听听。”

  “据说那部经书是明代天启元年,张天师授于祖师殿的真经三巻。上面有天师朱印,历经两百多年鲜明如故。每逢大旱,老百姓斋戒沐浴,请出真经虔诚诵读便立时降雨。这样法力无边的经书,普天下仅有三部半。一部在这司城的祖师殿,一部在四川峨嵋山,一部在江西龙虎山,还有半部在北京天坛。可惜啊,在建国前兵荒马乱时期,这部经书不翼而飞……"

  “这样的啊。那真是太可惜了。”阮强叹惜不已。小萌也叹了口气,她想到了答应六爷找玉佩的事,眼神有些黯淡了。

  “我们下去再到周围转转去吧。”几人慢慢下来,走出殿门。殿外有棵高大的古树,上面挂满红色的布条。

  “这红布条上面是香客祈福或者许的愿,你俩有兴趣可以都弄一个。”小萌笑着,进殿内取了几个布条和笔,递给阮强和徐菲。自己蹲到一边写了“保佑找到玉佩”字,正往树枝上系着时,阮强冷不丁走过来,小萌赶紧将树枝松开,阮强仅看到了玉佩二字。

  “小萌,你的愿望就是想要一枚玉配么,太简单了吧。我可以帮你完成。”

  “不是的啦。你别乱猜。”

  “什么玉配?”徐菲闻听走了过来。将自己写有“家人平安,心想事成”的红布条让阮强帮忙系在树上。

  “我好象看见小萌写的是什么玉配……她还不承认。”阮强歪着头看着小萌。“这个不用保密的。”

  “没有的啦。我们到下面走走去吧。”小萌说着就下了台阶。阮强和徐菲对望一眼,跟在后面走了下去。

  祖师殿建在半山腰,顺着右侧的一溜石阶下到底,不远处是停靠小船的河岸。岸边栽着杨柳及一些杂木树,光秃的枝丫和地上飘零的黄叶,看着有几分萧索。小萌望了一眼高处的祖师殿,幽幽地说:“我答应了六爷,要帮他寻找一块玉佩。”尽管猜到小萌心里装着事情,但这事还是让阮强有些惊讶。徐菲则默不作声的望着小萌,等待下文。

  “六爷年轻时在滨城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将祖传的玉佩当做定情信物送给了对方。后来因为回家乡处理一些事情,耽误了一段时间,再去时女孩子就不见了,这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六爷现在老了,唯一的愿望就是想打听到那个女孩还有玉佩的下落。作为后辈,我想帮老人完成这个心愿。虽然,很难……"小萌的声音低了下去。

  “到时候帮你打听,只要有心,应该可以找到的。”阮强给小萌打气。

  “是啊,我们也可以帮你寻找的。”徐菲也在旁鼓劲。

  “谢谢你们。有朋友的感觉真好。我觉得又有信心了。”小萌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样吧。我的假期也就五天时间,现在已是第三天了。我下午去城里坐车回家一趟,你们明天找个地方玩去。后天到张家界碰面回滨城,怎样?”徐菲说了这几天的行程安排。

  “你不带我们去你家了么?我还想接触一下苗家的民俗呢。”阮强表示反对。

  “主要是时间太紧。如果去我那边,你就完全去不了风景区了。后面抽空再去也可以的啊。”

  “那……好吧。”阮强想了想,只好答应。几人又缓缓向祖师殿走去。

  秦家二佬正和六爷聊着在外打工时的见闻,一副津津有味兴高采烈的样子。见小萌几人过来便起身提来几把椅子,招呼几人坐下歇息。徐菲记挂着坐车回家的事,歇了一会儿,便提议返回。

  “二佬,那我们就先回去了。麻烦你再辛苦几天。”六爷跟秦二佬说着,站起身来。“好的。六爷爷你先养好身体,我不急这几天的。”秦二佬连连答应。

  走在路上,六爷说起秦二佬想出去打工,正着急等着自己去接班呢。小萌说不管他,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六爷便不再说话,一直听着几个年轻人闲聊。

  徐菲坐在回家的客车上,脑子里思绪万千。她现在感觉有点后悔,当初不该带向小萌去自己家里玩的。如果她没去,那么爷爷就不会告诉自己,那些有关玉佩和上一代恩怨的事情,自己也不会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爷爷几年前已经去世了,如果自己不说,是没人知道的。可今天又从小萌口中得知寻找玉佩的事,徐菲无法保持淡定,找了个借口回家,先稳定一下不安的情绪。

  十二章 相伴走古镇

  当阮强随着小萌,踏进芙蓉镇里那条五里石板街时,心情是格外的愉悦。因着时间关系,二人也就选了临近的的这个古镇游玩。

  虽说早已在网上查阅过这个镇子的由来,但真切的走近她时,阮强依然被一种遥远而怀旧的气息所感染。他习惯性的从背包中取出相机,对准那成片的吊脚楼群。

  小萌在旁静静看着阮强端着相机专注的样子。这可是她头一次这样近距离的观察一个男子。一头浓密的黑发,在阳光下闪烁着动人的光泽。侧脸轮廓线条分明,紧抿着嘴唇的下巴透露出几分倔强。

  阮强在调整相机角度中,无意间看到小萌注视着自己,心头不觉飘过一抹甜蜜,嘴角有笑意浮起。小萌似有察觉,连忙抬眼望向远处。

  “小萌,作为主人和向导,你看先往哪儿去呢?”阮强笑问。

  “朝前走吧。去尝尝这里的米豆腐,看看土王行宫。”

  “那肯定有必去的理由。求解答。”

  “这个古镇以前的名字叫王村。当初谢晋导演的电影《芙蓉镇》在此拍摄而扬名天下,后来索性改名芙蓉镇,可能是出于对小镇未来发展的考虑吧。刘晓庆在电影里扮演胡玉茵卖米豆腐的地方,早已成了这里著名的景点。”

  “芙蓉镇这个名字听起来确实比王村要强哦。王村好像有点土气,意思是这里有很多姓王的人家吗?”

  “错。这个王字是土司王的王,王者之村。以前是土司王居住的地方,后来溪州一战,大概是战败的阴影和为土家人生存发展之计,才迁都到司城。就是我家那一带。”小萌来了个调皮的表情。

  两人边走边聊,说话间,已到了那家打着“刘晓庆米豆腐”招牌的小店,一人叫了一碗米豆腐,坐下品尝起来。这家店看来生意不错,老板娘面容和善,有条不紊舀着米豆腐放入青瓷碗,娴熟的添加各种调料,然后端给桌边等候的客人。店门口有三五个人对着招牌尽情留影,店里面还有几个人坐那儿聊天或吃米豆腐的。

  阮强很快吃完结了帐,又用相机拍了张小萌吃米豆腐的样子。二人起身并肩前行,一路引得许多行人商家驻足回头。小萌脚蹬耐克旅游鞋加深蓝色牛仔裤,浅绿衬衣外罩黑色针织小外套,衬的脸庞愈发白晳。和身边帅气的阮强相得益彰。看来在任何年代任何地点,俊男美女都是引人注目的焦点。

  “有个问题,王村和芙蓉镇这两个名字,你更喜欢哪一个?必选其一。”这几天的接触,阮强渐渐感到小萌身上,似乎有许多自己未曾了解的东西。这种感觉让他越发有了进一步探究的念头。

  “这个问题,还真有些不好回答……作为土家人,我是喜欢王村这个名字的。因为它蕴含的是根,是来处,是不可忘却的历史记忆。作为土家人,我也希望自己的家乡能有美好的前景,而从目前看来,只有走发展旅游这条路,用芙蓉镇这个名字,看起来似乎合适一些。如果说必选其一,肯定是王村。原因很简单,我是土家后人嘛……”

  “你呀,可以去当新闻发言人了。”

  “谢谢夸奖。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小萌抿嘴浅笑。

  “我觉得改名的本意是好的,无可厚非。但是在改与历史有关的的地名还是要慎之又慎。”阮强说了自己的看法。小萌点点头表示认可。

  石板街悠悠长长,不知不觉似乎到了尽头,前面已是水码头。水波荡漾的河水迎面在前。正当阮强以为要坐船前去小萌所说的景点时,小萌却拐上左边一侧门,阮强紧跟其后。原来这里又是一番天地。

  “土王行宫是以前土司王避暑的地方。里面有瀑布,吊脚楼群一些景点,边走边看吧。”

  “好地方。特别适合情侣谈情说爱。”阮强戏谑一句,“小萌,你有和男孩子来过这里吗?”

  “有的,和很多男孩子来过。”

  “啊?你……不会吧。”

  “是真的。和同学们来过。”瞧见阮强惊讶的样子,小萌没憋住,笑了。

  见小萌发笑,阮强才知被忽悠,不过心里算是舒了口气。看着眼前的小萌,阮强暗自感叹人与人之间缘分的奇妙。不久前还在滨城的大街上,将她当成小偷同伙送进派出所,转眼间又在这幽雅的古镇相伴而行,谈笑风生。

  “小萌,我突然想起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一段话:我行过很多地方的路,走过很多地方的桥,看过很多地方的云,却只爱过一个正好年龄的人。”

  “这是沈从文先生给他的爱人张兆和情书中的一段。没想到你也爱看沈老的书。”

  “这段话很符合我现在的心境。小萌……"阮强停住了脚步,默默注视着小萌的眼睛。小萌猝不及防,慌忙移开眼神。

  “前面快到瀑布那里了,我先帮你看下去哪个角度好。”

  望着匆匆加快脚步走向前去的小萌,阮强站在那儿不由的微笑。爱情来时,逃跑,似乎不是明智的选择。

  走在前面的小萌自然明白阮强话语和眼神中的含义。徐菲的话言犹在耳,就算徐菲不提前打预防针,她也明白双方在世俗眼光中的差距。二人最合适的相处只能是以友情相待。主意已定,她对落在后面的阮强挥挥手。阮强快步走来。

  站在瀑布前面的小萌让他回头看,透过瀑布,不远处悬崖上矗立的土家吊脚楼临水而立,水面笼罩着一层迷蒙烟雾,上面是蓝天白云。真是一幅妙景。阮强又投入了全神贯注的拍摄。

  “小萌,我觉得你说的玉佩,也就是找人的事,应该有地方可以查。”阮强拍完照,看见一边沉默不语的小萌,猜她定为寻玉佩的事郁结。

  “真的?!”小萌果然眼睛一亮,“哪里可以查?”

  “公安局不是有户籍管理吗?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的吧,失踪或死亡应该有记录。到时回滨城后我找有关方面的人去咨询一下。你先别急……"

  “嗯,好的。先谢谢你了。”小萌似乎从纷乱如麻中理出了头绪。

  “别这么客气,朋友之间帮忙是应该的。咱们再到处转转吧。”

  小萌正想跟阮强说待会儿去看看溪州铜柱,却见前面小道上走过来几个人,东阳也在其中。东阳见了小萌也是一愣。

  “小萌,在陪朋友啊。”东阳看见小萌身边的阮强,“你好。”阮强也点头示意。

  “东阳哥,你也陪朋友过来玩耍么?”

  “是几个外地客商,想跟村里合作长期供应他们茶油。我陪他们过来走走。”见那几位客商在前面观景拍照,东阳索性站住和小萌聊着,“你打算几时走,过年回来吧?”

  “我明天就走了,假期都超了。过年要回来的。”小萌笑着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那好,过年回来再聊。我陪客人去了……祝你们玩得开心。”东阳说着,对小萌二人挥挥手,便走远了。小萌怎么也没想到,东阳那轻松的挥手告别,却是和她在这一生中的永别。

  顺着蜿蜒的石板小径,小萌和阮强继续觅风揽胜。晚间遇上古镇举办的篝火晚会,小萌手把手教会了阮强跳土家摆手舞,随后两人融入众人围着篝火尽情欢跳。这是人生中难忘的一天,许久以后阮强这样想。

  第十三章 寻找线索进行时

  中午时分,飞机在滨城机场缓缓降落。小萌和阮强还有徐菲出了机场,阮强嘱咐小萌安心上班,等自己打听消息后再做打算。然后目送小萌和徐菲乘出租车离开,他才招了一辆的士直奔家中。

  阮强独自住着一套四居室。这是以前父母购置的房子,平时除了父母偶尔从国外回来后过来看看外,就是家里请了多年的钟点工李妈隔三岔五的来收拾房间,偶尔也会带几个摄友过来聊天小聚。如今睡房隔壁的一间卧室被他弄成工作室,里面林林总总放着一些摄影器材,还有摄影比赛中获得的奖杯奖牌,墙上挂着一些摄影作品。小萌那张凭海而立的照片,经他放大后用相框固定在电脑桌旁。

  阮强进门后见房间里井然有序,靠近厨房的饭厅桌上纤尘不染,明白李妈刚来过了。他到工作室放下背包,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打开冰箱门取了瓶冰镇饮料喝了几口,然后走到客厅沙发斜靠着假寐。衣袋里手机振动,伴随着轻柔铃声。

  “你好,哪位?”阮强拿出手机放在耳边,眼皮未抬。

  “阿强,我是吴涛。你从湘西回了没?”是经常在一起的摄友吴涛,与阮强年龄相仿,也是他一个言谈投机的哥们。

  “回了,刚到家。你在哪儿呢?”阮强睁开眼,坐了起来。

  “我也在家呢。上次说这个月底去欧洲走动的事你确定了吗?咱们统计好了要一起订机票,现等着你呢。”

  “我近段有事估计去不了。你们先去吧,我以后再抽空去。”

  “那行吧,就这样决定了。先挂了啊……"

  “等一下。跟你打听个事……"

  “说吧,我听着呢。”

  “我记得你好象有个亲戚在市警局,有次咱们还在一起吃过饭的那位……"

  “那是我表舅,咋的啦?你没犯事吧……"

  “没有的啦。是我一个朋友想找个失联很久的人,有些年头了。估计比较麻烦,我想先找这方面的人咨询一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这样啊,没问题。我把他电话号码发给你,你直接去找他就行了。”

  “那好啊,谢了……”放下手机,阮强躺在沙发上香甜的睡了过去。

  回到住处,小萌和徐菲给房间里里外外来了个大扫除后,徐菲伸了个懒腰,去卧室休息了。小萌看时间还不到三点,想到自己耽误了十来天,便给公司上班的地方打了个电话,正好是办公室负责一应事务的郑平接的电话。得知小萌回来了,倒没说别的,只让她明天上班就行了。小萌松了口气,准备去打个盹,手机又响了。是阮强打来的,让她到市公安局门口和他碰面。没想到阮强行事还挺雷厉风行的,小萌立即换衣出门。

  到市公安局门口,阮强早已等在那里。见她过来,便打了个电话。一会儿,一个穿警服的四十来岁中年男子从里面的办公楼走了出来。

  “你好,我是吴涛的朋友。有点事找您咨询……"阮强走了过去,笑着对来人说。

  “吴涛那小子给我打电话说了。咱们上次还在一起喝过酒的,别见外。有什么事直说。我姓叶,你和吴涛平辈,就叫我叶叔吧。”

  “叶叔,是我这个朋友要替她长辈找一个很多年前的救命恩人。那位长辈现在年纪大了,一直想了这桩心愿。”阮强看了看小萌。

  “你好,这事麻烦您了。”小萌上前,微笑着对叶叔说。叶叔对小萌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这事看来要找户籍科。年代久远的话可能有些麻烦。这样吧,我带你们去户籍科问问去。”

  进了办公大楼,找到户籍科办公室,里面有两个警员正对着电脑聚精会神的看着。

  “小王,忙着呢。”叶叔走上前对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年轻警员说,“我有两个朋友想找个人。失联很多年了,看在你们这儿能否有线索。”

  “叶处,你好。”眼镜警员抬头看见叶叔,连忙站过来,“找人的话,那要先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当事人在这儿呢。”叶叔正说着,手机响了,“顾局,我在呢。马上就来!”挂上电话,叶叔对阮强和小萌说:“抱歉,要开紧急会议。你俩什么情况尽管跟这位王警官说就行了。小王,这事你接待一下。我得走了……"说完就大步流星出了户籍科。

  “你俩坐,喝点水。慢慢说……"王警官转身去端了两杯茶水过来,放在阮强和小萌面前。又取了笔和记录本过来坐下。

  “那户人家以前住在滨城的老码头附近。老夫妻是渔民,男人名字叫石大旺,女人叫肖兰。”小萌喝了口水,继续说,“他们还有个女儿叫石有莲,好象还有个儿子,但姓名不记得了。”

  “和那户人家最后一次接触是哪一年?”王警官边记边问。

  “是六二年的样子。”

  “这么久了?怎么早些年不找呢?”王警官一听是六二年,倒吸一口凉气。

  “早些年找不到就放弃了的。是我家里的爷爷,上了年纪想了这桩心愿……"

  “这事不太好说。虽说户籍管理是五十年代末实行的,但毕竟这太久了,其间也有资料丢失或遗漏的情况。如果你们运气好的话,可以查到一点线索,不过需要时间。留个电话吧,有消息会通知你们的。”

  “好的,谢谢王警官。这事麻烦您了。”小萌留了电话号码,和阮强出了市公安局大门。

  十四章 流言没完没了

  许久没上班了,小萌迅速调整自己,又进入了紧张的工作状态。只是上了几天班,小萌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以前同事们之间会偶尔开开玩笑,相邀逛逛街什么的,可这几天总觉有些疏离,但却又说不出什么。小萌心想是不是自己变的多疑了。过了没两天,她揭开了谜底。

  这天到了下班时间,小萌见自己手头的工作完成的差不多了,便跟办公室的几个同事告辞下班。走出公司门外,才发现手机忘在办公桌上,便回头去取。刚到办公室窗外,听见里面几人聊的热火朝天。她停住了脚步。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们这些苦逼,天天要加班。累死了……"

  “谁叫你要身材呢是水桶腰,要颜值呢是苦瓜脸,自然就是苦逼的命啦……哈哈哈。”

  “你别在那儿五十步笑百步,你那身材长相比我确实强点,也就恐龙级别而已。哈哈哈。”听到这儿,小荷嘴角微翘,可接下的话就让她笑不出了。

  “算了,咱俩别互掐了。知道么,刚来公司没几个月的那个向小萌,外表看着柔柔弱弱的,却好像不那么简单呢。”

  “哦?这我倒没听说。愿闻其详。”

  “据说她来公司之前,咱们石总就给人事部打过招呼了……说明以前就和石总认识。”

  “难怪,她这次请这么久的假都没事人似的。换我们早卷铺盖卷走人了。”

  “是啊,这么久的假,公司又没再请人,那些工作不都还是压在我们头上。摆明了给她留的位置呗。那管事的郑平也不是个傻的,给她分的活尽是轻松的。”

  “这世道不公啊,你我认命吧。”

  “我还听刘秘书说,石总前段打算去湘西旅游的,由于来了大客户才取消行程的……”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你个傻逼,她就是那块的人呢懂不。”

  “原来如此……可也不对啊,咱们石总不有未婚妻了吗?还是个留英博士……"

  “这你就又不懂了。男人嘛,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何况那留英博士远在万里之外,远水不解近渴……”

  听到这儿,小萌忍不住咳嗽两声。里面安静下来。小萌走进办公室。

  “小萌,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下班了吗?”有同事关切的话语传来。

  “哦,是手机忘这儿了,来取一下。”小萌取了手机,快走走出办公室。

  街上已是华灯初上。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灿烂的灯光与柔和的夜色交相呼应。小萌站在街灯下,看见自己咉在路面的修长身影,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寂涌上心头。她拿出手机,下意识调出阮强的号码,沉默良久,还是将手机放回衣袋,还是独自走走吧。前面有家肯德基餐厅,好久没光顾了。小萌决定去简单的吃点东西。远远的就看见餐厅招牌上方,那肯德基老爷爷慈祥的笑容。透过临街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里面的顾客络绎不绝。

  小萌正欲推门进去,却突然犹豫了。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阮强。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长相与衣着均为不俗的女孩。阮强看起来心情不错,与女孩聊的很是热烈。女孩趴在桌上,双手托着脸蛋,目不转睛的看着阮强,不时露出开心的笑容。

  慢慢的,小萌的脚步移了回来。她随手招了一辆计程车,回到了和徐菲的住处。

  徐菲正在自己房间入迷的玩着电脑游戏。听见门响,她对着房外说:“小萌,我做晚饭了,在厨房热着,你去吃点吧。还有半边�鸡呢,你爱吃的。我这儿停不了,会挨骂的……"说完,又继续游戏战斗。

  “知道啦…"小萌回了一声。换了拖鞋,去洗了个脸,然后闷闷的进了自己房间,一头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没多久,被子让徐菲给揭开。小萌凌乱的头发和脸上的泪痕吓了她一跳。

  “这是咋的啦?出啥事了?”徐菲惊讶不已。

  “没啥事,就觉着郁闷。”小萌翻身起床,“饿了,吃点东西去。”

  “先不让你吃晚饭吗?闹了半天你没吃啊。真服了你了。”

  小萌到厨房端出饭菜。吃了几口,又去冰箱里翻找着什么。

  “找嘛呢?”徐菲走过来问。

  “不还有几瓶啤酒的吗?怎没看见,你偷喝了吗?”

  “切,我有必要偷喝吗?放在贮藏柜里,我去取。”徐菲说着,不一会儿提来几瓶啤酒。

  “陪我喝。”小萌用牙咬开瓶盖,递给徐菲一瓶。自己又咬开一瓶,一仰头,喝了两大口。

  “好吧,我陪你喝。别光喝酒,多吃点菜……”徐菲将半边卤鸡扯下鸡腿,放到小萌碗里。又拎起啤酒瓶,喝了一口。

  “我看你很不对劲哦,有什么事说出来,别闷在心里。”

  “没有,就心烦……"

  “也是哦,我有时候也是说不出的烦躁。说不定是你大姨妈快来了……"

  “噗哧”一声,小萌一个没忍住,一口酒喷到了徐菲衣服上。“切,干嘛呀。至于这么激动么。”徐菲脱下衣服,扔到洗衣机里,去房间找了件衣服换上。走出来时,见小萌早已趴在桌上睡着了。

  十五章 总算有了一丝眉目

  清晨的一缕阳光,穿过窗帘边角的缝隙,轻轻的撒在小萌的脸上。她揉了揉眼,对床头的闹钟看了一下。天呀,九点半了。今儿算是铁定迟到了。她直觉头皮发麻,一阵风似的冲到洗手间抹了把脸,也顾不上刷牙,简单装束一下,提着包就往门外往冲。

  出了电梯,小区内安静的不同往日。小萌快速向大门口奔去。门前的保安看起来心情大好,对小萌来了句周末愉快。

  哇,原来今天是周末。小萌如释重负,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了自己的小窝。

  重新洗脸刷牙。找出可意的衣裙换上。对着镜子略施粉黛,并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她决定先去公安局户籍科再探探消息,总不能就这样傻不拉叽干等着吧。若没音讯就趁早再想别的法子。

  在公安局门口的传达室填了来访登记,传达员就直接让她进去了。户籍科里有一个警员,还有一个穿便装的小伙子。没见王警官。

  “你好,请问王警官在吗?我一个星期前来过这里,想问下在老码头找人的事。”那位警员和穿便装的小伙子对望了一下。“那事我知道,暂时还没线索。你回去再等等吧。”那位警员答复说。尽管心里早有预料,小萌还是极度失望。说了声“谢谢”,就从户籍科走出来。

  刚走出大楼,忽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回头,是刚在户籍科穿便装的小伙子。

  “你好。请问一下,您和阮强认识吗?”小伙子走上前来问小萌。

  “阮强?认识啊。有什么问题吗?”

  “是这样的。他是我铁哥们儿。刚在户籍科也是帮他打听找人的事。咱们找的应该是同一个人吧?”

  “应该是的。可他自己怎么不过来呢?……"

  “他有事忙着,我问是一样的。我过来是接表舅去我家吃午饭。也就顺便问问这事。”

  “这样啊。谢谢你,让您费心了……这事看来挺难的,时间相隔太久,怕是难有线索。”

  “我觉得也可以找当地上了年纪的人询问一下,不过那些上了年纪的人现都在哪些地儿得查一下,这事我帮你问问。留个电话给我,有消息通知你。对了,我叫吴涛。”

  “好的。太谢谢你了,吴涛。”小萌从包里取出纸笔,写下号码递给吴涛。“0k,回头见。”吴涛接过纸条,往大楼内走去。边走边接电话:“表舅,我来啦。稍等……"

  望着吴涛走远的背影,小萌心想这吴涛倒挺热心的。刚听他说阮强有事忙着,大概忙着恋爱吧。虽说心里拿定主意和阮强只做普通朋友,可心里咋就那么别扭呢。她甩甩头,扔掉了那些不快的念头。

  走出公安局,小萌打算去老码头转转,看能否问到那块儿的老住户。老码头距离这边较远,打的不合算,还是坐公交车去吧。小萌往最近的公交站走去。

  刚走到公交站,手机响了。小萌一看是个陌生电话,想了想还是接了。是吴涛,问她在哪儿。她说了自己的方位,吴涛让她等着,他一会儿就到。不多时,一辆越野车停在小萌面前。吴涛放下车窗,示意小萌上车。小萌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咱们去老码头,到那边的公安分局问问。”吴涛说。

  “太好了。我正准备坐车过去呢。”小萌面露喜色。

  “我表舅太忙,去不了我家。最近本市发生几桩命案,他又是刑侦处长,走不开。不过我帮你问了这事,找那边分局可能了解到老码头那些老住户的去向。”

  “谢谢你,你真是个热心人。我还打算去当地找人打听呢。”

  “那得打听到什么时候?要找简便方法。可惜我不是警察,不然肯定法子多。只怪当初老妈死活不让我考刑警。”

  “父母肯定觉得做刑警危险吧……"

  “哪会有那么多危险……说实话,我想帮你尽快找到线索也是有私心的……"

  “私心?……"

  “嗯。阮强为帮你找人这事,把月底和我们一起去欧洲的事都放弃了。我还是希望他去,毕竟摄友中就和他聊得来。这不,我就来了。”

  “你倒是挺坦荡的一个人。不过为我这事放弃不可能。也许有别的原因。”小萌想到了昨晚看到的女孩。

  “我还不了解他么,就从没见他对别人的事儿上过心。你这事是头一遭。”

  “我们有些天没联系了,不知他在忙些什么呢……"

  “在整理照片呗。他的作品都是冲国际大奖去的呢,我的大概就只能在国内整个奖。呵呵……"

  一路闲扯,转眼就到了老码头那边的公安分局。吴涛停了车,和小萌找到了里面值班的警员。

  “你好,请问方局长在吗?我们找他有点事。”吴涛上前问那位警员。

  “我们头儿休息了。今儿是周末呢。”那位警员说,“什么事啊?说出来听听,看我能帮忙么?”

  “我们想寻访老码头六十年代初在那儿的住户,不知他们现在都搬哪块儿去了?”

  “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咱俩估计差不多年纪。”警员笑着说,“我帮你问一下。”

  “好的。谢谢,谢谢。”吴涛忙不迭的道谢。警员拔着桌上的座机,“老冯,打听个事……知道老码头六几年住那块儿的人都搬哪去了吗?……好,谢啦。”放下电话,警员说:“是这样,十几年前那一块拆迁时有一部分人要的补偿款,这些人就不知去哪儿住了。还有一部分要房子的人安置在南苑小区,你们可以去那里的居委会寻访一下。不过今天是周末,怕是找不了人。”

  “谢谢,谢谢啊!”吴涛握着警员的手直摇。“不用谢,举手之劳。”看着吴涛激动的样子,警员笑了。

  “现在只有打道回府了。星期一再去南苑小区居委会问问。”

  “只能这样了。今天真是多亏你了,找个地方吃午饭吧,我请客。”

  “午饭我得回家吃。沒接到表舅,我也不回家可不行……以后有空再说吧。”吴涛正说着,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吴涛摁了免提键,“涛仔,你接的人呢?要开饭啦!”吴涛对小萌笑笑,“表舅走不开,我回来啦!”

  小萌正欲说话,自己的手机也响了。“小萌,你现在哪儿呢?”阮强略带磁性的声音传了过来。

  第十六章 阮强的大学同学

  阮强在家里腾出了一个房间,将四面墙上挂满了在湘西拍的照片。整理照片用了好几天时间,拿到镶裱店用木框装好,又运回来挂好,到昨天傍晚才大功告成。看了看时间,快到小萌下班时间,阮强打算去接来小萌,给她一个惊喜。

  走到小区外,拦了一辆计程车。没车还真不方便,自己那辆枭龙越野车放在4s店养护,明天得去开回来。计程车眼看快到目的地了,前面却堵成了长龙。阮强干脆换成步行。

  “阮强!……"迎面走来的一个女孩猛然冲他大叫一声,吓了他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好久没了踪影的大学同学赵兰。

  “赵兰……你这是从天而降吗?大伙儿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唉!一言难尽……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去。”赵兰左右看了一下,见旁边有个肯德基店,“就到这里面去聊一会儿吧。”

  “好吧。”阮强听她说聊一会儿,想必要不了多久时间,就答应了。

  没想到这聊天开了个头,赵兰的话语简直就象那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从和她那老外丈夫怎么认识,怎么相爱,到结婚,出国,然后生了个可爱漂亮的混血宝宝,说到这里嘎然而止。如同CD机里一支热烈奔放的歌曲,正听到出神处却突然被按了暂停键。

  “怎么不说了?我听着呢。”

  “后面的就不说了吧,太败兴。”

  “到底咋回事?说说无妨。”

  “好吧。是你非要听的啊……”

  “嗯。继续……"

  “有次孩子生病了,我跟老公说了一声,就带孩子去了医院。医生检查没什么大碍,我就带孩子径直回家了。结果回到家,发现老公和一个金发女郎在床上做爱……"

  “啊?……"

  “那女的竟然面不改色,还微笑着和我打招呼。我放下孩子,在房间里找了根木棒,对那对狗男女一顿好打,揍的他们鬼哭狼嚎。”

  “你这倒是名副其实的棒打鸳鸯哦……最后呢?”

  “离了。带孩子回国了,住我妈那里。到最后我那老公还在说我没礼貌没风度。妈的,骑我脖子上了我还能保持风度吗?……"赵兰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其实你打算结婚之前,就要预先考虑到东西方文化的差异,还有某些观念的冲突。”

  “也许是吧,当初结婚太冲动了……聊聊你这几年都干嘛呢?”赵兰看着对面依然帅气的阮强。

  “说来惭愧,还是在玩摄影。天南地北,国内国外,天涯浪迹……"

  “挺羡慕你的。家境富有,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拼爹的时代啊……我还得重新找工作,要养孩子。唉……"

  “别这么说,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时候。你的英语那么溜,工作应该不是难题……"

  “嗯。刚应聘了一家外企,明天见工。趁还没老,从头开始吧。”

  “好啊,祝你好运。留个电话,咱们抽空搞个同学聚会。”

  “嗯。好想见到咱们那帮老同学。”赵兰和阮强互留了电话,便挥手告辞。阮强看时间不早了,去找小萌的事只得作罢。

  第二天用过早餐,打电话给4s店问了车辆的养护情况,对方说可以去取车了。阮强就直接去4s店取了车,想起今天是周末,不知小萌在会在哪里。正在琢磨时手机响了,却是徐菲打来的。

  “阮帅哥,你昨晚是不是和小萌闹别扭了?……"

  “没有啊,怎么了?”

  “昨晚小萌回来状况不对哦,喝了酒,又哭又笑的……我还以为你俩咋的了。”

  “喝酒?在哪儿喝的?”

  “和我喝的……哎呀,待会儿再讲,我这忙着。”徐菲挂了电话。阮强想了想,开车去了“研磨时光”咖啡馆。

  适逢周末,咖啡馆内客人较之平日要多一些。徐菲在里面吧台处和两个员工忙乎着,外间几个员工也是各司其职。眼尖的徐菲瞅见阮强下车,忙走出去。

  “小萌昨晚是大大的不对劲。我从没见她这样子,问她又不说,我这儿又忙着……你去看看她吧。我得忙去了……"徐菲说完就进了咖啡馆。阮强回到车上,拨通了小萌的电话。

  “我现在从老码头回来的路上……"小萌说着,吴涛在旁插了一句,“让他找个地方等着。”听见电话里面有个男声,阮强的脸瞬间黑了。

  “我在滨城广场入口等你。”阮强说完挂了电话。

  十来分钟后,吴涛的车停在了滨城广场入口处。阮强的车等在那里,人站在一旁。小萌下了车,走了过去。阮强拉开车门,让小萌上车等会儿,他要和吴涛说个事情。

  “我有点儿奇怪,她怎会出现在你的车上呢?”阮强坐上吴涛的车。

  “这是兴师问罪的节奏么?……"

  “那倒不是。只是有点好奇。”

  “巧合呗……我去找表舅,顺便问你嘱咐的事。正好遇上。这样回答能否满足你的好奇心么?”

  “是挺巧的。不过我先声明一下,她是我喜欢的人……"

  “这是在捍卫领土主权吗?”吴涛憋住了笑。

  “差不多。你要这样说也可以。”

  “你确定她喜欢你吗?我可是没看出来。”

  “……这不正追求中吗?”

  “你追求的方法是不是不对哦。她一个女孩子跑东跑西的,你咋不陪着呢。我是看不下去,才跑这一趟。”

  “我是想给她制造一个惊喜……"

  “是吗?惊喜在哪儿呢?”

  “改天去我那儿就知道了,全是她家乡的景色风物。”

  “咱们这样好吗?反正她还没表明态度,咱俩就来个公平竞争如何?”

  “好啊。约个时间,拳击场见。”

  “好吧,我投降。逗你的呢!哈哈……"终于没憋住,吴涛笑出声来。阮强捶了他一拳,“今天的事谢了,劳烦你跑那么远。回头见!”

  “回头你请吃大餐!”吴涛开着车跑远了。

  “去我那儿,给你看样东西。”阮强关上车门,对小萌说,“系好安全带。”

  “去你那儿?……”小萌犹豫了一下。

  “怎么,是不是想邀个伴同去?徐菲可没空,忙着呢。”

  “好吧。去就去……"小萌认真系好安全带,“看什么东西?能先说说么。”

  “那可不能说。看了就知道了。”

  “神秘兮兮的……"小萌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别睡觉,很快就到了的。”阮强看了看小萌,“晚上没休息好吗?”

  “不是。”小萌坐起来,“我觉得奇怪。象你这么年轻英俊潇洒多金的人,身边怎会没有女朋友呢?是眼光太高还是……"

  “女朋友?女性朋友多的是,你也是啊。”

  “我是指那种女朋友……"小萌面露尴尬。

  “呵呵……哪种?说清楚。”

  “就是彼此喜欢的那种。”

  “好吧,说实话……我读大二时,喜欢过一个女孩。人长的美,难得的是脾性好,言谈举止无可挑剔。她的家境也不错,那时我就想,也许是家庭环境的原因,才造就出这样完美无缺的人吧。当时追求她的人很多,她却只对我青眼有加。就这样,我们交往了……"

  “后来呢?……"

  “有一次,我们相约到市内的凤凰山景区去玩,说好在入口处附近的一片竹林碰面。我提前到的,见她迟迟没来,就到竹林附近的亭子里坐着等她。没多久,看见她匆匆过来了。在进入口处时,一个骑三轮车拾荒的老人正好出来,三轮车上载着大捆铁丝钩,突出来的一根把她的裙子划了个口子。那位老人过意不去,赶快下来说对不起。没想到,在我眼里一直好脾气的她当时就变脸了:一句对不起就没事了?知道我这裙子多少钱吗?恐怕你砸锅卖铁也赔不起……那个老人站在那里可怜巴巴的。旁边围了几个人上去好言相劝,说老人也不容易。这样,她才不情愿的走开。”

  “为这事就分手了?”

  “没提什么分手,只是慢慢的疏远了……。”

  “再后来你就没遇上喜欢的人了么,还是那事让你的心理阴影面积过大?”

  “心理阴影谈不上。喜欢的人嘛,也不是没有遇到……"

  “哦?又遇上谁了,快说说。”小萌的好奇心又上来了。

  “以后再说……到了。”阮强说着,车已开进住宅小区。小萌透过车窗,见里面隐隐有小桥流水,假山凉亭。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周围,是绿油油软绵绵的草坪。看环境布局,想来这儿的房价定然惊人。阮强将车开进车库,就和小萌乘电梯到21楼自己的住处。

  “房间好大啊!你一个人住么?”小萌进了房间,四处打量。

  “嗯,偶尔爸妈会过来看看。坐吧,我给你弄点喝的。”

  “不用,我不口渴。你不让我看什么东西吗?在哪儿呢?……"

  “你倒挺心急的。好吧,先带你去欣赏我的作品。”阮强把小萌带到一个房间,里面挂满了各类照片,“你先看看,我去煮点咖啡。”

  “好的。不用管我,你去吧……"

  小萌边说边对着墙上的摄影作品细看,发现居然全都是自己老家的景致。有乡间的木屋炊烟,自家堂屋的黄包谷红辣椒。也有二丫出嫁的许多场景,司城祖师殿的近景及远景。还有古镇的青石板街,夕阳下的吊脚楼群等等,纯粹就是一个关于湘西风物的小摄影展。小萌不太懂摄影,只觉得每一幅作品都有其独到之处,难分孰优孰劣。如果非要确定一幅触动她内心的作品,应该就是那幅六爷坐在祖师殿内,仰头看悬挂着的经幔的情景:清晨太阳的光线从木格窗照射进殿内。六爷孤独的身影,空洞的眼神。身后是破败老旧的大殿。

  看着看着,小萌眼睛有些湿润了。赶紧走到那幅乡间的木屋炊烟前,照片里熟悉的木屋,蜿蜒的山路,袅袅的炊烟,似乎有一种冥冥中的力量,让她易感的心瞬间安静下来。

  “怎样,看了以后有何感想?”阮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身后。

  “说实话,我被惊呆了。没想到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会有这么美。谢谢你,把我的家乡拍摄的这么美仑美奂。”

  “你喜欢就好。改天有空在电脑上都发给你……到客厅坐吧,尝尝我煮的咖啡。”

  “嗯,好。”

  小萌到沙发上坐下,小萌端起茶几上的咖啡,轻轻尝了一口。

  “这几天忙着整理这些照片,也没问问你的情况。在公司做的还顺心吗?”

  “还行吧……公司的人都挺好的,对我很照顾。”

  “那就好。在外面做事,开心很重要。”

  正说着,茶几上阮强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帆哥二字。

  “是帆哥啊……我在家里……去你那儿?不行,我这有客人……阿婆?……嗯,好。”

  “我得回去了,和有个同事约好下午去逛街。”听见阮强的电话内容,小萌借机提出告辞。

  “那……我开车送你吧。是帆哥姑婆非要让我过去,说要说个什么事情。”

  “嗯,没事。今天真的谢谢你,让我欣赏到那么多好的摄影作品。”

  “以后,会让你欣赏到更多更好的作品……"

  第十七章 得去一趟朵云岛

  小萌一个人在街上溜达。刚让阮强在前面路口停了车,说这条街离自己居住的小区不远,得添置一些日常用品回去。听她这么说,阮强才放心驾车离开。小萌采购的速度很快,转眼便拎着大包小包鼓鼓囊囊的购物袋往回走。顺便再小区附近,一个经常光顾的米粉店吃了碗米粉。米粉店老板林婶,和小萌已很熟络,林婶的女婿小梁在旁也热情的打着招呼。

  回到住处,想到六爷交待的事总算有了点眉目,小萌心情畅快了许多。打开电脑,顺便挂上了许久没登陆的QQ。接着浏览起网页来,国内外新闻大事粗略扫过,娱乐八卦省去,习惯的点出老家湘西的门户网站细看。正全神贯注时,收到一条QQ提示消息。是田俊发来的。

  向小萌,在吗?

  在的。

  怎么老不见你上QQ呢,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呢?

  回老家一段时间,才回来一个星期。QQ确实没怎么上了,现在好多人去玩微信了,我下载了一个,不过没怎么用。

  回老家了?怎不早说呢?不然咱们可以一起回去的。

  是家里有急事。走的急,就没吱声。

  哦,事情处理好了吗?

  好了,没事了。谢谢关心。

  别那么客气。对了,上次到你那边时,你和你的朋友们不是说,想来朵云岛玩的吗?打算什么时候过来?我正翘首盼望呢。

  这个,得大家都有空时才能一起过来。都各自忙着呢。我再约一下,看能否聚齐。到时免不了要过来打扰,你得做好准备哦。

  准备是必须的。来时提前打个电话,我去接你们。

  好的,没问题。

  那我可等着的呢。

  嗯,好。知道了。

  田俊下了线。小萌忽然就没了心情再看网页。他翘首盼望的那个人,自然是徐菲,跟自己怕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吧。关了电脑,小萌怔怔的发了一会儿呆,在心里期待着星期一到南苑小区会有好消息。毕竟,六爷的事,才是应该放在首位的要事。

  小萌并没有等到星期一。

  星期天的下午,正坐在电脑前就着一堆零食,看一部美国大片时,她接到了滨城公安局户籍科的电话。是那位王警官打来的。

  “你好。请问您是叫向小萌吗?”

  “是的。您哪位?”

  “我是市公安局户籍科的,姓王。您上次见过的。”

  “哦……是王警官。你好!是我打听的那件事有消息了吗?”

  “是这样的……我们查阅到了原始资料,你说的那户人家,户主叫石大旺的。以前是从朵云岛的云澳镇,搬迁到老码头临时暂住过两年。不属于这边的常住人口,估计后来又回朵云岛去了……你要寻访的话可能要去朵云岛走一趟了。”

  挂了电话,小萌高兴的在屋内转了几个圈,然后拨通了徐菲的电话。

  “嗨!忙着没?”

  “有啥事,说呗。”

  “明天,得去一趟去朵云岛。你呢,能抽出空不?”

  “怎么突然想起去那儿,是想念老同学了吗?”

  “什么啊……是我得到消息,六爷托我找的人原籍在朵云岛……"

  “哦,是这样……那你得叫上阮强,他是本地人,与人交流要方便一些。我想办法跟人换班,应该没问题。你呢,上次回家耽误了这么久,还是考虑一下你自己请假的问题吧。”

  徐菲的话提醒了小萌。她想了想,给办公室管事的郑平打了个电话,小心翼翼的告之自己有重要的事,得请两三天假。郑平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钟还是答应了,但末了说了句下不为例,不然他以后很难做之类的话。小萌连连答应,收线后长舒一口气。随即又拨通阮强的电话。

  “小萌,接到你的电话可真不容易……手头有点事刚好弄完,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是找人的事有了消息……"

  “真的!太好了。"

  “六爷要找的人,以前是从朵云岛的云澳镇过来的,在滨城暂住过一段时间,估计后来他们又回那边去了。所以……”

  “那明天就直接去朵云岛吧。”

  田俊一大早就在渡口等着第一班轮渡过来。昨晚接到小萌的电话,心里压抑不住的兴奋,跟正在一起值班的连队指导员说起有朋友来队看望,指导员二话没说,便让他第二天开着连队那辆北京吉普去接人。

  渡口码头三三两两停了一些来接人的车辆。海面上雾很大,天际处朦胧一片。田俊笔直的身形站在渡口,望着海面出神。他想起了向小萌,虽说两人之间一直是同学之谊,但当上次看见她和那个叫阮强的男子,并肩走出海鲜店去沙滩散步时,由内心的不适感,才发现对她还是隐隐有所期待的。而从徐菲口中得知阮强正追求着小萌时,忍不住心底轻叹,心想或许自己只能送上一份祝福了。

  远处轮渡汽笛发出的鸣响忽地响起。田俊看着轮渡靠岸,从涌出的人群里搜寻到几个熟悉的身影,急忙迎上前去。

  “向小萌!阮先生!徐经理……欢迎来到朵云岛!”田俊笑容满面,和阮强握了握手,招呼小萌和徐菲坐上开来的吉普车。阮强随后坐上副驾驶。

  “先去我所在的连队。吃过午饭后,下午咱们一起去云澳镇。去那儿开车半小时就到了。”

  “谢谢老同学,那就辛苦你了……"

  “不客气……先简单介绍一下朵云岛。这个岛呢,是本省最大的海岛县,位于闽粤台三省海面交叉点,北回归线从这里贯穿。还有,是海军东海舰队和南海舰队负责范围的分界点,地理位置相当重要。岛上有几个不错的风景点,明天我带你们去看看……”

  “南国海岛,确实别有一番风味。”小萌看着车窗外闪过的荔枝林和香蕉树,不由感叹。

  “我挺喜欢那些古老的榕树,这次得多拍些照片回去。”阮强笑着说。

  “呵呵,我就想去实地敲几个椰子下来喝。”徐菲将头靠在车椅上,一副向往的神色。

  “没问题,这些要求都能满足……”听着徐菲的要求,田俊微笑。

  “对了,给你俩说一下。咱这位老同学,可是咱土家三大主神之一的田好汉的后人,祖上世代为将呢。”小萌在一旁说,“如今从军,也算是传承祖业吧。”

  “嗨,向小萌,别忘了你向氏祖上世代曾为出谋划策的文官,照这么说,你读中文系也是为继承祖业啰?”

  “唉,我是想继承祖业,可时运不济,所以就只能做个普通文员糊口啰。”小萌做出愁眉苦脸状。

  “哈哈,我说二位,你俩干脆去搭台说相声算了。一文一武互掐挺有看头的……”徐菲一旁打趣。阮强也呵呵笑起来。

  “知道么,这岛上的风俗挺有意思的。嫁女儿都是在夜深人静时送到男方去的,避免让人给看见。而遇丧事却是所有亲戚披麻戴孝的,大街小巷敲锣吹号的唯恐没人知道……”见徐菲打趣,田俊赶紧叉开话题。

  “这叫路隔十里,乡俗不同。”徐菲应道。

  一路风驰电掣,转眼已望见不远处一排排整齐的营房。田俊将吉普车直接开到连部招待所,带小萌几个人进入预先订好的各自房间休息。自己则一溜小跑,去连队厨房看炊事班给客人的饭菜准备的如何了。

  第十八章 士兵也八卦

  几个戴着白围裙的炊事班士兵,正在厨房忙的不亦乐乎,为连队战士们准备着中餐。炊事班长陈忠蹲在洗菜的水池旁,清洗着一些青菜及葱姜佐料。起身去取菜盆的空隙间,瞅见田副连田俊和一个模样水灵的女子走了过来。

  “田副连,这是你刚接过来的朋友吗?”陈忠迎了上去。

  “对,刚到。这是我老同学,叫向小萌,还有两位在招待所休息呢。小萌,这是我们连队的炊事班长陈忠,河南人,烹饪手艺顶呱呱……"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小萌微笑着伸出一只手递给陈忠。“你好,你好。”陈忠将手在白围裙上擦了两下,有些局促的接过小萌伸过来的手握了握。

  “小陈,辛苦你了。饭菜准备的怎样了?这几个朋友还要去云澳镇办点事,饭后出发。”

  “食材准备好了,只等下锅了。都湘菜辣风味行不?”

  “还有位朋友是滨城本地人,得有点清淡的菜。”小萌想了想说道。

  “中,幸好有几样海味。”小陈来了句自己的家乡话。

  “那好,十一点半之前能弄好么?”

  “没问题……"陈忠说着,眼睛看着田俊身后不远处,“那个人也是你朋友吗?”

  田俊和小萌回过头,见是阮强在一棵榕树下左右环顾。“阿强!”小萌对阮强招招手,阮强应声走过来。

  “我随便走走……就转到这儿来了。”阮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看了看小萌。

  “那我做菜去了……"陈忠见状,端起池边的蔬菜,一边忙活去了。“我陪你们到这四周看看吧……”田俊说着和两人走出了厨房,往附近一条幽静小道去了。

  “你们猜猜,刚那位美女会不会是田副连的女朋友?”这边一个战士轻声问。

  “还别说,也就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咱们英武的田副连。”另一个战士答道。

  “我估计是的。两人看上去般配,何况又是老同学。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不过我瞧着刚才那小子,看美女的眼神似乎不对哦……"

  “那小子与咱们田副连竞争,他有那个实力吗?”

  “实力肯定有的啦!你们没有看见吗?那小子手上戴的那块腕表,价值不菲,没个十几万买不到的。上次我回深圳老家探亲,看见我一个从瑞士回来的亲戚戴过。”

  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四下静声。“这下田副连怕是没戏啰……”

  “也别这么说。依我看,那女孩不象看重物质的人……待人接物有礼有节,很懂分寸。感情这东西,要看缘分的。”听见大伙的议论,陈忠发了话。

  “哎我说班长,听你这么说好像挺懂情场的哦。可刚才我瞧见,你与美女握手的时候脖子都羞红了……”

  “小李子,待会儿有一车大米要卸到库房。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我就郑重的交付给你了……”

  “别啊!班长……我承认错了还不行吗?……”

  “看你说的,你哪里有错。听着好像我搞打击报复似的。在我们炊事班,对于显得格外聪明机智的人,一向都会委以重任,这样才能表现出咱们厚待人才的优秀传统。大伙儿说对不对?”

  “对……太对了……哈哈……哈哈哈……”众人齐声大笑起来。

  徐菲在房间睡了一阵,醒过来时没见小萌。起身到隔壁敲了敲门,也没动静。心里嘀咕着,走到楼下的榕树前左看右瞧,见十来米远的一处菜地里,有个兵在扯着蒜苗。“嗨!你好。这蒜苗长势不错啊……”徐菲走近,和士兵搭起讪来。“还行吧!厨房炒菜还差点蒜苗。我来扯点回去。”士兵抬头看了看徐菲说。

  “这样啊。对了,你有没有看见田副连长从这儿过去?”

  “先看见他在炊事班,然后说是陪两个朋友去周围看看。这个点估计快回来了吧……"

  “哦,谢谢。那个,问你点事。”徐菲压低声音,“你们田副连长的女朋友来过这里没有?”

  “没听说他有女明友啊。”士兵愣住了。

  “那可能是别人乱说的。你忙,我先走了。”徐菲一溜烟的走远了。

  炊事班。陈忠炒完最后一个菜,正安排着人手,去把食堂里面的一个小间收拾出来,好摆上菜肴。一个兵抱着一捆蒜苗急火火冲了进来。

  “小李子,跑那么快干吗?”陈忠叫住小李子。

  “报告班长!剧情有变……”小李子擦了把汗,“欲知详情,须得大家发扬团结友爱之精神……帮我卸大米……”

  “行了,别卖关子。快说,帮你卸就是了。”

  “知道么,刚在菜地有个美女问我田副连有女朋友没有呢?……”小李子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长的挺漂亮,看来田副连的婚姻大事妥妥的了。”

  “真的!不会是拿假情报蒙咱们帮你卸米的吧……”一个兵将信将疑。

  “千真万确!我对天发誓……”

  “看来是真的。以为是双龙夺珠,却又好像变成二女争夫……剧情复杂了。”

  “咸吃萝卜淡操心……该忙啥忙啥去,一会儿客人要来了。”陈忠挥挥手,几人瞬间散去。

  朵云岛的云澳镇,是岛上除了县城的宅安镇之外的第二大镇,也是岛上鲜活海产品的主产地。镇上的街道很干净,商铺林立,民居古朴。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却并没有那种闹市的喧嚣嘈杂,是一个别具风味的海岛小镇。小萌坐在车里,注视着车窗外缓缓后移的街道景象。田俊开着车,和身旁的阮强低声说着什么。一向算是较为活跃的徐菲,此时则靠在车后座,闭目养神。这少有的一反常态,得归咎于中午那两杯酒喝大了。

  一路无话。田俊很快将车开到后街僻静处,停在一户人家门前的大树底下。“你们稍等。我去找个熟人问一下,去东山村的路况怎样,好像听说那个方向的道路在维修……”田俊说着,下车进了那户人家的大门。片刻功夫,田俊从那户人家出来,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估计是那户人家的主人,站在门口相送。田俊上车启动吉普。

  “去东山村到镇上的码头坐渔民的机动船四十分钟就到了。如果开车去要绕路,得两个多小时才到,而且路况不太好。”

  “看来只有去坐船了。那就去码头吧……”小萌说。

  “等一下,我想下车。有点不舒服……”徐菲听说要坐船,顿觉腹内翻江倒海。下了车,站在树下俯身一阵呕吐。

  “什么情况?”小萌田俊几人见状,连忙下车询问,“怎么就晕车了呢?……”

  “这位朋友要紧吗?田副连长,再不然让几位朋友先去我家休息一会儿……”那户人家的主人也走了过来。

  “我没事……大家不用担心。不过东山村我可能是去不成了……”徐菲说着,又蹲下作欲呕吐状。

  “这样吧。让徐菲在这儿休息着,田副连长先送我们去码头,然后再回来陪徐菲去诊所看看。我陪小萌去东山村就行了。”阮强在一旁提出建议。

  “这样也好。徐菲这个状态总得有人陪着才行。”小萌表示同意。

  “也只好这样了。”田俊想了想也没别的法子,“阿杨,那我这位朋友先在你这儿休息,我一会儿就过来。”

  “好的。放心吧。”那户人家的主人点点头。

  田俊上车,载着小萌和阮强,七拐八弯,十来分钟的功夫,就到了镇子上的出海码头。

  码头边,泊着几条渔民的机动船。海蓝,天蓝,有几丝云飘在天际。晴朗的日子,大多数渔船已经出海去了。

  “嗨!小阿弟!……”田俊对着就近一条渔船喊着。船头站着一个身材结实皮肤黝黑的渔家少年,埋头整理着一堆渔网。听见喊声抬头,见田俊招手示意,便在几条船间几个纵跃,上到岸边。

  “兵哥,有什么吩咐?”一张笑脸灿然在前。

  “阿弟,是我这两位朋友要去东山村,稍后还要回来。你能跑一趟吗?”

  “东山村?……”少年似乎有些犹豫。

  “对,我们打听过了,坐船过去快一些……”田俊又补充了一句,“怎样?不会少你船钱的。”

  “不是钱的问题……岛上每次台风过后,都是你们当兵的帮忙抢险救灾,咱们都记着呢。主要是我好久没往那边去了……那个,好吧,我就跑一趟。”

  “那我和徐菲就在这边等你们。”见少年答应,田俊转向阮强小萌二人,“回来后打个电话,我来接你们。”

  “好。徐菲就拜托你照顾了……”

  第十九章 东山小渔村

  “嗨!你们好!我叫阿乐。”见田俊驾车离开,少年作着自我介绍,并招呼着小萌和阮强,“先去我船上吧,我收拾一下就开船。”

  “好的。”阮强答应着,伸出手递给小萌,“抓紧我哦,别掉海里去了。”

  小萌一阵头大,暗道真是乌鸦嘴。手却还是握住阮强的胳膊,一起小心翼翼踏上少年那艘渔船。不料眉角微蹙的表情还是被阮强捕捉,“怎么,不会是真怕掉进海里吧?放心,有我呢。”阮强饶有兴味的说着,“知道水浒里梁山泊的阮氏三雄么?和我阮家有些渊源呢……”

  “拜托,那个阮氏三雄好象是山东的吧?离这儿可不近。”

  “呵呵,逗你的。就是想说咱的水性极好。”

  “你呀!……”小萌一阵无语。

  “阿乐,你对东山村熟悉吗?”看着阿乐捡拾着渔网,阮强和他聊了起来。

  “不算太熟。不过咱镇上有个女孩子嫁去了那里……你们是去游玩还是走亲戚?”

  “我们想去找个人,是个老人。可能要找上了年纪的人打听一下。”

  “这样吧,那到了那边,我可以去帮你问问。反正还要一起回来。”

  “好啊,那先谢谢了。”

  “阿哥,你女朋友长的好靓哦。你可真有福气……”阿乐偷眼瞅了一下小萌,悄声跟阮强说着。耳尖的小萌在一旁听见正打算开口澄清,阮强却来了句“阿弟好眼力”。小萌无奈之余翻了个白眼,调转头看向海面,“风平浪静时的大海,真美。”

  “那只是表象。外面看起来平静,里面却是暗流涌动。”阮强接口说道,“其实,风浪并不可怕,当风浪来时,驾着船迎着浪冲去,浪也就破了。”

  “你似乎很了解大海……”小萌扭头注视着身边的阮强。有风掠过,小萌的长发拂过阮强的面颊。阮强轻轻拔开,撩到小萌脑后,动作轻柔,“只是略知一二而已。”

  “阿哥说的对。风浪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暗涌,还有暗礁。看不见的东西才可怕,就好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听起来象是在说着人生哲理。”小萌以探询的眼神看了看阿乐,“阿乐,你多大了?”

  “二十。怎样?是不是看起来显得要年轻些?”阿乐一副孩子气的笑容,“去坐好吧,可以出发了。”

  小萌依言坐进了矮小的船舱里,阮强随后挨着小萌坐下。渔船像箭一样射向辽阔的大海,一股疾风迎面而来。小萌打了个寒战,赶紧竖起衣襟,眼睛紧盯着前方。阮强在小萌身边轻声说:“冷的话就靠着我,别着凉了……”

  渔船发出的轰鸣声和风声淹没了阮强的话语。小萌转过头大声问着:“什么啊?听不见!”阮强不再说话,伸过手臂将小萌揽在胸口,嘴唇凑近小萌耳边,“别动,这样保暖。那么久才到,感冒了可不好。”小萌潜意识里想抗拒,却终是没有推开阮强的胳膊。低头闭着眼,在散发着陌生的男性气息里,感受着耳边心脏的跳动。阮强嗅着小萌发丝间的清香,保持着相拥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远远看见沿岸岛上人家的模糊轮廓。

  “到啦!靠岸喽……”阿乐将船驶进一个小小的码头拢岸。阮强牵着小萌上了岸,等阿乐拴好渔船,三人一起进了东山这个小村子。村口不远处的田地里,有两个人影,走近看是一老伯和一位阿婆,正在地里浇灌锄地的忙活着。

  “我先去问一下。”阿乐快步走上前。小萌和阮强紧随其后,只是阿乐和两位老人叽里呱啦说的本地土话二人全然不懂。

  “阿乐,都说了些什么啊?”小萌满头雾水。

  “我是问咱镇上那个女孩的情况。刚听说在家带孩子……就住前面不远。待会儿你们找人的事问她可能清楚点,刚才两个老人的耳朵听力不大好……”

  午后的村子,静悄悄的。大多住宅建筑显得古旧,低矮且少见楼房,想必是为了防备海上的台风。在一处巷口前立着一块小小的石碑,上面写着“石敢当”几个字。小萌端详着有些不解,阮强说这是挡邪之用。在一棵古榕盘虬的小院前,阿乐停住了脚步。院子里而有个身材娇小的年轻女子,正聚精会神的钩织着一堆衣物。身边是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抱着一个芭比娃娃玩耍着。阿乐走了过去,“妙音姐!”女子抬头,脸上很是惊喜,“阿乐,你来东山了?……快进来坐!”阿乐却并不迈步,“就不坐了。是我这两位客人来东山找人,是位老人。想找你打听一下……”

  妙音注意到了阿乐身后的小萌和阮强,忙走了过去,“两位是找人?”小萌和阮强点点头,妙音抱上小女孩,“这样吧,走,去前面街上,找咱这里土生土长的吴爷爷问问。我来这儿才几年,平常很少在村里走动。”阿乐从妙音手里接过小女孩抱着,“麻烦你了,妙音姐。”

  妙音领着几人从屋后小巷出去,七拐八弯,便到了一条小街,此时街上人已寥寥,一家小商铺外的墙根边,有几个老伯就着小桌上的茶具杯盏,围坐在一起闲聊。妙音走近,冲着其中一人叫了声“吴爷爷!”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应声抬头,起身走了过来。身后另几个老人也都扭头好奇的看着小萌几人。

  “吴爷爷,这是我几个云澳的朋友,说是想找人……我想这事找您应该没问题,就领他们过来了……”

  “哦?找人?”吴爷爷扭头看着小萌几人。

  “您好,吴爷爷。我们是想找一位叫石有莲的的老人,她以前的闺名叫阿莲,如果健在的话大概有六十多岁。还有,她父亲的名字叫石大旺……”小萌上前跟吴爷爷说道。

  “石有莲?……”吴爷爷听着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茫然,“没什么印象啊……”

  “对了,她以前和父母去滨城的老码头附近住过一段时间……”阮强想了想,提示了一句。

  “石大旺不就是旺伯嘛,去世好些年了。”旁边一位老人忽地想起了什么,神情黯然,“记得兰婶没多久也去世了……”

  “是哦,他们好像是有个女儿,不过很多年没见过了,想必是嫁的远……”吴爷爷恍然醒悟。“对了,似乎还有个儿子,应该是在外地安家落户了吧……我能知道的也就这些了。”

  “那么,吴爷爷,您知道石大旺老人去世后埋在哪儿吗?我想去看看。”小萌听着吴爷爷所说,心里不免失望,但还是想去老人的坟墓前祭拜一下。

  “这个……孩子,我帮不了你。他老两口去世后,选择的都是海葬……”

  “啊?海葬……”小萌呆住。吴爷爷看见小萌惊诧的表情,点了点头,“是的。岛上的土地资源有限,选择火化后将骨灰撒入大海,一则是为子孙后辈着想,二则也是渔民一辈子与大海相依共存,对海有着很深的感情……”

  告别吴爷爷和妙音,小萌蔫着脑袋,和阮强阿乐一路默默往回走。

  “阿乐,小萌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你怎么也不说话了呢?”阮强看了看阿乐,试图扭转沉闷的气氛。

  “唉,一直以为妙音姐会成为我阿嫂的,没想到却最终嫁来这里。”阿乐回头看了看东山村,“妙音姐以前和我哥是一对,因为一点小误会分手了。两人脾气都很倔强,谁也不肯放下面子示好。后来妙音姐就嫁了,我哥也去了福州那个城市打拼,有好几年没回了,不过偶尔还是会打个电话回来……”

  “是这样啊。想开点……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阮强拍拍阿乐肩膀。

  阿乐和阮强边走边聊。一边的小萌却是思绪飘飞。看来线索似乎断了,那位阿莲老人难道当初真的远嫁了么,还有石大旺老人的儿子及后人会在哪里呢。

  二十章 徐菲的心眼

  徐菲嘴角叼着一朵不知名的野花,坐靠在云澳码头边一条废弃的木船上,保持着面朝大海的姿势。漫不经心的眼神,不时扫过不远处,正来回踱步,焦急眺望海面的田俊。夕阳渐落,波浪翻腾的海面上,依然没有渔船的踪影。

  此时的徐菲,脸上一扫晕车呕吐后的疲惫之态,显得神采奕奕。一路随小萌前来,心里不免有着自己的盘算。自打上次对田俊一见倾心,早已芳心暗许,只是见面机会有限,毫无实质性的接触,总归摸不清对方的真实想法。这次来得想办法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才行,毕竟自己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遇上中意的人就得出动出击,犹豫不决可不是自己的性格。

  在滨城生活了几年,徐菲已全然爱上这座城市,打定主意想在这里安家落户。不过似乎天不遂人愿,也曾遇见各方面条件俱佳者,可在交往过程中均无疾而终,心中不免沮丧。田俊的出现,仿佛一道曙光,将徐菲心中的晦气一扫而空。对她来说,简直没有比田俊更适合的人了。在这灯红酒绿的滨城,每天不知要上演多少逢场作戏的曲目。真心变得稀有难寻。而田俊,是家乡人,靠谱。是军人,有责任感。并且,听说按政策军官是可以转业安排到当地的。这样,自己留在这座城市的愿望足以达成。

  嘿嘿,仅用两杯酒就促成了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又回想起刚刚在镇上诊所的一幕,徐菲差一点就笑出声来。想起先前在镇上诊所的一幕,徐菲不由的轻笑出声。

  在那户人家的主人阿杨的建议下,田俊带着徐菲走到街上一家诊所,想请医生检查检查,看能否开点药减轻一下症状。由于连队与镇上距离较近,诊所的孙医生与田俊也算相熟,一见面便热情的打着招呼。

  “嗨,田副连长。”孙医生瞥见了一旁的徐菲,“怎么?女朋友来部队了?”

  “不是,那个……”田俊一脸尴尬,“别误会……是同学的朋友。身体不舒服……”

  徐菲在旁听着也想开口解释,却又觉着无从说起。这时胃部又是一阵不适,“医生,请问卫生间在哪里?”孙医生一愣,伸手向右边走廊指了指。徐菲径直向前去了。听着卫生间传来的呕吐声,孙医生瞬间脑补无数场景,看向田俊的眼神笑意莫明。田俊深吸一口气,苦恼无比的望着诊所外面的行人发呆。

  “咦,田副连!……”从诊所的里间走出一个兵来,“我上个星期搞训练受了点伤,来这儿换药。你也来看医生?”

  “马小波……你也在这儿啊。我陪朋友来的。”田俊答复着,眼睛已看到徐菲从右侧走了出来,忙走上前问询着好点没有。那个叫马小波的兵,一双眼睛滴溜溜对着田俊徐菲转个不停。

  “田副连,这位该不会是咱们未来的嫂子吧?”

  “是朋友。别回去乱说好不?……”田俊感觉头都大了。

  “明白。我保证,不会乱说的……那我先走了。”出了诊所,马小波眯着眼睛笑了。乱说当然不会,自己也不是这种人嘛。不过实话实说应该还是可以的。

  孙医生帮徐菲把了脉,“没事。休息一下就会好,我帮你切两片生姜,待会回去时,含在嘴里坐车就行了。”

  “嗯,好的。谢谢医生。”徐菲点点头。

  和孙医生告辞。一路无话。行至无人处,田俊打破了缄默。

  “刚才被误会了……你,不介意吧?”

  “怎么会?我一点都不介意。你呢?介意?”

  田俊不想徐菲如此直白,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没有……不会……”看着田俊的囧样,徐菲暗笑,口中提议说:“反正小萌她们回来还早,咱们去街上逛逛吧。可以买点特产什么的回去。”

  这提议自然得到附和。几个小时下来,徐菲头顶着刚买的宽檐帽,手捧着一只椰子用吸管插着边走边喝,田俊则拎着大包小包的紫菜鱿鱼之类的海产品,尾随其后……落在过往路人眼里,十足一副妇唱夫随的和谐画面。

  “来了!回来了……”听见田俊的叫声,徐菲一跃而起。果然,远远看见一艘渔船驶来。近了,阮强和小萌从船舱钻了出来。

  “小萌!”看见小萌脸上毫无喜气的神情,徐菲心下了然。上前挽住小萌的胳膊,“怎样?有没有打听到老人的消息?”

  小萌疲倦的摇了摇头,“……回去再说吧。”

  二十一章 阿婆的前尘往事

  石帆这几天没去自己的公司,呆在家里陪着阿婆。父母出去旅行了,估计得要好一阵才回来。临行前嘱咐石帆,若公司没什么要紧事,就在家多陪陪阿婆。

  阿婆倒是没闲着,在院子里浇水,修枝,侍弄着花花草草。

  看见阿婆正小心翼翼的给一钵文竹修枝。石帆走过去,拿起水壶浇着旁边的一盆蝴蝶兰,“阿婆,我来帮你。”

  “帆仔……阿馨还得多久才回啊?我可是着急等你们完婚呢。”阿馨是石帆的未婚妻,远在英国读博。阿婆用慈爱的眼神看了看石帆,又低下头继续修剪着文竹。

  “快了。上周电话里说,大概三四个月就回来了。”石帆安慰着阿婆,“别着急,阿婆。”

  “嗯,你和阿馨的事还算稳妥。让人挂心的是强仔,上次让他过来,本想问问他的,却被他叉开话题。”

  “我抽空再探探他的口风,看看他有没有合意的人选。这段时间没联系,也不知他还在滨城没有……”石帆想起公司的向小萌,不知那个女孩和阮强发展到哪一步了,应该不至于那么快就发展到恋人关系吧。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差点儿忘了,给家里做饭的刘婶家里有事,说做晚饭时才能过来……那个,中环路有家老字号的餐厅,饭菜味道还不错。我先打个电话预订……”石帆记得那家餐厅老板给过他一张名片,当时好像是随手放在书房桌上的名片盒里。于是放下水壶,“阿婆,我去书房找那家餐厅的名片。您也准备一下,咱们出去吃午饭。”

  “好啊,你先去找名片预订吧。我马上就好……”

  见文竹修剪的差不多了,石家阿婆放下剪刀,在院子的水池边洗了手,便上到二楼自己的卧室。重新换了身衣服,在梳妆桌前坐下,端详着镜子里那副已显苍老的模样。头发早已花白,面容稍显清臞。时间,纯然就是一个无情的化妆师。石家阿婆呆坐了片刻,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用天鹅绒布包裹着的物件来。是一块玉佩。一块质地温润栩栩如生的凤凰玉佩。

  镜子里的石家阿婆一瞬间恍如看见了四十多年前的自己。年轻的流溢着青春光泽的脸庞。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肩上,笑容甜美。

  “阿乾……你说,这世上真有那种忠贞不渝,地老天荒的爱情吗?”很久很久前的一个傍晚。她和他,阿乾。坐在滨城的海码头,看海上那些来来往往的船只。

  “应该有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白娘子、孟姜女等等……”

  “可那些都是传说……现实生活中很少见到的。”

  “阿莲,你可以不信那些传说……你只要信我就行了。这辈子,我心里只有你阿莲一个。”

  “我,自然信你。渔家女儿,是可以对着大海起誓的……”

  “停。别起誓,那样不好,会不吉利的……你的心意,我明白。明天回老家后,咱们的事,我会跟父母说。以后,你若愿意去我们那边生活,就跟我回去。若是生活不习惯,我就来你们这边,怎样?”

  “嗯,都听你的……对了,我送你一样东西。莲花玉坠,这是我出生后,父母从妈祖庙的主持手中求得的。从小到大,从未离身。送给你,护佑你一路平安。”

  “别,这玉坠对你意义不一般,还是留着吧……”

  “怎么,不接受我的心意?……”

  “不是……好,我接受。那我也送你一样东西,是我们家族传下来的一块玉佩。这玉佩,只送给咱们向家铁定的媳妇……”

  “嗯,我收下了。天色不早了,累了一天,你去歇息吧。记得早去早回。我等着你……”

  没想到,一句我等着你,其后便是几十年的光阴一晃而过。石家阿婆深深的叹了口气。阿莲,那是属于年轻时代的称呼了。如今,该称呼石家阿婆。

  那天,在苦等了两个多月之后,抑制不住内心的思念。年轻的阿莲,想到了和阿乾同在码头做工的老乡小徐,便想找他打听有无阿乾的消息。在码头,小徐的一席话让她彻底寒心。且不说阿乾是否在老家成婚,而是她手中那块玉佩居然是阿乾和小徐逛街时买的。一时又惊又怒又悔,急不择路,失足跌入海中。

  自小在海上风里来雨里去,落海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只是当时万念俱灰,满脑子是生无可恋的绝望,便任由风浪将她卷入海中,随波逐流。气息奄奄的她漂到沿海下游一带的澄县岸边时,被渔民救起,送到当地的医院救治。当她醒来时,已是两天之后。医生问清她的来历并通知到了她的父母。

  心急如焚的父母赶来,问清原委后一番抱头痛哭。放心不下的父母留在医院寸步不离的照看她。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父母从医生口中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在她落海时正值经期,海中漂泊了两天,寒气入侵,卵巢严重受损,恐怕以后再无生育的可能。尽管父母瞒着这个消息,却还是让她无意中在医生的办公桌上看到了病历。

  哀莫大于心死。一夜无眠。清晨,仔细看了看靠在病床边熟睡的父母。留了张纸条:我出去散散心,别找我。

  心神恍惚的在街上走了很久。路过一片住宅区,身体感觉到了极度虚弱。走不动了,顺势在一处台阶坐下。

  前面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边走边哭,不时左看右看。她冲那小孩招招手,“小阿弟,你怎么了?”

  “我和妈妈走散了,找不到她……呜呜”

  “哦。在这儿坐着吧,别乱跑。说不定你妈妈就找过来了。”

  “好。”小男孩乖乖的在旁边坐下,“那我等着妈妈……”

  不多时,一个中年妇女急匆匆走过来,一把抱起小男孩,“仔仔,总算找到你了!可吓死我了。”

  “妈妈,是这个姐姐让我坐这儿等你的。”小男孩指了指阿莲。

  “谢谢你,小妹……怎么,这脸色好差。生病了吗?”男孩妈妈看见她额前渗出的汗珠,关切的问。

  “没事。我休息一下就会好的。你带孩子回家去吧……”

  “那我们走了……”

  看见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远,她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台阶上。

  再次醒来时,又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床边坐着父母和先前遇见的母子俩在低声交谈着。

  “醒了!……”母亲眼尖,见她醒转脸露惊喜。

  “姐姐……”小男孩趴在床前,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阿莲,你可算醒了……我们正要去街上找你,刚好遇上这位好心人送了你过来。”

  “谢谢……”阿莲看向小男孩的妈妈,声音微弱。“别客气,好好休息。家里还有事,我得回去了。”小男孩的妈妈起身告辞,想了想又站住了,“小妹,人一辈子什么事都可能遇上,得自己想开些。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最伤心的只能是将你养大的父母……不多说了,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小男孩的妈妈姓周,后来阿莲便叫她周姐,算得上是阿莲命中的贵人。她老家在闽南,和老公在澄县当地做着海鲜生意。那天带小孩上街购物,遇上个熟人聊了一会儿,转身就发现孩子不见了。幸好是阿莲叫住小孩静坐等候。和阿莲道谢后没走多远,回头发现阿莲晕倒,连忙叫车将她送到医院。在医院门口遇上了焦急的阿莲父母。从阿莲父母口中,得知了阿莲的遭遇,唏嘘不已。

  过了几天,周姐来看望阿莲,悄悄和阿莲父母商量:阿莲现在的情况,即使出院了也不适合回滨城。自家的生意缺个帮手,待阿莲身体状况好转,就让她留在澄县,和自己学做海鲜生意。

  阿莲父母想了想:也是,总不能让阿莲回去睹物思人,徒增伤感。于是,将周姐的意思告诉了阿莲。阿莲什么也没说就同意了。也许,是周姐之前的那番话,还有父母的眼泪,让她明白了父母的心痛怕是更胜于她。几天来,渐渐淡去了轻生的念头。

  自此,阿莲在澄县和周姐学做海鲜生意。几年后弟弟玉奇高中毕业,阿莲就回到了滨城。经过了十年惨淡的年月,到八十年代中期和弟弟玉奇,做起了海鲜生意。阿莲做生意极重诚信,累积了一定的口碑。生意慢慢做大,弟弟玉奇成立了自己的外贸公司。

  其间父母陆续离世。弟弟玉奇成婚后夫妻感情甚笃,只是第三年弟媳却因难产去世,留下一个儿子,就是石帆的父亲。玉奇不再娶妻,将儿子抚养成人后就因肝病撒手人寰。逝前叮嘱姐姐阿莲要好好照看家人。

  如今,家人安康,侄孙石帆也快要娶妻了。阿莲,也就是现在的石家阿婆,舒心了不少。不过,还有阮强那小子的婚事没着落。两家这些年走的近,石帆和阮强这俩孩子也是看着长大的,总得都美满如意才好。

  “阿婆,不早了。咱们出发吧。”石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石家阿婆从回忆里惊醒,“来了……

  石帆开车载着姑婆往中环路驶去。此时已是晌午时分,正值车流高峰期。街上的车辆如蜗牛般慢慢爬动。石家姑婆耐心的等待前面的车辆一点点前移,等的焦急,便将车窗放下。眼睛仔细打量着几米外街边的门店。一对十指紧扣的情侣依偎着从一家书店走过。男的身影熟悉,很象阮强。一旁的石帆顺着阿婆的眼神看过去,正是阮强。身边那女孩,是向小萌。

  “看来强仔恋爱了。抽空让他把那女孩带来我瞧瞧……”

  “好的。阿婆。”

  二十二章 试着接受我好吗

  石帆决定找个时间和阮强聊聊,试探一下这小子是否动了真情。然后再作打算。结果不到半个月,却从公司的人事部经理口中得知,向小萌已经递交了辞呈。

  那天在朵云岛。田俊小萌一行人赶回连部时,已过了晚饭时间。不过厨房早就给他们预留了饭菜。用过晚餐,田俊陪着几人在外面散散步。操场上,一群生龙活虎的战士们正在打篮球,喝彩声阵阵传来。

  田俊几人出现的身影吸引了战士们的视线。操场上有个战士跑了过来。

  “副连长,我们都想看您灌篮呢!我技术不咋地,换您上吧……”

  “对啊!副连长,露一手!”身后有几个战士附和。田俊犹豫的看了看身旁的小萌几人,“改天吧,有客人在呢……”

  “就露一手吧!别扫大伙儿的兴……”徐菲在旁接口说。“那好,我就投几个球……”田俊边说边脱下军装,露出里面的迷彩短袖和发达的胸肌。徐菲随手接过田俊的军服,动作配合默契。小萌眼底有一丝黯然掠过。

  田俊精神抖擞的走到篮球架下。小萌几人则在操场边的草坪上席地而坐。徐菲一副全神贯注的神情,看着田俊在篮球场上左冲右突,跳跃灌蓝。不时站起身,跟着旁边的战士们鼓掌叫好。

  小萌有些不是滋味。一直以来,想看田俊在篮球场上奔跑的身影,这是他学生时代的爱好,肯定还保持着的。可没想到,当这场面再度重现时,自己却成了局外人。再加之六爷嘱咐的事眼看着断了线索,小萌心境更添寥落。呆望着蓝球场中热火朝天的场面,脸上勉强挂着笑容。

  “小萌,咱俩到附近走走吧。我带你去看老榕树,好么?”阮强瞧见小萌心不在焉的表情,便附在她耳边低声相询。小萌点点头。见小萌应允,阮强和徐菲说了声“和小萌出去走走”,就拉着小萌走出了连部大门。

  连部附近是个小村子,住着几十户人家。路过一户带有小院的人家,见堂屋门开着。正中佛龛上供奉着观音大士,前面摆放着一些诸如香蕉苹果柑橘之类的供品。紧贴着堂屋的是两间耳房。院子有口水井。两个穿凉拖鞋的小孩,正用提桶取水冲脚。见有人路过,好奇的对着二人张望。小萌冲俩小孩笑了笑,继续前行。一路左右打量,感觉当地的民居格局似乎大多如此。

  “这边有老榕树吗?”小萌回头看看阮强,将信将疑的问。

  “有的。我之间在高处老远就看见了的。再走走就到了……”

  又绕过几户人家。在一所废弃的学校模样的房子旁,一棵硕大的老榕树赫然在前。绿色的树冠,宛如一把擎天巨伞,遮住了周围一大片空间。无数的气根垂落,在风中摇曳。

  “哇!好大的榕树!”小萌惊叫着跑近,仰头看着老榕。

  “坐着歇会吧……”阮强在树下的一张长石凳上坐下。石凳显得光滑,想必是路人经常在此避雨歇脚。

  “好,那就坐会儿。夏天的时候,这里倒是个乘凉的好地方……”

  “是啊。”见小萌坐下,阮强深吸一口气,心想这乘虚而入之事自己倒底还是做了,“小萌……我有几句话想说,你愿意听吗?”

  “说吧,都这么熟了。又大老远让你陪咱们来这岛上,谢你还来不及呢。还有什么不愿听的……”

  “我觉得,要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人代替。”

  “那个……你别误会……”小萌暗惊,难道被看出来了么。“嘘!不必说,我都懂的!”阮强用手指压着嘴唇,摇了摇头,“我只想问一句……那个代替的人,能不能很荣幸的,会是我?”

  阮强的一双俊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小萌。小萌呆住,有片刻失神,“这……我……”

  “别急着回答。先试着接受我,好吗?”

  望着阮强期待的眼神,小萌缓缓点了点头。也许,阮强那句话说的对。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人代替。至于未来会怎样,交给老天爷去安排吧。阮强,应该属治愈系的。是个不错的替代人。

  小萌猜的没错。阮强是个不折不扣的暖男型大男孩。自朵云岛回来,有空便陪小萌逛街,去市内的名胜古迹游玩。偶尔会去看画展,或是去书店走走。二人俱是喜静不喜动的那一类,相处愉快而合拍。不过,从男闺蜜到恋人之间,还是隔着一段距离。阮强并不着急。毕竟,接受一个人还是需要时间的。当然,两人也没忘了去南苑小区居委会找人打听,试图找到以前认识阿莲一家的老街坊,却一无所获。

  小萌并没有灰心。在去公司上班的路上,她想到了QQ和微博,还有刚刚兴起的微信。或许网络的力量可以帮六爷达成心愿。自己有几个本地Q友,让她们帮忙转发一下寻人信息应该没问题。这想法真不赖!小萌咧嘴笑了。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公司。一路微笑着和同事打着招呼,脚步轻快的走进自己的工作间。

  刚刚坐下,隔壁办公室就传来一阵音量颇高的争吵声。有几个刚来的同事伸头侧耳细听着。大清早的,小萌顿觉晦气。

  “照你这么说,这假批不了啦?!”女声是一位姓穆的同事。滨城本地人。小萌和大伙儿一起叫她穆姐。听说这位穆姐婚姻生活不怎么如意,家中老公时常在外拈花惹草。可能是心中怨气太甚,平日里脸上少见笑容。

  “不是我不批假。是这段事情太多,本就人手不够……穆姐,理解理解我好吗?我很难做的……”是办公室负责人郑平的声音。

  “难做?不会吧。依我看,你就是看人下菜……”

  “我怎么就看人下菜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前段来的大客户签了大单。事情确实多……公司正招新人呢,先坚持坚持。”郑平好脾气的耐心解释。

  “实话跟你说,这段时间我心情相当的恶劣。不就一个礼拜的假吗?通融通融……”

  “sorry,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这么说,没的商量啰?”

  “唉,谁叫你赶上这正忙的节奏呢?忙过这段时间,我保证准假。”

  “说的好象是我不对似的。前段也忙嘛,可那个来公司不久的向小萌面子倒挺大。隔三岔五的请假,一请一个准……我说你是在拍老板马屁呢,还是自己对人有想法呢?”

  “瞎说什么啊!忙得过来我就会准假!谁都一样!”

  “还谁都一样……马屁精!”穆姐没奈何,气冲冲的摔门而出。路过小萌身边翻了个白眼,走到自己工作间忙活去了。

  小萌心情突然就不好了。她想起了上次在办公室外面偷听到的同事谈话,自己似乎不适合在这公司呆下去了。前后考虑了两天,她给郑平递交了辞呈,并跟郑平说可以忙过这段时间再走。

  二十三章 看来又得另找工作

  看着办公桌上向小萌的辞呈,石帆觉的务必要找向小萌谈谈。无论她是否会继续留在公司,得给她透个底,在与阮强交往这事上,让她知难而退。主意一定,石帆旋即拨通了郑平的电话。

  终于忙完了手头的工作。小萌抬起头,办公室格子间里早就空无一人。顿时醒悟,早已过了下班的时间。起身,活动活动头颈,伸了个懒腰。该回属于自己的小窝了。

  “嗨!小萌,忙完了?咱们一起走吧!坐我的车。”郑平从隔壁办公室走了出来,轻松的冲小萌打着招呼。“谢谢。可咱们好象不顺路啊……”小萌有些诧异,今儿这郑平咋这么热情呢。平日里可总是一副严肃认真油盐不进的面孔哦。

  “好吧,是这样子……石总要见你。”郑平实话实说。

  “见我?为什么?”

  “我哪里知道……去了不就明白了。”

  小萌心中忐忑,一路无话。郑平手握方向盘,也不多言,将车辆在一处私家菜馆前停下。这是一处幽静的复古式建筑。矮墙上,依稀可见陈年的苔藓,有植物的藤蔓缠绕攀爬。

  郑平把车钥匙递给走过来的年轻男侍,然后带着小萌穿过厅堂,径自走进一个古色古香的包间。

  “郑经理,你们来啦。请坐……”石帆坐在主位,显然已等候多时。

  “石总,不好意思,我家里还有点事得去处理……就先告辞了。”郑平识趣的找了个借口出去了。有侍者上前分别奉上茶水。

  “石总,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先喝茶吧,这是上好的西湖龙井。尝尝看……”

  “嗯,好。”小萌端起茶水,轻抿一口。

  “听郑经理说,你递交了辞呈。我想知道为什么……”石帆嗅着杯中的茶香。微笑着,看向小萌。这个女孩,与自己认识的徐菲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徐菲善察言观色,舌绽莲花。面前这位,眼神平静,不慌不忙。既然阮强这小子喜欢,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主要是我想换一下工作环境……”小萌本想说,因自己经常请假,影响到了工作,不适合再做下去。但想到如果这样说,石总肯定要问请假的原因。自己的私事,不想说与太多人知道。如此想也就忍住了说找人的事。

  换一下环境。石帆心想难道自己公司的工作环境不够好么,还是她另有高就?或者,还有其他不便说明的原因。

  “哦,是这样啊。听郑经理反映,你的工作能力他是挺认可的。很希望你能继续做下去……”

  “石总,您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事我已经决定了,跟郑经理说好了,等公司忙过这阵我再走……”

  “换一下工作环境也行,趁年轻多些历练是没错的。”见小萌去意已决,石帆不再挽留。话锋一转,“对了,上次在海边沙滩,遇见你还有阮强。我很好奇,你们是怎样认识的?我这位兄弟,可是难得看女孩子一眼的……”

  “偶尔在街上认识的。他人还不错,很热心的。”

  “是啊,他是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小伙子。咱们两家也算是世交了,他父母久居国外,早就嘱咐我替他物色一个门当户对的名门淑女。可这事哪有那么容易,真让我头疼……”

  “婚姻这事,急不来的……可能缘份还没到吧。”

  “可是我听说这小子和你走的特别近……年轻人嘛,正常交往也没什么。不过,像强仔这样的家世,婚姻方面怕是由不得自己做主……”

  “石总,您别误会。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那样最好。你是个单纯的女孩,记住别陷的太深。作为旁观者,我是好意提醒。”

  “谢谢石总的好意。对了,我刚想起答应一位朋友去影院的,差点忘了。谢谢您的西湖龙井,那我先走了。”小萌听岀了石帆的弦外之音,觉得该告辞了。

  “好吧。我开车送你。”

  “不用。我坐计程车过去就行,没多远的。”

  看着小萌走出包间的背影,石帆端起桌前的茶盞,若有所思。这女孩倒是一点就透。可惜没个好家世,不然配阮强这小子倒也不错。

  小萌没有回和徐菲同租的小屋。拦了辆计程车,径直去了市内最大的影城。自打朵云岛回来,徐菲和田俊的关系似水有了质的飞跃。要么三天两头的煲着电话粥,或是一天数条信息。想来热恋中的人大抵如此吧。虽说已放下了对田俊的那份感情,可此时,小萌却不想以自己灰败的心情,去对应沉浸在幸福中徐菲脸上的那份流光溢彩。

  小萌给徐菲发了条信息:和同事看电影,迟些回。然后关机。她怕阮强会有电话进来。突然觉得不知要怎样面对阮强。只能下意识的逃避吧。

  尽管对阮强甚有好感,却始终没有往谈婚论嫁的份上去想。今儿被石总一番若有似无的敲打,让小萌心里说不出的闹心。算了,总归要离开公司,阮强那里自然就慢慢疏远了。难不成石总的意思,是怕自己以后还会和阮强纠缠不清么。至于吗,怎么会。小萌甩甩头,扔掉那些不快的想法。

  抱着一大桶爆米花,坐在影院幽暗的角落里。小萌怔怔看着银幕上的失爱女子声嘶力竭的哭喊。袒露无遗的心痛,失落,还有绝望。这些情绪不该属于自己这个年龄。

  明天,得另寻一份工作了。

  日子不紧不慢。徐菲得空就忙着和手机那头的田俊热乎着,一副浑然忘我的境界。小萌则闷声不响的四处投着简历和参加各类面试。忙碌中在街上遇见林婶的女婿小梁,小梁得知小萌正找工作,便热心介绍她去自己老乡该带物流公司应聘。

  对于到物流公司这事小萌不是很热络。她还想再等一等,说不定会有更适合的工作。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促使自己下决定去物流公司的人,会是阮强。

  有几天没见阮强了,大概在忙他的那些摄影作品吧。和衣躺在房间的小床上,小萌烦躁不安。想来想去还是约个时间,说说离职的事,而后再作个告别,算是不枉相识一场吧。

  一通电话拔过去,阮强似乎身在一处人声嘈杂的场所,接电话的声音有种压抑不住的高兴,跟小萌说自己有作品获了大奖,现被朋友们拉在外面庆祝。所以只有改天,请小萌吃法国大餐。

  小萌默默放下手机。不得不承认,这老天爷还真是偏爱某些人。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徐菲来短信说店里还要迟些打烊。还是洗洗睡吧。

  找出那套白底小碎花的棉质睡衣,小萌打算冲个热水澡。桌上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

  “小萌姐,我是小梁。你找到新的工作了吗?”

  “暂时还没有。咋的了?”

  “是这样的,我那个同乡公司招聘的人员马上要确定了,你打算来不?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啦!”

  “马上确定……这么急吗?”

  “本来就挺急的。我现在和我同乡在一起,再不然你过来了解一下看看适合自己不?”

  “嗯……好吧。你们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在淮安路这边的左岸美食城。到了打电话,我出来接你。”

  “好。”

  几分钟后,小萌站在左岸美食城外面的一座长廊边。小梁在电话里说还有点事,一会儿到。雨声渐大,她撑开雨伞,挡住袭来的冷风。

  “好点没有?来,喝点醒酒汤。”有熟悉的声音从长廊旁的一间包厢窗口传来。

  “不了……我躺会儿就好。”接着是一阵嘟哝不清的女声。

  “看样子喝多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夫人来电,呼叫速归。”

  “我也得走了。老板让加班的资料都堆在家里,得熬夜赶出来。阮强,美女就交给你啦!咱俩撤了。”

  “别这样啊!你们都溜了,我一个人怎么把她弄回去?”

  “想办法啰!咱们主要是给当年的班花一个机会。要知道,人家可是倾慕你好久哦,从前只是死活不承认而已……”

  “哎!你们……”

  “就这样吧!老同学,下次再聚!大罗,走了……”不多时,一胖一瘦两个男子从小萌身边走过,扬手招了辆计程车远去了。

  “好些了么,我送你回去……”听见阮强对女子温和无比的嗓音,小萌直觉莫名的醋意涌来。

  “不行,我头好晕……借你肩膀靠一下……”

  “你醉了,我给你倒点凉茶……”

  “别走!就不能坐下来陪陪我吗?”女声低沉幽怨。

  “好。我坐这儿陪你……等你酒醒。”

  “你永远都在保持距离……为什么?我倒底哪里不够好……从样貌到学识家世,哪一点配不上你?”

  “别说醉话了!休息一下吧……”

  “我,我……恨你,不……是爱……”然后没了声音。房内似有凳椅倒地。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长廊边窗下的小萌,不由在窗侧偷眼看向房内。见一窈窕女子依偎在阮强怀中,嘴唇凑在阮强耳边说着什么。小萌不禁摇了摇头。果然,感情这东西还真不能轻信。疾步离开窗边,远远看见小梁在长廊那头东张西望,便信步走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 小梁的同乡苏秦风

  小梁的同乡叫苏秦风。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敦实,一双粗短浓眉下的小眼睛明亮有神。给人以踏实能干行事雷厉风行之感。一见面,小萌还未自我介绍,苏秦风看着她却是一楞,旋即点点头,“我们见过的,在林婶的米粉店。”

  “也是哦,小萌姐经常光顾我那小店。难怪苏大哥有印象……”小梁接口说道。

  “是吗?可我没怎么注意……”小萌面露尴尬。

  “没什么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对着陌生人看……”苏秦风笑了,“听小梁说你正找工作,非要我见见你,还帮你说了一大筐好话。说你有相应的工作经验,很适合去我们公司做事……”

  “是的,正找事做……还不知道能否胜任贵公司的那份工作,苏总。”

  “你就跟小梁一样,叫我苏大哥吧,这两天就要确定人选了。你若有意向的话,就去我们公司看看吧。”

  “好,那我明天就去看……苏大哥。”

  鸿运物流公司在滨城业内算是数一数二的规模了。近年来物流行业发展迅速,顺着这股势头,鸿运公司的生意蒸蒸日上。忙碌与应接不暇成了公司员工的工作常态。

  小萌和陪同的小梁在公司里里外外转了一圈,觉得还算满意,就是工作地点离现在居住的地方远了些,估计要从徐菲那儿搬出来了,又想了想阮强的事,心中当即作了决定。跟苏秦风说了两天后来见工,因为庆元公司那边要交接一下。苏素风二话没说爽快的答应了。

  关于苏秦风,小梁倒是和她聊了不少。其实之前小梁和苏秦风的相识,是在一处私人开的秘密赌馆内。那天小梁手气特别好,一开始两个小时就顺风顺水的蠃了一万多。赢了钱,心情欢畅,胆大了,下的注也就大了。

  霉运从上了个卫生间回来后就跟上了,赢的一万多吐了出来,然后每况愈下,战况惨烈。末了狠下心将一大注下在最后一把上,结果输了近五万。身上没了钱,庄家让他打电话让家人送钱来,否则一根手指一万,直接废去一只手掌。小梁知道这电话打了也是白打,家里是筹不出这么多钱的。心中追悔莫及,却也只能跪地央求庄家宽限几天。庄家面无表情的走出去了。两个彪悍的壮汉将他往隔壁拖去,在走廊上遇见一人。正是来找躲在这里的一个老板收货款的苏秦风。当时的小梁正呼天喊地声泪俱下:“老板,就宽限三天!我让江西老家那边筹钱过来……老板,不就是钱的事吗,要个破手掌有用吗……”

  苏秦风听见“江西老家”几个字,拦住了两个壮汉,说这人是我老乡,人还年轻,废只手掌可惜了。他的事我找老板解决。两壮汉互递眼色,其中一人将苏秦风带去见了赌舘老板。帮小梁付清赌资的苏秦风,拎着如遇大赦的小梁出了那家赌馆。

  在林婶的米粉小店,苏秦风将小梁好一顿训斥,让他看看自己的孩子,还有家中的老人,以后是不是该担起家庭中一个男人该担的责任。小梁连连称是。

  经过了这件事,小梁变了许多。除了去工厂上班,空余便帮岳母在米粉小店帮忙。苏秦风那边偶尔有需要出力气的活,也不忘叫上小梁,让他赚点补贴家用。

  听了小梁这一番有惊无险的故事,小萌对苏秦风这人倒是多了几分好感。

  对于苏秦风,小梁自是感激不尽。相识后得知苏秦风并无意中人,念念不忘想帮忙撮合一个。眼下这向小萌,平日里和自己家人关系不错,看得出来这女孩心底颇善,配苏秦风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接下来看看两人能否擦出火花,若此事顺利,也算还了苏秦风一份人情。

  两天后小萌就去了物流公司。原本临行前夜想当面跟徐菲说说换工作的事,可听着徐菲在房间和田俊腻死人的甜言蜜语,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次日给了徐菲电话,说自己换了一家公司做事。由于工作地点较远,就搬出去住了。等一切事宜安顿好后再联系。

  拖着拉杆箱,路过街边一家交话费的门店,小萌重新办了张电话卡。旧卡则放进了钱包内层。

  抬头看看天空,洁净蔚蓝。小萌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生活,又将翻开新的一页。

  苏秦风透过办公室的玻璃门,有意无意的视线,扫过外面工作间埋头忙碌的向小萌。她来公司快三个星期了吧。小梁算是做了件大好事,给自己谋得了一个做事得力的助手。

  这物流公司的文员,可是很难请到那么称心如意的人的。忙起来得身兼数职,可能是话务员,录单员,也可能是车辆调度或现场记录员。得大脑清晰条理分明,又要能吃苦有耐心。以前请的人大多干不了多久就拍屁股走人了,能留下的也是摇摆不定。为这事苏秦风很是烦心。

  原本对向小萌没抱多大希望,她能适应这种忙碌的环境就很不错了。能干多久算多久吧。很意外的,她没几天就理顺工作套路了,最繁忙的阶段也没见她手忙脚乱,只剩游刃有余。总的感觉,还真有那么些大将风度。这样的人才,真得想办法留住。想到这里,苏秦风眼前浮起几天前,路过米粉小店时,小梁问起向小萌时挤眉弄眼的表情。

  “我早就说了我找的人没错。这下信了吧?”小梁咧嘴笑了。

  “嗯,确实不错。我很满意。”

  “做事不错,人也是不错的。苏哥,你也老大不小了。依我看,这女孩和你挺相配的。就在这滨城安个舒适的家,你目前有房有车有存款,条件也不赖……再不然,我帮你探探口风?”

  “别啊,别吓着人家。到时若人家无意,又不好推辞,为难之余一走了之咋办……”

  “那倒也是。唐突了美人可不好……鸡飞蛋打就玩完了。”小梁说起了俏皮话。

  “顺其自然吧。一切随缘……”

  “说的好象听天由命似的。近水楼台,努力争取就是啦。我等着吃喜糖……”

  苏秦风觉得是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关于自己的婚姻大事,老家的父母都催了无数次了。小梁说的在理,既然自己心中有意,就应该找机会多接触,了解,试探。弄清状况才能确定该进还是该退。公司每个月都有员工轮休假期。估计夏小萌就该轮休了,这是个机会。

  总算忙到了下班时间,小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往公司宿舍走去。迎面遇上走过来的苏秦风。

  “苏大哥,你好。”

  “向小萌,下班了?准备去哪儿?”

  “去宿舍啊,该吃晚饭了。”

  “这样吧,今天的晚饭我请。你来公司这么久了,我早该做东请你吃顿饭的。只是这些天太忙,就没开口。今天正好有空,怎样?能否赏光?”

  “苏大哥,你太客气了,到这里麻烦你就已经过意不去了。怎能还让你破费呢?”

  “说哪里话。都成熟人了就不要见外。听小梁说你是湖南人。公司不远处有家湘菜馆。应该合乎你的口味。就去那儿吃怎样?”

  “好的,我就不客气了!谢谢苏大哥!”

  在湘菜馆,小萌吃到了久违的家乡菜。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暖意。难怪现在所处的物流公司生意如红火,这个苏秦风还是很懂得体贴下属的。一个好的上司大多俱备这种凝聚人心的能力。

  席间的苏秦风很是健谈。跟小萌聊起自己的创业之路。当初在这滨城,赤手空拳打天下,几乎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风里来雨里去,到今天这个规模,其中的苦楚难以言说。说到伤心处,苏秦风一阵沉默。

  “苏大哥,你是江西哪一块的?我特别喜欢江西的徽州。”小萌见此连忙转移话题。

  “是鹰潭的。知道龙虎山吗?道教祖庭。”

  “知道知道,简直太有名了!道家发源地。一直慕名想去拜访呢。”

  “那好啊,到时候我当你的导游。”

  “真的,那就这么说定了。”

  “小萌,你应该快轮休了吧。打算去哪里玩儿?有安排吗?”

  “是的,后天轮休。打算到以前住的地方去一趟。还有些东西要取过来。”

  “那我们一起过去吧。去看看老乡小梁,顺便办点事情。”

  “好嘞,我有顺风车可以坐了。”

  苏秦风将车在一处酒店停车场泊住,从后备箱取出打算给老家父亲寄的风湿理疗仪。这酒店附近有一处快递公司,走过去大约有几十米远。小萌下了车,陪同苏秦风走了过去。到了快递公司门口,苏秦风让小萌在门外稍等。小萌便在门外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注视着街上的人来人往。

  街道边梧桐树下,一位六七十岁老人缓慢的走着。年岁渐大,步伐也变得沉重了。小萌想起老家的六爷,不知道现在身体好些了没有。

  突然,小萌发现梧桐树下的老人有些不对劲。左右摇晃,有些站立不稳。过往的路人见状,纷纷绕道而行。也难怪。自从网上爆出有些搀扶老人却被勒索事件,人们碰到这类事情也变得谨慎的许多,生怕遇上的是一碰瓷的。这样一来,倒是害苦了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此时的小萌,脑子里千回百转。去扶还是不扶?罢了,再纠结下去老人倒地不治,自己于心难安。咬了咬牙,终是过不了良心这一关。起身,飞奔过去扶住老人。老人被小萌稳住身形,对小萌指指自己的上衣口袋。小萌取出老人口袋中的药瓶,看了用量,倒出两粒放进老人口中。慢慢扶着老人到长椅上坐下。这时,苏秦风也从快递公司出来了。

  “怎么了,这是?”苏秦风见状楞住了。

  “这位老伯突然发病了。刚喂了药,我扶他在这儿坐一会儿。”

  “哦,那我们陪她坐坐,等他好些再说。”

  靠坐在长椅的老人意识渐清,对着小萌连声道谢。

  “老伯,你家住在这附近吗?要不我们送你回去。”苏秦风轻声问老人。

  “我就住前面小区。走几步拐弯穿过一条巷子就到了。”

  “那我们还是将老人送回家吧,这样放心一点。”苏秦风对小萌说。

  “嗯,好。”

  扶着老人到了所住的小区。小萌一看,是曾和阮强来过的南苑小区。门口草坪上几个搞锻炼的老人,看见小萌搀扶着的老人在路边石凳休息,便迎了过来。

  “麦叔,怎么啦?咋还让人扶着呢?”

  “别提了,刚才犯老毛病了,幸好遇上这位姑娘。不然,估计我就已经去见阎王了。”

  “这样啊,真是万幸。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这两个年轻人还真不错。”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夸奖起来。

  “这女孩,好象很面熟。我想起来了,前不久来过这里。好象是打听以前住老码头那块的谁。”

  “老麦,你以前不就那块儿的吗?”

  “是啊,我就在那儿住过,姑娘你想打听谁呀?”

  小萌一听,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老伯,是打听一位叫石大旺的老人。当时他有个女儿叫石有莲,在那儿卖过凉茶。您有印象吗?”

  “石大旺……石有莲……对,阿莲,人我倒是认识……不过,姑娘,恐怕你要找的人已经不在世了。”

  “这个石大旺老人我打听了,确实过世了。可他女儿阿莲却没下落,不知嫁到哪里去了。”

  “其实石大旺老人以前和我家二叔相熟。经常一起出海捕鱼。阿莲开的凉茶摊,我们也经常光顾。后来不见了凉茶摊,也不见了石大旺老人。听我二叔说,那开凉茶摊的女子不小心落海了。估计她父母为此离开了老码头那块伤心地。”

  小萌心里一阵凉意。看来六爷的心愿是难以完成了。那老伯见小萌满脸失望,心中不忍。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姑娘,你打听他们家是有什么事吗?你们以前认识吗?”

  “老伯,不瞒你说,他们家对我爷爷有救命之恩。爷爷老了,想打听救命恩人的下落,哪怕是打听到他们的后人也行。可现在看来……”

  “后人?阿莲好象是有个弟弟的。不过,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告别老伯,小萌和苏秦风很快抵达以前小萌住的小区。苏秦风去了小梁的米饭小店。小萌则去小区取东西。

  二十五章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临来之前小萌给徐菲打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徐菲是火冒三丈的一顿数落。

  “这些天你都去哪儿啦?你还当我是你朋友,当我是你闺蜜吗?太不够意思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事咱们不可以一起好好商量?非得这样一声不响的不辞而别吗?太让人伤心了!”

  “动不动就玩失踪!你当你是电视剧里的女主角吗?还有阮强,你知道他变什么样子了吗?每天都打电话问我你的消息,闹得我现在一看见是他的号码就头皮发麻。你俩是不是闹别扭了?有什么问题不可以当面说清楚么?有些事情不是一走了之就可以解决的。”

  “徐菲,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我也是有苦衷的。到时候慢慢跟你解释。我过来的事,千万别告诉阮强好吗?”

  “真服了你。好吧,你来了就直接进屋。锁没换。今天是周末,我得在店里盯着。”

  “好的。到时见面再聊。”

  出了电梯,楼道里静悄悄的。小萌取出钥匙,打开房门。小客厅的格局还是老样子。小萌进了自己的房间,收拾好还未带走的一些衣物。外面有敲门声响起。难道是徐菲回来了么。小萌打开房门。竟然是阮强。多日不见,只见他满腮胡茬,憔悴不堪。昔日的阳光帅气消失无踪。

  “是你……进来坐吧。”小萌暗自腹诽,这徐菲纯粹就是一背信弃义的家伙。眼前这光景却又不得不很有风度的请阮强进屋。脑中急速转动该对阮强如何说辞。

  阮强进了客厅玄关处。小萌刚关上门,还来不及转身,就被身后的阮强一股大力拥进怀中。接着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热吻落了下来。小萌大脑空白一片。没了思维,没了意识。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转动。

  稍顷,终于挣脱的小萌猛地将阮强一把推开。阮强站立不稳,几个趔趄,跌倒在客厅沙发上。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再这样,朋友都没得做。”小萌冷冷的说道。

  “不是的。小萌,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你不在这段时间,我都快急疯了。你到底去哪儿了?发生什么事了?发信息不回,电话也打不通。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没发生什么事,我只不过换了一个地方上班而已。阮强,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可能走到一起。所以,我只能衷心的祝福你,。”

  “不是。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肯定有原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的话,那么我告诉你,我对你实在是找不到感觉。”

  “撒谎!你骗得了我,可你骗不了自己的心。小萌,你说过,你很庆幸有我这个朋友。如果,确实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问题,说出来,我们一起承担。”

  小萌心底有一刹那的松动。可想到石总那一番话中不轻不重的敲打,还有美食城包厢内女子依偎在阮强怀中的情景,心房瞬间变得坚硬。正在这时,小萌的手机铃响了,是苏秦风打来的。

  “小萌,东西收拾好了没有?需要我过来帮忙吗?”

  “收拾好了。不用过来,我一会儿就到……亲爱的,稍等片刻。”电话那头的苏秦风,闻听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如同耳边闪过一声炸雷,被惊了个呆。回过神来,断定小萌这边一定有状况。

  “他是谁?”阮强面色不虞。小萌不由的心虚,狠下心来,微笑着用轻松的口吻说:“哦,忘了告诉你,他是我新交的男朋友。跟我一样,从贫困山区走出来的孩子。靠着自己的努力,在滨城打拼。我们,才是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

  阮强脸上阴晴不定。静静看了小萌几秒钟。

  “那好,我祝同一个世界的你们,幸福!美满!”

  然后,阮强拉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苏秦风在小萌所在的小区外徘徊。不知小萌那边什么情况,再打电话又似乎不妥。半个小时过去了,才见小萌拖着拉杆箱从小区里走出来,眼睛看上去有些红肿。

  这是个有故事的女孩儿。苏秦风心中明了。也不再说什么,上前接过小萌的箱子。

  “苏大哥,刚才……不好意思,你别往心里去。”见了苏秦风,小萌突然有些尴尬。为刚才电话里的称呼。

  “那没什么。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啦?”

  “没有。是跟一个朋友开玩笑呢。”小萌慌忙掩饰。苏秦风淡淡一笑,也不拆穿,“哦,是这样啊。”心想将玩笑开哭了的场面可不咋么地。

  “苏大哥,我们还是回公司吧。”小萌原打算在徐菲这边呆两天,可刚跟阮强闹了这一出,也就没了那个心思。刺激别人同时也刺激到了自己。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小萌,反正现在还早,不用那么赶。我们就找个地方坐坐,吃点东西。顺便,听听你的故事。”

  “我哪儿有什么故事啊。”

  “就听你那个找人的故事……”

  “嗯,好吧。就先找个地方聊天吧。我知道有个地方不错。就在前面,边走边聊吧。”小萌想既然苏秦风之前在南苑小区已经知道找人的事,也就没必要再瞒着,否则显得自己不够坦诚。

  小区外并未走远的阮强,看着二人并肩前行的身影,滋味莫名。一路尾随,远远看见二人,走进了以前和小萌常去的一家茶室。不由暗自发笑。和新男朋友你侬我侬,也不至于到常和前男友去的地方吧。这说明她心里还是放不下自己。看来这事还是缓一缓,等找到原因,两人之间的问题才能迎刃而破。而要找到原因,目前也只能靠徐菲了。

  柔和的灯光下,小萌讲述着六爷的故事。一旁的苏秦风听得唏嘘不已。现在的年轻一代,恐怕已经无法理解父辈之间,曾经有过的那种始终如一近乎信仰的爱情。

  “那么,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是继续寻找石大旺老人的后人吗?”

  “目前线索几乎都断了。我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寻找。六爷怕是要失望了。”小萌心有戚戚。

  “老天不负有心人。再试试吧!不管怎么说,你都已经尽力了。也算对得起六爷,不必自责。”

  “嗯。我在QQ还有微博上发过信息,寻找以前在老码头生活的人。想通过这样找点线索,可没回音。我都快没辙了。”

  “有没有想过,若哪天真找到了石大旺老人的后人,玉佩的事该怎么说呢?”

  “如实相告吧。毕竟是祖传之物,能完壁归赵最好。实在不行就赎回来,尽力吧!……”小萌倒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即使玉佩还在,怕也成了人家的祖传之物。人家未必肯归还。现在考虑这个问题为时过早,到时候再说吧。

  “也只能这样了。”苏秦风点点头,“你到公司这段时间,工作能力没得说。好好干,公司不会亏待你的……我有个想法,你工作范围那一块,我打算再聘几个人,你负责把他们调教出来。以后公司业务还要大力拓展,太需要象你这样全能型的人才。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趁这几天假期好好休息吧。”

  “嗯,谢谢苏大哥。工作方面我会尽职尽责,放心吧。”

  想著小萌好不容易露面,徐菲找了个借口,提前下了班,想和小萌好好聊聊。谁料房间里空无一人,没见小萌踪影。这丫的,忽悠我是吧。一通电话拨了过去。

  “干嘛呢?说好的等我回来,你人呢,在哪儿?”

  “还知道问人啊。早跟你说别跟阮强说起我过来的事,可估计你立马就打电话告诉他了。时间也够准的,我刚进屋他就来了。你到底是谁的闺蜜啊?”

  “这事嘛……”徐菲有些讪讪的,“我觉得你俩应该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这样藏着掖着算啥呢?我还不是希望你们言归于好尽释前嫌……”

  “言归于好?你想得美。你这样一来,我和他彻底掰了。有些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弄清楚的,需要时间,懂吗?”

  “我不懂你们那一套。简直就是互虐,相爱相杀,自找苦吃。哎,照你这么说,好像都是我的错咯?是我棒打鸳鸯咯?主要责任在我咯?”

  “别胡搅蛮缠。也没那么严重。你顶多也就负个间接责任吧。”

  “好了,不扯远了。到底咋回事?换了工作,和阮强也不联系。顺带还捎上我……快说!我没耐心啦……”

  “之所以辞职,是因为老是请假,引发众怒。没好意思再干下去,只有另找地方了。和阮强……你觉得我们会有结果吗?”

  “这个……难度确实不小。那你算是就这样了结了?”

  “不然还能怎样?”小萌幽幽的说。

  徐菲不再说什么,叹了口气,“有空过来玩……”

  二十六章 又有了玉佩线索

  一个多月过去了。这段时间,小萌将全副精力毫无保留的投入了工作。苏秦风也是说到做到,行动迅速,又招聘了几名新职员,交由小萌督导。小萌也不含糊,制定了一套甚为完备的工作计划,让几名新员工很快熟悉了工作流程,并逐渐走向娴熟。眼看着总算是没辜负苏秦风的一片期望。小萌不禁长舒一口气。

  这天工余闲暇,小萌躲在一处没人的角落独自发呆。那些以往和阮强相处的时光就会浮现在眼前。不管怎么说,阮强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嘘寒问暖,不输于任何一个称职的男闺蜜。如果说他有什么错,那就是错在他的条件太好了。与他之间,有缘无份,有运无命,这八个字大概就是最好的解释。自己一个从大山深处走出来的孩子,怎么能奢望太多。

  算了,不想这些,越想心情越是低落。目前挂心的也就是六爷那件事还没着落。想到这儿,小萌不禁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有条QQ信息。是网名叫“我从天上来”的一个网友发过来的。

  “萌小象,你发的那条微博好像有人跟帖。问怎么联系你?你都一直没有回复!”萌小象是小萌的网名。

  “啊?这阵太忙,我都没来得及上网看。我待会儿马上去回复。谢了!”小萌有些兴奋,看看时间,快到中午了。公司附近有家网吧,就去那里吧!和徐菲同住时买了台笔记本电脑,因为这边住的是公司宿舍,就没带过来。

  好久没泡网吧了,有种久别重逢的亲切感。对于网络,小萌并不像许多同龄人一样沉迷,但并不排斥。偶尔去听听歌,看看网文,或是查些自己必须的资料。QQ好友除了以前的同学们,就那么为数不多的几个。最初接触网络时,因为好奇,加过几个陌生人。小萌还记有个网名叫龙飞九天的。一上来就是合十礼,称呼小萌也是施主之类,谈吐尽是佛家之言。小萌一度认为对方肯定年过半百的老僧,后来偶尔从对方相册里发现,竟然是佛学院的一名十来岁的学生。想到自己每次毕恭毕敬地称对方为大师,不由大呼上当,秒删了那小破孩儿。网络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电脑那头坐的是一个人,还是一只猫。也许是因为这次经历,小萌极少与陌生人聊天。

  打开电脑,小萌登录了QQ还有微博。在自己发的那条微博:为了打听一位故人的下落,现寻找曾在滨城老码头住过数年的老人。下面果然有人跟帖:“我家几代都曾生活在老码头,请问怎么联系?”这帖子是上次和苏秦风聊过之后又重发的一条。跟帖的日期是十天前。小萌赶紧回帖,加我QQ327367896。等了好久,没见回音。想必是对方不在线,只有静候消息了。小萌又浏览了一阵各方资讯,给通知自己的Q友“我从天上来”留了条信息:“我已经留言了,上班较忙,平时在线时帮我留意着,有消息通知我,谢了。”然后就下了线。

  两天后的一个傍晚,吃过晚饭的小萌在公司附近的一条林荫道上散步。手机轻微的提示音响。是一条QQ验证信息:“我是以前在老码头的住户。”小萌点了同意。加上了这个网名叫无影脚的QQ号码。不一会儿,对方就有了回应。

  “你好,请问你要找什么人?我家好几代人都老码头那边住。我可以帮你问问。”

  “谢谢,您真是个好心人!是这样的,我原本要找的人叫石大旺,他有个女儿叫石有莲,如果健在的话有六十多岁。可前段时间我才知道石大旺夫妇已经去世了,她的女儿也不幸落海亡故。当时他家还有个儿子,现在只能打听他儿子的下落了。”

  “原来是这样啊。这都要追溯到上几代去了,我得回家问问老爷子,有消息了就通知你。”

  “好的,真太谢谢您了!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不用谢,还不知道能不能帮上。”

  六爷交待的事似乎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小萌欣慰了不少。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手机QQ里没一点动静。小萌的心渐渐下沉。

  一个星期后,总算有了无影脚的QQ消息提示。

  “在吗?”

  “在的。怎样?有问到下落吗?”小萌有些迫不急待。

  “问是问到了。那户人家唯一的儿子后来就在滨城经商,至于具体在哪里,是做什么的这事要见面详谈。我是个生意人,忙着赚钱。得看什么时候有空才能出来。”

  “您的意思我懂,帮忙自然不能白帮。到时候酬劳不会少你的。”

  “我猜这个人的下落对你很重要。在商言商,不知道你出多少酬劳买这个消息?”

  “虽然我确实需要这个消息,但我也就是个打工仔,拿不出多少钱。五千够吗?我只能拿这么多了。”

  “五千也太少了,我最近手头紧,一万吧。你自己去找纯属大海捞针,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看着办吧!”

  “这样吧,八千。我只能筹到这么多钱了。那消息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用。不费吹灰之力,轻轻松松赚上这一笔钱,何乐而不为?”

  “这……好吧,那要现金。我也是急等钱用,否则没一万是不会卖这消息的。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约个时间,找个地点见面。

  “就明天吧。我请个假,在滨城广场边有个凉亭知道吧?就在那里见面怎样?”小萌觉得为了安全起见,找个人多的地方稳妥一点。

  “行。那明天见,到时QQ联系。”

  “嗯,好。不见不散。”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苏秦风,正跟一个客户通电话,忽然看见小萌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好,好,具体事宜咱们见面再细谈。那就先这样说定了。”苏秦风放下手机,“怎么了?小萌,有什么事吗?”

  “我明天想请半天假。找人的事有了线索,约好明天见面细说。”

  “哦?从哪个渠道知道的消息?”

  “是我发的微博消息,让Q友们转发后得到的消息。”

  “网络?见面细说?这靠谱吗?……”

  “不靠谱也要试一试啊,万一是真的呢。”

  “那这样,我陪你去。相对安全些……”

  “好!谢谢苏大哥。”

  “别老这么客气,见外了!”

  “道谢是最起码的礼数嘛!”

  “唉!说不过你!……”苏秦风摇了摇头,脸上一副无奈的表情。

  小萌和苏秦风在滨城广场的凉亭中,等了近两个钟头。原本早上在QQ上和无影脚说好的十点钟见面。现在都快12点了,除了两个跳广场舞的大妈来歇了一会儿走后,凉亭里再没见其他人出现。QQ也是悄然无声。小萌火冒三丈却又无处发泄,低头闷闷不乐。

  “回去吧。说不定那人有事耽误来不了。”瞅着小萌气呼呼的样子,苏秦风本想说网络上的人靠不住,却又担心小萌面上难堪,便好言安慰。被放了鸽子的小萌对无影脚的爽约也是无计可施,只好坐上苏秦风的车回了公司。

  用过午饭,小萌照例小睡片刻,好养足精神下午继续上班。睡眼朦胧中感觉手机轻响了一声,小萌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是无影脚的QQ信息:“万分抱歉,临出门时生意上出了些问题,脱不开身。到现在还在解决中。咱们过几天再见面吧。”

  “可是,我凭什么再相信你。是你失约在先。”小萌怒气未消。

  “相信我,这次确实是意外。”

  “那么,就再信你一次。”小萌稍稍语气缓和,“若是再放鸽子就不用见面了。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躲猫猫游戏。”

  “但我有个请求,下次还是单独见面,毕竟我们互相不知底细。万一你不承认酬劳的事,再邀个帮手。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就单独见面吧。可不许耍花招哦。”小萌总算是明白了无影脚不现身的原因。到时候就让苏秦风远远看着便是。

  “那就过几天见面,等我解决好生意场上的事再通知你。”

  “好吧,等你消息。”

  阮强听从了徐菲的建议,让双方先冷静一段时间。这样彼此可以看清楚,对方在自己心里到底占有多重的份量。到时候再找个机会见面,那时有些问题或是误会也就不算什么事了。虽然徐菲说这些时,心里想的是时间久了你丫的就得忘了这事吧。但阮强听着似乎在理,也就安下心来忙乎自己的摄影作品了。那丫头明明是在乎自己的,只是从未真正审视过她自己的内心。给她一段时间吧。

  清早起来就对着电脑修图,眼睛有些不适。阮强站起来走到阳台上,眺望着蓝天,还有远处的风景,身体做着舒展动作。客厅里传来手机铃响。是吴涛打过来的。

  “强仔,又在修图么?”

  “是啊,你小子又在何处逍遥?”

  “在家里,陪老妈看电视。我突然想起个事,前几天,我在广场看见你那个小萌了。不过她身边的男人可不是你哦。什么情况?”

  “怎么什么情况?她不可能整天围着我转的。可能是她同事或是上司……。”

  “也许吧。我看见他们好象在凉亭等什么人,等了好久。可没等到什么人。你那小萌好象很生气,后来两人就离开了。”

  “这样啊!估计是等客户吧。我待会儿问问她。”阮强轻描淡写。

  等人?很生气?这丫头在干嘛呢?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是时候该见上一面了。阮强拨通了徐菲的电话。

  “徐菲,我想见小萌一面,把她现在的电话号码还有工作地址发给我。”

  “地址?我没有啊。”徐菲心想,这么久了,你丫的还贼心不死。打死我也不说,看你能咋样。

  “徐菲,要跟我作对么。还想在滨城混吗?”

  “不是啊,我这儿真没有她具体地址。不过,等我想想,她好像说过在一家物流公司。叫鸿运什么来着。电话我发你手机上。”听着阮强带有明显威胁意味的话调,徐菲乖乖缴械投降。等阮强挂了电话,徐菲赶紧给小萌打电话,接通后却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徐菲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将小萌的号码发给了阮强。

  阮强到了鸿运物流公司门口的传达室,跟门卫说要找向小萌。门卫看了打卡记录显示她今天没有上班,让阮强自己打电话联系。阮强无语,来的路上已经打过呈关机状态。焦急中忽然看见从传达室外路过一人,正是上次和小萌在一起的年青男子。阮强急忙赶上前。

  “你好,请问您知道向小萌住在哪里吗?我是他的一个朋友,找他有点事。可我打她电话关机了,联系不上。”

  “关机?她平时从不关机的啊!我试试看。”苏秦风尝试着用自己的手机拔打,果真如此。“那我们去她的宿舍看看吧。”

  小萌住的员工宿舍里还有一个女孩。正在整理床铺。“小唐,向小萌在吗?”苏秦风走过去问。

  “你好,苏总。她不在。吃早饭时听她说,要去滨城大市场旁边一家叫鑫怡的茶楼见个朋友。还说万一苏总问起就这样答复你。”

  “她走多久了?”

  “大概半个小时的样子。”

  “好,知道了。谢谢你!小唐。”苏秦风转身对阮强说,“我们过去找她吧,十来分钟就到了。”

  “好,坐我的车过去。”

  坐在阮强车里,苏素风对阮强说起上次小萌为找人见网友的事。一路见阮强面色焦虑,苏秦风料到二人关系非浅,便说出自己心中的疑虑,担心和小萌见面的人并非善类。阮强顿觉有种不祥的预感。到了鑫怡茶楼,阮强直奔服务台,苏秦风紧随其后。

  “你好,我有个朋友刚说要来这里。”苏秦风打开手机里小萌的照片给服务小姐,“麻烦帮我看一下,她来过了吗?”

  “哦,这位美女,我有印象。刚离开一阵,和先来这儿的一男一女离开的。不过我记得她走的时候好像有些身体不适,是另外一个女人扶着她走出去的。”

  “往哪个方向走的,是坐车离开的吗?麻烦把你这儿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看一下。她是我女朋友,我担心她遇到坏人。”

  “怎么回事?这位客人遇到什么问题了吗?”一位中年男士走了过来。

  “刘经理,这位客人想看监控录像。”服务小姐把事情原委告知茶楼经理。

  “我可以让你看监控录像,但要请你把身份证给我登记一下。”

  “好的,我配合。麻烦快一点。”阮强从钱包中取出自己的身份证件。

  服务小姐迅速调出监控录像。画面显示,小萌被一个女子扶着走出茶楼,后面紧跟着一个中年男子。上了茶楼旁停车区的一辆银灰色商务车。

  小姐,麻烦把商务车画面放大。谢谢。一旁的阮强和苏秦风清晰的看清车牌号是粤A65983。

  “走,赶快上车,兴许能追上。这市场周围人流量大,车辆限速,估计他们跑不了那么快。”苏秦风提醒阮强。两人急速上车。市场出口外是条主干道,沿着这条道行驶了一段路,没发现银灰色商务车的身影。前面不远就快到分叉路口了,情急之下,阮强额头不由渗出了大滴汗珠。

  “分叉路我下车,拦辆计程车分两路追。你电话多少?我拔一下。等会儿谁发现就通知对方。”苏秦风马上作出决定。阮强点点头。

  就在这时,苏秦风瞥见左前方一辆中型货车旁,似有银灰色车辆闪了一下,转眼又被货车挡住视线。

  “慢点,看看左前方货车那边。”苏秦风示意阮强。阮强放慢车速。苏秦风睁大眼睛细看,真的是辆银灰色商务车,车牌号闽A65983。“就是这辆车!”苏秦风面露惊喜,嘱咐阮强千万别跟丢。一路紧随其后,只见那辆商务车在分叉口往右边车道行驶十几分钟后,拐进一栋废旧仓库模样的建筑楼内。

  “我们不清楚虚实,这样跟进去怕不妥吧?万一对方人多咋办?是不是从长计议?”苏秦风说出自己的担忧。

  “怎么计议?等警察来?这个时间内,万一小萌遭遇不测怎么办?这样吧,车钥匙给你,我先进去看看。如果半小时没出来,你就马上报警。给你个号码,是我哥们。要是警察来的慢就打他电话。”阮强交待完就下了车,进入那栋楼内。苏秦风想了想,远远跟在阮强后面。

  楼里空荡荡的,安静的让人发怵。阮强警觉的察着四周,眼晴搜寻着商务车的踪影。绕过几根硕大的水泥柱,那辆商务车赫然停在正前方。阮强正要上前查看,只听身后传来几声嘿嘿冷笑。急忙转身,两个腰粗膀圆的男人慢慢围了过来。

  “小子!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来找个朋友。”

  “找朋友?这鬼影都瞧不见的地方会有你朋友?骗鬼去吧!说实话,否则,有人来无命还!”躲在不远角落里的苏秦风,瞧见这阵势不妙,赶紧撤回原地,先将阮强留下的电话号码拔通。“喂,谁啊?!”电活那头的吴涛正在健身房内跑步机上挥汗如雨。

  “你好,你哥们有难,赶快过来救他!……你哥们是谁?哎呀,这,我忘了问他名字了。”那头的吴涛以为是个恶作剧,“你个神经病!”正欲挂断。苏秦风急了,“他说是向小萌的朋友!”

  “在哪里!我马上过来!”吴涛连声说道。听对方说马上过来,苏秦风报上所在位置,又继续拔通报警电话。

  第二十七章 有惊也有险

  此时的小萌,正在商务车内。只是已被反绑双手嘴上贴着胶布,身旁紧靠着一个女子。先在茶楼见面的中年男子,在驾照座上和身后一名戴墨镜的男子商议着什么。透过车窗的茶色玻璃,小萌看见了外面的阮强。身体不由挣扎起来,女子在旁厉声斥责,“老实点。”

  吃早饭的时候,小萌收到了无影脚的QQ信息:“九点半到滨城大市场旁的鑫怡茶楼见面。时间紧,我十点钟还要谈笔生意。记住,单独见面。”

  小萌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原本想让苏秦风远远跟着,现在看来已经来不及了。况且苏秦风肯定会极力反对单独见面。于是跟宿舍同住的小唐说了自己去见朋友的事。苏秦风问起再解释也不迟。一直挂心的事终于快见分晓了。小萌打开行李箱,取出阿莲送给六爷的莲花玉坠,戴在自己脖子上。在心里祈求此事顺遂平安。然后去了约定的茶楼。茶楼大堂内的红木沙发上坐着一个女子。见小萌进来忙迎了过来。

  “你好,靓妹。请问你是萌小象吗?”

  “是的,你是?……”

  “是我老公让我在这儿等你的。在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里面包厢吧。”小萌跟女子进了包厢,早有一位中年男子等候在那里。

  “小姐,请坐!”

  “不是说单独见面吗?怎么你还带个人呢……”

  “这是我内人,早上非要跟我过来。女人嘛,心眼多。还请你见谅!”

  “算了,说正题吧!我要找的人在滨城哪个地方?”

  “钱带来了吗?见钱说话!”

  “带来了!”小萌拍拍随身带的小包。

  “这事说来话长。来,喝口茶,听我细说。”中年男子将冲好的功夫茶给小萌递了一盅。小萌一路过来也是口干舌燥,随手接过,一饮而尽。

  “其实啊,那家仅剩的儿子,就在滨城做起了生意,而且生意做的很大……娶妻生子,然后……”小萌忽然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意识变得模糊。只听耳边似有人说:“怎么回事,扶起来走走吧。”小萌下意识随着扶她的人站了起来,走了出去。后来的事就记不起来了。等清醒过来,已是商务车内这种境地。小萌深悔一时大意,自己倒霉不说,还连累外面的阮强身陷险境。商务车外面的阮强,听那壮汉放狠话,面色不改,呵呵笑了。

  “这位大哥,你这话就有意思了。大路朝天,你能来的地方,我为什么就不能来?难道,这里又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

  “这里是我们存放货物的地方,我们当然能来。你鬼鬼祟祟的摸进来,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大哥,我对你的货物不感兴趣。是我有个朋友被人带走了。当时有人看见她上了这辆车。”阮强指指前面那辆商务车。

  “小子,你有没有搞错,这是我大嫂的车……”

  “有没有搞错?看看不就行了。”阮强往商务车走过去。

  “你小子找死!”那壮汉冲上来,迎面一记勾拳。阮强侧身闪过,顺势抓住壮汉胳膊来了一个过肩摔。壮汉被重重摔在地上。透过车窗玻璃的反射光,阮强瞥见另外一人,正举着粗棒往自己后脑砸来。旋即身形一矮,躲过这一棒。回身一记鞭腿,踢在对方腰上。那家伙踉跄倒地。阮强快速绕到商务车右侧,一把拉开车门,却不料从车内飞出一脚,正中腹部,立时后退几步才站稳。车门被迅即关上并开动。

  阮强以为对方要逃走,正打算设法阻拦。哪知车辆急速调头,竟往自己撞来。阮强忙往水泥柱后闪避。开车人车技甚好,紧追不舍。那车在大楼内倒退,急转,全速猛进,一心想置阮强于死地。因平时不懈运动锻炼,阮强左躲右闪未见疲态。对方一时拿他无法。

  车辆忽然停在,推下一人倒在地上。是被反绑双手的小萌,挣扎着试图站起。那车往前开了几米,一个急转弯,径直往小萌开去。看着全速开过来的商务车,小萌绝望的闭上眼睛。只听呯的一声重响,小萌只觉被一股大力推开好几步远,摔倒在地。睁开眼,阮强倒在几米远的地方,一动不动。那一瞬间,小萌的心仿佛跌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渊。

  墨镜男子跳下车,将小萌拽入车中,并招呼蹲在地方呲牙咧嘴的两名壮汉上车,“开车,赶快离开这里。”

  然而迟了,一辆越野车一个急刹车擦过几人身旁,猛的停下。车上跳下两人,冲上来就和几人撕打起来。正混乱不堪时,几辆警车也赶到了,迅速控制住现场。

  阮强醒来时,已躺在医院里。右边胳膊缠着绷带左腿打着石膏,头顶挂着儿几个输液瓶。病床边坐着小萌,还有吴涛和叶叔。

  “你小子总算醒了。算你命大,没伤及要害部位。换了别人被那样一撞,早没命了。”见阮强睁开眼,吴涛舒了口气,“医生说并无大碍,休养一段就可以活蹦乱跳了。”

  “叶叔。”阮强声音微弱。

  “别说话,安心静养。我明白你要说什么,犯罪嫌疑人都落网了。等你身体好些了让吴涛讲给你听。”阮强点点头。眼睛转向小萌。

  “我先走了,还有一大堆事要去处理。吴涛,别杵在这儿,开车送我去局里。”叶叔起身往门口走去,吴涛转身对阮强挤了挤眼,“马上就回来。”

  病房只剩下两人。小萌握着阮强的手,眼泪哗哗的就下来了。

  “看你,我这不是没事嘛!别哭了。”阮强安慰小萌。

  “都怪我,把你害成这样子……”

  “没事,养段时间就好了。到时候你再陪我去看海,好吗?”

  “嗯,行。我陪你去。不过你现在得好好休息,这样才能早点去。”

  “那好,都听你的……”

  休养了两天,阮强才从吴涛和小萌断断续续的进述中,才弄清楚当时自己被撞之后发生的事。那天苏秦风和吴涛驱车赶到时,正看见阮强冲上去推开小萌,自己却被撞飞的场面。对方假意要撞小萌其实是为撞阮强,所以当时是减缓了车速的。之后赶到的警察搜查了那栋建筑楼,救出了几十名被困的年轻女子。这栋建筑楼是一个犯罪团伙的藏匿地点。这个犯罪团伙,专门拐卖诱骗年轻女子,然后将其转卖到全国各地一些地下色情场所而从中牟利。

  那个中年男子,是犯罪团伙内的一个小头目。偶尔看见小萌发的微博消息,原本一时兴起只想骗点钱花。在去和小萌头一次见面时躲在一旁发现,和自己见面两人中竟有一姿色出众的女子。从小萌的QQ号及动态中推测,要找人的定是这女子。于是改变了主意,约小萌第二次见面药倒小萌,只是没料到被阮强跟踪到藏匿地点,遂起杀心。幸好,吴涛和苏秦风及时赶到。

  “小萌,你那个朋友呢?这次他也帮了大忙,我还没谢谢他呢。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阮强突然想到了苏秦风。

  “他叫苏秦风。回公司了,让我安心照顾你。”小萌低头削着一只苹果。床头柜上,阮强的手机响了。小萌递给阮强。

  “强仔,在哪里?中午咱俩一起吃个饭,我找了个好地方,包你满意。”石帆温厚的声音传了过来。

  “吃什么饭啊,我在医院躺着呢!”

  “什么!怎么啦?在哪家医院?”

  “市中心医院。别急,都没事了,我正休息呢。”

  第二十八章 莲花形玉坠

  石帆将车开得飞快。几分钟后就到了市中心医院,直奔医院咨询台。

  “你好,麻烦帮我查一下,一位叫阮强的先生住在几号病房?”

  “稍等。我帮你查一下。”护士小姐有礼貌的答复着石帆。“你好,查到了。在外科的三号特护病房。”

  “帆仔,你怎么在这儿。”石帆闻声回头。“妈,阿婆,你们也在这儿……”

  “是啊,阿婆感觉有些不舒服,我陪着过来检查一下身体。你呢,是来看望谁吗?”

  “是强仔,刚听他说在这儿住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那咱们赶快过去看看。”石帆阿婆一听就急了。

  石帆推开病房门时,小萌正一勺一勺给阮强喂着稀粥。见有人进来,小萌放下碗,拿纸巾给阮强擦了擦嘴角。

  “强仔,你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成了这副模样?”石帆阿婆一进门,就着急的问。

  “阿婆,不用着急。不小心被车撞了。就是一点皮外伤,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这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你跟我说起。还拿我当你哥吗?”石帆责怪起阮强来。

  “两天前的事。没来得及说,再说也怕你们太过担心……”

  “石总,阿婆,你们不用担心。医生说了,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啦。”小萌边安慰着病房内几人,一边弯下腰帮阮强掖着被角。

  “强仔,这位姑娘是?”石帆阿婆笑着问阮强,不经意中,看见小萌低头弯腰时露出的莲花形玉坠,神情忽然呆滞起来。

  “这位是向小萌,我的女朋友。”说这话时,阮强脸色有些发红。

  “看,强仔还不好意思了。”石帆母亲在旁打趣。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是该交女朋友了。”石帆阿婆说着,又吩咐石帆去找医生打听真实病况。

  “姑娘,你叫小萌?这名字好听。听口音不是本地人,你老家是在哪里?”

  “阿婆,我是湖南人。现在滨城的一家物流公司上班。”

  “哦,湖南。湖南是个好地方。”石帆阿婆仔细看着小萌。“强仔,出院了记得带小萌来家玩。”

  “阿婆,肯定的啦……阿婆,别老盯着人家看,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瞧瞧强仔,现在就知道护着人家了。”石帆母亲在旁忍不住笑了。

  这时石帆推门进来,“阿婆,医生说了没什么大碍。休养一段即可。”

  “那好,我们也不打扰了。小萌,好好照顾强仔。明天我熬点鸡汤让阿帆送过来。”石帆阿婆站起身。“强仔,出院时让阿帆来接你。”

  “好的,谢谢阿婆。帆哥,阿婶,慢走。”

  徐菲在咖啡馆的吧台一角,核实着最近的帐目。正焦头烂额时,一个温和的男声,把她从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中拉了出来。

  “徐经理,很忙吗?……”抬头一看,是石总。

  “你好,石总。好久没见您光顾这里了。我得给你好好介绍一下最近的咖啡新品。”

  “好啊,顺便有点事想问你……”

  “行,您先入坐。”我立马就过来。徐菲收起面前的帐本,在心里揣摩着石总的来意。

  石帆找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品尝着服务小姐送过来的咖啡。昨天刚出医院,石帆就弄涛了阮强受伤住院的真正原因。考试再三给阮强的父亲打了越洋电话,小心翼翼的说了阮强住院的事。没敢说导致车祸的真正原因,只说不小心遭遇车祸,问题不大,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阮强父亲一听遇上车祸就不免焦急,说就这两天回国一趟。真不知到时候知道来龙去脉后会是什么状况。石帆不由替阮强担心起来。没想到晚饭后,阿婆又把他叫进自己的房间。

  “帆仔,说实话,强仔和那个小萌的事你知道吗?”

  “阿婆,那个小萌以前是我公司的员工。后来辞职了。他和强仔的事我不太清楚……”

  “在你公司做过事?那为什么辞职啦?……”

  “这个我真不知道,可能人家有更好的去处吧。”

  “不说这事了。阿婆有件事想让你帮帮我。”

  “什么事啊?阿婆。有什么话就直说呗……”

  “年轻的时候,阿婆有一枚佩戴了二十年的莲花玉坠……后来丢失了。今天在医院,无意中看见小萌脖子上戴的那枚玉坠,跟我那块一模一样,连挂绳都很像。阿婆想让你帮忙把那枚玉坠拿来,让我看一看是不是我丢失的那一枚。”

  “阿婆,一枚玉坠而已……丢了就丢了。你想要哪样的玉坠,无论多贵,我都可以帮你买来。”

  “那不一样。那枚玉坠是我出生时,父母帮我在妈祖庙求来的……”

  “这……好吧。”我想想办法。

  “徐经理,阮强的事情你知道了吗?”见徐菲在对面坐下,石帆品了一口咖啡问道。

  “知道了。为救小萌进了医院。这几天小萌白天要照顾阮强,晚上就住在我那边。”

  “徐经理,有件事,我想请你行个方便……”

  “没问题,只要我能帮上忙。只管吩咐。”

  “是这样,小萌脖子上戴的那个莲花玉坠你知道吧,我想借用一下。原因不便告知,当然也不能让小萌知道。第二天就让你还回去。”

  “这个,恐怕有些难办。”徐菲一听是这事,真后悔自己不该答应的那么快。自打小萌为照顾阮强又住回来这几天,那玉坠挂饰就没见她取下来,洗澡睡觉都戴着。难不成让自己去抢过来么?

  “想想办法嘛,有什么事能难倒聪明睿智的徐经理呢!上次我去香港,在你老板面前,我可是讲了你不少好话哦。这你是知道的……”

  “好吧,我想想办法……”

  阮强恢复的很快。胳膊上的的绷带已经拆除。腿上的绷带医生说过一个星期后再拆。每天小萌都会煲汤或是做些好吃的送过来,然后陪着说说话。

  “小萌,你脖子上的玉坠呢?戴着挺好看的。今儿怎没见你截?……”

  “昨天晚上徐菲说玉坠她很喜欢,要拿去玉器店,让给仿着再做一个戴上。这样才象好闺蜜。晚上就会拿回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阮强说着,看见有人推门进来,“爸!妈!你们怎么过来了?”小萌回头看向来人。是一位面孔严肃的中年男人和一位温柔娴静的美丽女子。听阮强叫着爸妈,心想这保养的真心不错。

  “你都进医院了,还能不过来么。让妈看看,都伤到哪儿了?”

  “妈,都好的差不多了。别大惊小怪的……”

  “你说你都这么大了,还能不能让人省点心?”阮强父亲出声了。

  “孩子都这样了,你就少说两句吧。这旁边还有人呢……”

  “爸,妈,这是向小萌,我女朋友。”阮强想起得介绍一下。“小萌,这是我爸妈。”

  “伯父,伯母,你们好!”小萌礼貌的打招呼。

  “你好。”阮强母亲微笑着,上下打量着小萌。阮强父亲则点点头。

  “阮强,好久没和父母见面了,得多陪他们聊聊。我还有点事要办,就先走了……伯父伯母,再见。”小萌出了病房。

  走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小萌脚步迟缓。她想起石总曾说过阮强的父亲在儿女婚姻上极看重家世,自己待在这里怕是不受待见。他父母在的这段时间,自己还是不要出现在这里了,以免造成不愉快。但就这样走了似乎不合适,毕竟阮强是为救自己而受伤住院。怎么也得给阮强交待一声。如此想又走回病房门口。只听病房内,传来一阵严厉的斥责声。

  “你叫我说你什么才好,居然称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野丫头为女朋友……”是阮强父亲的声音。

  “你以为你受伤住院的真实原因我不知道吗?还想瞒着我。告诉你,我刚下飞机就知道了……为了这个野丫头,你还真连命都不要了。居然跟商务车硬碰硬,你以为你是钢铁侠,九命猫啊!……”

  “算了,少说两句吧。”阮强母亲在旁劝解。却让当父亲的更生气。“还少说两句,就是你老宠着他。才被你惯坏成这个样子的……”

  “别的就不说了。你最好跟她趁早了断,这段时间我不想看见她……”

  “爸!你能不能站在我的立场,替我考虑一下!尊重一下我的选择?……”阮强开始反击了。

  “不能!咱阮家偌大的产业要有人继承发展……你对生意不感兴趣也就算了,我也没指望你。但是,你未来的妻子必须有撑起这份家业的能力!懂吗?你也替我设身处地的考虑一下!我能让这份家业败在你手上吗?!……”

  “爸!你就知道赚钱!钱能买来一切吗?……”

  小萌默默的从病房门外离开了。在医院走廊上遇见了吴涛。

  “小萌,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吴涛,麻烦你跟阮强说一声,我们公司有事需要我马上回去。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他!……”

  “好,我一定转告!……”

  第二十九章 什么?东阳不在了

  小萌一路昏昏沉沉的回到了和徐菲的住处。她觉得累极了。和衣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小萌,小萌!睡觉怎么不脱衣服啊?”是徐菲的声音。

  “你回来啦?现在什么时候了?就下班了吗?”小萌翻了一个身,眼睛没睁开。

  “还什么时候,都晚上了!你有多久没休息好了啊?睡得死猪一样!快起来!梳洗一下,吃点饭。”

  听见说吃饭,小萌觉得肚子还真有点饿。洗了把脸,坐到饭桌前。桌上放着那枚莲花玉坠。

  “怎么,玉坠仿做好了么?……”

  “没有,玉器店家说这种玉坠做工太精细,很难仿作,就只有算了……你收起来吧。”

  小萌将玉坠挂回脖子上。衣服口袋里手机响了,小萌一看,是老爸电话。

  “爸!怎么有空打电话过来?……”

  “这么久了,也没见你给家里打个电话,如果在外面过的不好,就回家吧……”

  “我很好……这段时间工作太忙,就没顾得上打电话。你和妈身体都还好吧?”小萌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没敢在电话里提起。

  “我们都还好。这次打电话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向东不在了……”

  “什么?!东阳不在了?出了什么事?!”小萌惊的站了起来。

  “这些天老是下雨,咱们寨子好几个地方出现了山体滑坡还有泥石流。昨天向东带着村干部转移受灾群众时,不小心发生了意外……”

  “啊?!这,怎么就发生这样的事了呢……”

  “唉……后天是大葬。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还是回来送他一程吧。”

  “嗯,我马上请假!明天赶回来!……”

  “苏大哥,我明天要回老家一趟。家里有点急事,向你告个假。”小萌立即拔通苏秦风的电话。

  “那你朋友医院那边情况怎样?……”

  “那个朋友的父母过来了……”

  “那就好……回去了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就打电话给我……”

  紧赶慢赶,小萌在第二天的下午五点左右,赶回了溪州县城,转车直奔司城家中。车窗外闪过的,是熟悉而亲切的景物。路边,有农户人家裸露的墙体上写着“卖猪儿”;有瘦小的老人在沿途堵车处举个小旗指挥来往车辆,却不知道扣错了衣服扭扣;有挂着鼻涕光屁股的小孩在田地滚爬掐架。以往看到这些,小萌会不由自主的发笑。如今目睹,只觉眼眶濡湿,鼻腔发酸。

  小萌还记得上次回家,在铁蛋家准备徐菲阮强过来后的住处时,自己曾问过彭东阳,为什么要留在家乡,而不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彭东阳说因为自己的父亲,也就是老村长。

  父亲在东阳眼里,自小就是大山一样的存在。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向东都有意无意地模仿和崇拜。而这种崇拜,并不因为父亲是个村长。东阳知道,这世界上的官多了去了,村长这职位,在大多数人眼里,也许根本不能称其为官。古时候的县官称为七品芝麻官,这村长比县长不知小到哪里去了。比芝麻还小好几级的,充其量算颗油菜籽。

  为父亲所折服,是从寨子里乡亲们眼里看到的敬重,话语里听到的口碑,这敬重和口碑,并不是凭空得来的。而是几十年的兢兢业业心底无私,以及为人公正换来的。

  读大三那年的寒假。东阳到家时已是腊月中。只看见母亲和妹子二丫,在家里推豆腐和打年粑粑。没看见父亲。

  “妈,爸呢?”

  “一准在村委会,你去看看吧。顺便减他回家吃饭。”

  村委会的门开着。最外间较大的会议室收拾的干干净净。里面的小会议室,门虚掩着。向东推开门,瞅见父亲抽着一枝烟,对着墙上的村务公开栏独自发呆。

  “爸,还忙着呢?”

  “东阳,你回来了。刚到家吗?……”

  “是啊。妈说你肯定在这儿,让我过来看看。”

  “早忙完了,一个人在这儿坐着想些事情……”

  “爸,想什么呢?跟我说下。”东阳在父亲对面坐下。

  “想的尽是些往事,可能是我老了。想起前些年一到腊月,寨子里该有多热闹。早就凑在一起舞狮玩龙灯,跳摆手舞了。现在呢,冷冷清清,龙灯让一群妇女们举着,耍的有气无力。唉,青壮年都出门打工了,赚了钱就去城里买房。慢慢的,即使哪天回来也不会回这里了。你说,再过些年,这寨子还会存在吗?……”

  “爸,这是大势所趋。我们无能为力……”

  “应该有办法的……可是,我老了,力不从心了。”父亲掉转头。东阳分明看见,有一滴泪从父亲眼角滑落在地上。

  大学毕业后,东阳就回村接替了父亲的位置,成了一名大学生村官。

  小萌明白,东阳心里是希望自己回去的。如果当初跟他说,完成六爷的交待的事情就回去,或许他走的时候就不会有遗憾。想到这里,小萌愈发难受。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小萌她妈也是刚到家。东阳出了这事,小萌妈妈还有寨子上的人,都自发涌过去帮忙料理后事。小萌爸爸帮着做法事,估计后半夜才能回来。

  次日天还没亮,小萌就和爸妈去了老村长家。帮忙的乡亲们也陆续赶到。厨房一众人等生火造饭。小萌爸爸,也就是春生梯玛,带着一众道士搭台做法事超度亡灵。

  八点多,乡里来了人在堂屋前的坪坝上布置搭建了简易的追悼会场。到中午时,县长书记还有州里派了代表来参加追悼会。会场周围是四里八乡闻讯后赶过来悼念的群众。黑压压一片。追悼会结束后,县长书记等领导和老村长一一握手作别,神情凝重。从追悼会主持人的悼词中,小萌得知东阳当时是为了救一个孩子,孩子得救了。东阳却不幸被突至的泥石流所掩埋。

  傍晚,人们渐渐散去,只留了些寨子上的人及亲朋好友。大葬夜,亲朋好友或最亲近的人才会通宵守护着亡灵,不眠不休。这一夜,也是和逝者在今生最后的相守。

  小萌不敢也不忍去看老村长独坐一隅的情景。东阳妈受不起这沉重的打击,已病倒在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痛,任谁都知道难以承受。不去打扰,或许才是最好的安慰方式。

  夜半,铁蛋二丫和小萌等一些人围坐在厢房火炕边烤火守夜。这时小萌才从二丫口中得知,寨子上在外打工的年轻人几乎都赶回来了。东阳以前曾动员过他们回乡创业,并提供项目和银行低息贷款及政策扶持。试图让他们走出一条新路子。可创业这条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的。多数人为保险起见,还是决定继续打工。虽说没有采纳东阳的建议,但这动员建议让人觉得暖心。至少,家乡还有人惦记自己在外奔波的艰辛,还有人在为自己谋划。如今,寨子上这个热心的年轻当家人走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千里迢迢赶回来相送一程。

  听了二丫说的这些,小萌在心里对自己的未来又重新做出决定。

  第三十章 阿婆心中的芥蒂

  阮强很快就到了出院的日子。父母看他痊愈的不错,又因生意上的事丢不开,两天前就离开出国了。来接他出院的是石帆。

  “强仔,向小萌这段时间没来医院吗?……”

  “她上班挺忙的来不了……再说我爸非常反对我们在一起,为了避免大家见面尴尬,这段时间也就没联系。

  “能跟我说说,她是为了什么事才遇险的吗?……”

  “是为了帮他老家的爷爷寻找一位故人。在网上发布寻人消息,结果不小心被人盯上了。”

  “她要找什么人?知道姓名住址吗?”

  “是四十多年前,住在老码头一个姓石的人家。年代久了,寻找起来有难度。所以一直在找。”

  “要找的人名字你还记得吗?……”

  “记得要找的人名字叫石什么莲,她父亲叫石大旺。”

  “前些天我阿婆让我做了一件奇怪的事。说是向小萌脖子上戴的那枚玉坠,像是她以前丢失的那枚,想证实一下。我就找了徐菲,设法拿过来让阿婆看了。”

  “哦?有这事儿?结果呢?”

  “她看了说不是,认错了。但是表情不对,肯定有问题。我后来又仔细看了那玉坠,玉坠背面刻着一个极小的‘莲’字,不细心看是发现不了的。”

  “对啊,你们家也姓石,会不会就是阿婆?……”

  “哪会这么巧?……我问下我妈。”石帆拔通话,“妈,我想问一下祖父的名讳……原因后面再告诉你。石大旺?知道了……阿婆的呢?石有莲。好,记下了……我接到强仔了,一会儿就到。”

  “看来八九不离十了。到了我家后,你找个机会,去求阿婆告诉你实情……”

  几分钟后,到了石帆家。石帆母亲和阿婆在家忙的不亦乐乎,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见二人进门,几人围席就坐。

  “强仔,多吃点菜。得将身体补回来。”席间阿婆不停的替阮强夹菜。

  “阿婆,你就偏心强仔。”石帆看不过去了。

  “帆仔,妈给你夹菜。都多大了,就别争风吃醋了。”石帆母亲忍俊不禁。

  “还是我妈对我好。”石帆自言自语。阿婆和阮强都笑了。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饭后,石帆母亲回房间休息。阿婆在门外种的各类花草间转悠。阮强和石帆在客厅聊了一阵。石帆冲阿婆的方向对阮强使了个眼色。阮强去到阿婆身边。

  “阿婆,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好啊,那去书房说吧。”阮强跟阿婆走到二楼的书房。“坐吧,想说什么事?”

  “阿婆,其实我这次受伤住院是因为小萌。小萌为了帮她老家的六爷爷寻找一位故人。在网络发布了消息,不小心被坏人盯上……我受伤也是为了救她。”

  “原来是因为这样?!我还以为是单纯的车祸。”阿婆感到惊讶。

  “小萌也是找人心切,才误入险境。她为了帮六爷爷完成心愿,已经很辛苦的找了很久了……”

  “哦,这孩子倒真不错,孝心好。”

  “他家六爷爷要找的这个人叫石有莲,跟阿婆您同名同姓。40多年前,在老码头那边摆过凉茶摊。”阮强看见阿婆的嘴唇有些发白。“阿婆,帆哥已经跟我说了,你以前丢失过一枚玉坠。跟小萌脖子上戴的那条很象。阿婆,玉坠是那位故人送给六爷爷的信物……”

  “强仔,你的意思,阿婆就是那位故人……”

  “是的,再明白不过了。帆哥问过阿婶了,石有莲的父亲石大旺,就是帆哥的祖父……”

  “你们既然已经都弄清楚了,还来问我做什么?不错,我就是。可我不想再见那个人,当初就是他失约失信,才害的我落海遇险,差点命丧黄泉……”

  “阿婆,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小萌不是这样说的……六爷爷当年是因为家中母亲去世才耽误了行程,回到老码头时你们全家都已经搬走了……阿婆,六爷爷终身未娶,就是因为心里放不下你。如今他已是风烛残年,最后的愿望就是想知道你的下落……”

  “强仔,别说了。我很累……”

  “阿婆,我父亲极力反对我和小萌在一起。可我不想和她分开。我知道,父亲当年深受您的大恩。没有您当初相帮,他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如果您出面撮合我和小萌的事,他绝不会驳您的面子……”

  “强仔,这是两回事。你和小萌如果真心相爱,我会帮你说情的。可他爷爷这事,我不能原谅……我把佩戴了20年的玉坠赠送给他,他竟然拿了在地摊上买的东西给我,还说是祖传之物。太气人了!别再说这事儿了,我的血压会升高。”

  “啊?这里面一定有出入!阿婆,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去弄清楚好吗?……”

  “随你吧,我也不想再提这些陈年旧事了……你刚出院,也去休息一会儿吧。”

  “好的,阿婆。”

  第三十一章 还是先冷静一下吧

  田俊没想到,在去滨城军分区办事的途中,竟遇见了高中时上下铺的同学肖翔。说来也巧,这肖翔大学毕业后就去了广州发展。这次是来滨城出差。方向感不强肖翔在去客户公司时迷了路。原本问好了就在这附近,可怎么也找不着。正打算询问路人,恰好看见一穿军装的兵哥走过来。

  “嗨,兵哥,你好,请问怡苑大厦怎么走?”没见回音。肖翔不由看向对方。

  “肖翔!……”

  “田俊!……”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然后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走,咱俩找个地方叙叙旧去。”二人在附近的一处酒吧落座。叫了几瓶啤酒和下酒菜,边吃边聊起来。

  “肖翔,这酒你喝吧,我们有规定,不能喝酒。况且待会儿我还得去上级机关办事……”

  “好吧。我理解你,老同学。我一个人喝。”

  “你现在广州那边什么情况?成家了吗?……”

  “快了。结婚对象你认识的,也是咱们当年的高中同学。胡梅云。”

  “啊?!你什么时候下手的!你这小子还真看不出,老谋深算。”

  “说说你吧!你和向小萌现在怎么样啦?到什么地步了?”肖翔脸上坏笑。

  “怎么扯上我和向小萌啦?我们俩没怎么啊。”田俊一脸懵样。

  “你是逗我还是怎么的?向小萌在高中时就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这我哪知道啊,我没听她说起过……”

  “天呐,那你可真是个榆木疙瘩……亏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装傻呢。我听我家胡梅云说起过,向小萌读大学时就常在QQ里私下问你的消息。后来听说她大学毕业后就来了滨城。我们还以为你俩早就在一起了……”

  “她确实是来了滨城,我们还联系上了,并且见过面。不过,没到一起。”

  “为什么?哦,对了!你已经有喜欢的对象了。所以,不能脚踏两只船……”

  “不是这样的!有些别的原因,一时说不清楚。你和胡梅云打算啥时候摆酒席,记得招呼一声。”

  “这是肯定的啦。我还指望着你那份子钱呢。哈哈。”

  两人又聊起以前高中同学的去向和现状。谁谁出国了,谁谁去了西藏,谁谁又开了家大酒店。不知不觉,桌上的菜吃完了,肖翔也喝的差不多了。二人便在肖翔的酒嗝中分别,各忙各的去了。

  没有遇上肖翔之前,田俊打算到军分区办完公事后就去找徐菲。想起和徐菲在电话还有信息中那些甜蜜的情话。田俊就恨不能马上见到徐菲。然而遇上了肖翔。

  肖翔说的那些有关向小萌的话,如同一颗石子,扔进平静的湖泊。田俊心里乱了。事情怎会是这样的呢?向小萌来滨城,其实就是为了自己而来。可是,自己竟然和她的闺蜜好上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混账的事情呢,这事却让自己做了。

  等等,既然徐菲和小萌是闺蜜,难道就不知道小萌的所思所想吗?女孩子对感情这方面的事是极为敏感的,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察觉。如果徐菲知道小萌对自己的感情,却依然还和自己发展成恋爱关系。这简直就是横刀夺爱嘛。不行,自己要弄清状况。

  徐菲还不到五点就回了自己的小屋。田俊发信息说到了滨城,五点钟就过来小区这边。徐菲把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给客厅摆上水果,找出田俊爱喝的绿茶。接着又系上围裙,去厨房做了几样拿手菜。

  门铃响了,徐菲打开门。田俊一身戎装,站在门外。

  “来了,进来吧。”徐菲满眼含情脉脉,柔声说道。

  “就你一人在吗?向小萌呢?”田俊走进小客厅,四处环顾。

  “她回老家了。有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去世了。坐吧,我给你泡杯茶。”徐菲取来玻璃杯,泡好茶叶放在桌上。

  “嗯,这茶好香。”田俊端起来闻了闻。

  “是从老家带来的茶叶。”

  “难怪咯,闻起来就觉得亲切。”

  “呵呵,听说是家乡茶就觉得亲切……心理作用吧。”

  “算是吧。离家久了,特别想念家乡的一草一木。”

  “那就抽空回家看看,你不是每年都有探亲假吗?……”

  “是有假期。可是连里训练抓的紧,很难抽开身。徐菲……”田俊目不转睛的看着徐菲。“嫁给一个军人,日子不会那么轻松。你不会后悔吗?”

  “怎么会?我喜欢的是你的人。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可是,我是个恋家的人。总有一天,我会回到生我养我的地方去。你在这里,待遇丰厚,习惯了物质上的优裕。到那时,你会和我回家乡去吗?……”

  “那是多年以后的事。现在谁能说的清呢。再说人在哪里不是一样生活,你完全可以留在滨城啊,政策上有规定的。”

  “是啊,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聊点儿别的吧。徐菲,你和小萌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两个人好的跟亲姐妹似的。”

  “读大三时认识她的,那时她读大二。我毕业后就来滨城了,之后把她也邀了过来,一直住在一起。咱俩之间可以说是无话不谈,她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

  “真的么,也包括她一直喜欢着我?……”

  “她喜欢你?这怎么会?她跟我说过你们只是老同学。”

  “我也以为我们只是老同学。可是今天,我从一位高中同学那里知道,她喜欢我从高中时就开始了,读大学时也是时刻关注着我,毕业后来滨城,只怕也是冲我来的。”

  “这……我真的不知道。”徐菲的声音低了下去。

  “真的不知?当真?这么久都没发现一点迹象?”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听出来了。你这是兴师问罪有备而来的架势么?好吧,那我就告诉你。我跟她认识不久就知道了,她不说我也不问。我想知道她这个秘密能够隐藏多久,连我这个对她掏心掏肺的人也瞒着。是怕我跟她抢么?……”

  “你第一次来小区我就认出你了。在她珍藏的同学相册里,你和她在学校的合影放在第一页。难道你不觉得咱们的第一次见面,特别富有戏剧性吗?……”

  “我真的弄不懂你们女人。就因为她瞒着这个秘密,你就要这样报复她吗?”

  “这能算报复吗?我早就问了她你们的关系,可她不坦白不承认,还有说你们只是老同学而已。那我就只有却之不恭了。”

  “亏你们一起相处这么久,你根本就不了解她。她行事从来都是先替别人考虑,再想自己。她也是在维护你们多年的姐妹情份,你懂不懂?……”

  “我不懂。看来,你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都是替别人着想,都是想回到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去。可是,很遗憾!阮强前不久为救她差点搭上性命,这该是多大的一份人情。这回她算是跑不掉了。换言之,你没机会了。”

  “你还真是不可理喻。如果她有好的归宿,我不会让她感到为难的。看来,我们之间,还是先冷静一下吧”说完,田俊就大步离开了小区。

  徐菲看着田俊的背影离去。喃喃自语:我不知道是假的,可我爱你,却是真的啊。

  阮强到达徐菲的住处时,徐菲正独自对着满桌酒菜喝的酩酊大醉。听见门铃响,歪歪斜斜走过去打开门。

  “是你,阮……阮公子。来,陪我喝一杯。”

  “这又是怎么了?喝成这样子。小心。坐下。”阮强扶着徐菲坐在桌前。

  “徐菲,知道吗?我帮小萌找到六爷的故人了。可小萌电话打不通,你和我去她公司找她好吗?这是个好消息,咱们先庆祝下,再商量下一步。”

  “小萌,她回老家了。”徐菲靠在椅子上,垂着头。

  “回老家了?是家里有事吗?什么时候走的?……”

  “回去奔丧。”

  “啊?谁去世了?……”阮强心里一沉,难道是六爷?眼看着就要水落石出了,千万不能有事啊,“徐菲!徐菲!……”徐菲已然响起了鼾声。阮强无奈,只得拖着她放到客厅沙发上。又去里间找了薄被盖上。在一旁坐着等到晚上十点,才见徐菲翻了个身,睁开眼。

  “阮强?你怎么在这?”徐菲迷迷蹬蹬坐了起来。

  “睡迷糊了吧。我从六点多等到现在。快说,小萌她家谁去世了?”

  “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就为这,你等这么久?真够夸张的。”

  “石帆阿婆就是小萌要找的人。可是阿婆和六爷之间好象有误会。我得去湘西一趟。……”

  “我也一起去。你去订机票。……”

  第三十二章 水落石自出

  小萌又踏上了去祖师殿的那条官道。回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去看六爷。

  昨晚守夜几乎通宵没睡,快天亮时靠在二丫肩上打个盹。清晨,小萌随着众人在坟地看着东阳的棺木下了葬,入土为安。方才回家小睡了一阵,总归心里有事,便挂着黑眼圈往六爷这边而来。六爷在大殿内擦拭着道家三尊下的香炉,不时咳嗽着。

  “六爷爷,我回来了。”小萌踏进大殿。“怎么咳的这么厉害?我们去找医生看看去。”

  “没事。可能是夜里着了凉,吃点感冒胶囊就行了,不打紧的。来,咱们坐下来说话。”

  “六爷爷,东阳的事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唉,东阳这孩子,可惜了。等我身体好些,再去看看老村长。没想到他这个年纪了,还要过这么大的一个坎……”六爷叹息。

  “六爷爷,对不起。我没完成你托我办的事。这个玉坠还是给你收着吧。”小萌将莲花玉坠放到六爷手里。小萌想也只能这样交待了,总不能说阿莲和她父母都过世了吧。

  “我知道,年代长了找到的希望不大。不管怎么说,你尽力了。我也尽了心。这事就让它过去吧,再不提了。”

  “嗯,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想好了,我的根在这里。滨城就不回去了。上个星期我在网上注意到了,咱们县里在招聘乡镇干部。我想去试试……”

  “不走了?那就好,你妈心里的石头总算可以落地了。”六爷听了很是高兴。

  “有人吗?……有人在吗?”殿外似乎有人声。小萌走出去看时,不由张大了嘴巴,“你们怎么来了?”是阮强和徐菲。

  “小萌,你也在。正打算来六爷这儿之后再去找你。”阮强看见小萌惊喜不已。附在小萌耳边低声说,“六爷要找的人有下落了。去见了六爷再说。”

  几人和六爷在殿内落座。

  “六爷爷,你让小萌在滨城找的人找到了。”

  “啊,真的吗?”六爷爷将信将疑的目光看着小萌。

  “是真的。那位长辈已经承认了。但是,你们之间好象有误会需要澄清。……”

  “误会?什么误会?”六爷有些吃惊。

  “她说六爷您当年拿地摊上买的东西给她,还骗她说是祖传之物。为这,她不肯原谅你。”

  “不可能,我给她的确实是我祖传的玉佩,怎会是地摊上的东西呢?这是从何说起啊?……”六爷感到迷惑不清。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吧。六爷爷,您以前在滨城做事时,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徐关山的工友?”

  “认识认识。不过我办完家事后回去他就辞工了。孩子,你和他有什么渊源吗?……”

  “他是我爷爷。前几年去世了。”徐菲站到六爷面前,鞠了一个躬,“六爷爷,我替我爷爷向您道个歉。当年,是他对不起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阮强和小萌目瞪口呆。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孩子,你能说请楚些吗?我都弄糊涂了。……”

  “好吧,就从几年前小萌去我家玩那次说起。……”

  几年前那次小萌来家走后,因爷爷一直身体欠佳,到城里住了几次院依然不见有起色。徐菲趁着暑假就陪同爷爷,去省城湘雅医院作身体检查。检查的结果让她心寒,爷爷已是肝癌晚期。医生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看她来自偏远的山区,便劝她带老人回去好好度过最后的日子。她想了想只有如此,首先是住院徒劳无功,再者高额的治疗费用,也是她所在的那个家庭不敢问津的。为不让老人知道后承受不了,便让医生开了一些治肝炎的药。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她强打精神对坐在走廊长椅上的爷爷说是肝炎,开些药带回去吃就行了。当天没有了回县城的直达客车,她就和爷爷回到了医院附近那家头天来住下的宾馆。尽管她自认为掩饰的很好,但爷爷似乎从她苍白失神的面色中瞧出了端倪。

  “菲菲,跟爷爷说句实话,我的病是不是很严重?”

  “不是说了么,是肝炎。爷爷你莫想多了,这病要慢慢治的。”

  “其实就算有什么,爷爷也没当回事。只是有件事要跟你先交待一下,这事我跟你爹妈都没说起。原本想带到棺材里,不跟任何人说的,可是前些天,见到你带来家里玩的那个朋友,我又改了主意……"

  “向小萌?……"

  “是的。她的六爷爷年轻时和我在滨城做工……最初我们都在州府做搬运工,后来碰到一个在滨城做生意的老板,闲聊时说起那边工价高,我们就和一帮人去了滨城,找到了一个海码头做搬运工。而和他一起做事不是我的目的,之所以接近他是为了一块玉佩。”

  “玉佩?”

  “嗯。你也知道,我们祖辈都是苗老司。一次在战乱之年,咱们苗老司偶然救了向氏的一个梯玛。那个梯玛为报救命之恩,以身上仅有的一块玉配相赠。而在这之前很早时,咱苗老司就从一个周游四方的道士那里,知道了一个秘密。湘西的向氏家族一直延续数代繁荣昌盛,除了历史原因,还由于一样祖传宝物,那就是龙凤玉配。这玉佩就算是向氏一族也未必知道它的真实来历,他们仅仅知道的是彭氏土司与向氏联姻时送给向氏的聘礼而已。”

  “那到底是什么来历?”徐菲迫不及待的问。

  “湘西的彭氏一族,最早是从江西过来的。之后用计诛杀了不得民心的老土著并坐了他的江山。那时的皇帝信奉道教,而江西的龙虎山又是道教发源地。故而彭氏土司也在自家地盘建了祖师殿,且历代与老家江西的龙虎山交往甚密。后来适逢一位才德俱佳的土司,与向氏族中一位出色的女子联姻。当时为表诚意,龙虎山的一位掌门,便亲自选了上等美玉,请手艺上乘的师傅,精心雕成一对龙凤玉配,两块玉外观呈太极阴阳鱼之形,这些都不是主要的……”

  “重点在于,这对玉佩被那位掌门用了七七四十九天时间,设坛、做符、念咒……"

  “那不就是开光嘛。”徐菲不以为然。

  “是开光,但不是普通的开光。真正的开光是高僧或是道家高人,用特殊的法门,将法力灌注在有灵气有能量的玉石上。现在一些寺庙开光无非就是念一下经,烧几根香,那没用的。没有经过法力的加持灌注,开光的物品就没灵性。”

  “哦,是这样的啊。”

  “那玉佩经一代道教掌门如此开启灵性,自然变的不属凡品,自此百邪不侵,不仅驱邪效果明显,还有护身的奇效。想来那位掌门本意是送给那土司的新婚之礼,以护佑夫妇二人。不料那位向氏女子却并未将其带入彭氏,而是留在向氏作传家之宝。这也是命数吧。不过向氏一族得了那对玉佩,倒也没敢怠慢,将其秘密置于祖祠之中香火供奉,以佑家族兴旺。后来历经数代又遇上战乱灾荒,那对玉佩也就没了下落。”

  “咱苗老司看那枚玉佩外观是阴阳鱼状,内里却呈龙形。心知便是那道士所说的龙玉佩,推辞一番就收下了。之后几代人便暗自寻访另一块玉佩,到我那一辈时,终于查访到那块凤玉佩,已传到了当时的梯玛向天乾,也就是你那朋友的六爷爷。”

  “很费了一些功夫,我和他成了无话不谈的工友。那时,他在码头附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是摆凉茶摊的,往她家走的很勤。就在我以为他们好事将近的时候,他收到家信说有急事让他回去一趟。他回家前那个晚上,人似乎特别高兴。我试探着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好事,他说喜欢的人送了定情信物给他。我又问,那你送东西给人家没有,他说送了一块祖传玉配。”

  “我心里暗暗可惜,想来得那凤玉佩是没指望了。却没想到他回家两个多月都没见影子,先前走时说好不超过一个月就过来的。然后有一天在码头的货船上卸完货,看见他交往的那个女孩往这边货船来了。我突然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因为以前和向天乾去过她的凉茶摊,她看见我就走了过来,问我有没有天乾的消息。我跟她说,天乾可能不会来了,他家里给他说了门亲事。唉,到现在我都还记得,那个女孩子当时绝望的眼神。等了一会儿,她连连说着不可能,拿出一块玉配给我看,说是天乾送给她的信物。”

  “我仔细看了那块玉配,果真是凤玉配。于是我拿出随身的龙玉配,说我也有还是跟天乾一起买的。我的本意是想跟她说这玉配不值钱,那个人不值得她付出感情,之后再设法让她把凤玉配卖给我。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她忽地笑了几声,笑的让我毛骨悚然,一扭头猛地就往码头跑去。结果在货船与码头的接缝处一脚踏空,掉进了海里。”

  “啊?!”徐菲听的惊叫起来。

  “那天风大浪急,人一掉下去就没了踪影。码头上的人都只能摇头叹息,不是水性极好的人是绝对不敢下去救人的。我心里后悔之极,最后还是去她家报了个信,说她落海了。后来心里又悔又怕,左思右想了一整天,还是去跟老板说了要到别处谋生,就辞工回来了。虽说当初确实极想得到那凤玉佩,但没想过要害人性命。这事一直是我的一个心结,那次听你那朋友小萌说向天乾一生未娶,我觉得自己算是害了两个人。”

  “跟你说出了这些,心里好受多了。我知道你和那个小萌情同姐妹,这些事肯定是不能让她知道的。那块龙玉佩我放在一个陶瓷花瓶里,埋在屋后板栗树下半米深的地方。就不要去动它了,除非有一天凤玉佩出现。爷爷的话要记住了……"

  第三十三章 龙凤合璧

  冗长的故事讲完了。徐菲从背包中取出一样用绒布包着的东西,递给六爷,这是龙玉佩,就让它物归原主吧。六爷打开绒布,端详着玉佩,老泪纵横。

  “阮强,你陪着六爷爷。我和小萌出去走走。”

  在河边的大柳树前,徐菲站定。

  “小萌,我和田俊没戏了。”

  “啊?为什么?”小萌愣住。

  “他终于知道……你喜欢他很久了。”

  “啊?!没有的事。”小萌矢口否认。

  “你看你,就是这样。承认喜欢一个人就那么难吗?……”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都是过去了的事。错过了就回不去了。别因为我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

  “总算还是坦白了啊。不过,我和他不可能了……不是因为你。”

  “别这样,徐菲。我去和他解释。”

  “不用了,还是给我留点自尊吧。我和他,不是同类。在一起不会幸福的。小萌,你就一点都不恨我吗?……”

  “怎么会?我们是永远的好姐妹。对了,我决定不回滨城了。”

  “留在本地?你考虑好了吗?这里发展太过缓慢……”

  “考虑好了。我跟我们公司的苏总辞工,他答应了。还说如果在这里发展不顺,公司随时欢迎我。”

  “我也有打算离开滨城。不过不是回来,而是去香港。我老板之前给我介绍了他的一个朋友。是开连锁餐厅的,离过婚,对我很满意。让我考虑一段时间再答复……”

  “这你可要考虑好了。到时候,有许多问题需要你去适应克服的。”

  “嗯,这个我明白的。你不回滨城这事跟阮强该怎么说?……”

  “还是等段时间再说。走,我们回去,去我家。”

  回到大殿。六爷和阮强正聊着关于司城的一些历史。阮强听的入了神。

  “六爷爷,我们一起回家去吧。让我妈杀只鸡,炒土家腊肉招待客人……”

  “好,好。我去跟河边老陈头说一声,帮我临时守一下大殿。”六爷心情大好,忙不迭的出了殿门。

  在小萌家里吃过了午饭。因阮强急着要和石帆阿婆澄清两位老人之间的误会,就和徐菲马不停蹄返回了滨城。

  十天后,石帆母亲陪同阿婆到湘西旅游。随行的是石帆,还有阮强。在司城河畔的祖师殿,石帆阿婆,也就是当年的阿莲。终于和六爷见面了。为让两位老人单独说说话,众人借故走出大殿。石帆陪着母亲往殿外的河边散步。阮强和小萌则沿着附近的鹅卵石想前行走。

  大殿内,六爷看着石帆阿婆,泪眼婆娑。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阿莲。”

  “阿乾,你都老了。”石帆阿婆一阵哽咽,“头发全白了。”

  “你看,那次你在海里采的珍珠,我还留着。”六爷从贴身衣服里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一颗珠子在手心。石帆阿婆拿起来凝神细看。

  “没想到你能把它保存这么多年。”阿莲感慨不已。突然想起了什么,从随身带来的坤包中取出一个小盒子,“这当年你送我的那块凤玉配,一直替你保管着。祖传的东西,不能外传。你拿着,传给下一代。”

  两个久别重逢的老人絮絮叨叨,在那里是讲不完的陈年往事。而这一端,阮强和小萌之间的空气却显得有些沉闷。

  “小萌,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阮强眉飞色舞。“阿婆出面跟我爸提了我们的事。我爸默许了我们的交往。”

  “阮强,跟你说件事,你别生气。我决定不回滨城了。”

  “为什么?……”

  “我们的事,还是就此打住吧。你爸默许,是碍于阿婆的情面,并不代表赞成。而没有父母祝福的婚姻,注定前路坎坷。”

  “小萌,我们千辛万苦到这一步,眼看胜利在望。你却……”

  “阮强,听我说。这次回来,看看失去儿子的老村长,看看自己的父母,六爷,还有寨子上的乡亲,我觉得我应该留下来。也许我的能力有限,但我想尽我最大的努力,为他们寻找一些新路子。让他们不再背井离乡,颠沛流离。能在生养自己的这块土地上安享天伦。这是我不回滨城的原因。”

  阮强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小萌。

  “那天,你和你父亲的谈话我听到了。你从小衣食无忧,不会了解白手起家挣来一份偌大家业所付出的艰辛。正因如此,你要体谅他想守住这份家业的苦心。真正从心底和他达成和解。”

  “这个,我会努力做到的。”阮强用新奇的眼神重新打量着小萌。

  “前段时间你舍命相救,这份人情我自然记得。所以,我们来个三年之约。三年后的今天,十点正。如果,你依然放不下这份感情,那么,就在这个凉亭,当年土王迎接圣旨的地方,来找我。过时不候。”

  “好,咱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二人慢慢悠悠转回大殿。随后,六爷和小萌陪着着石帆阿婆几人在司城转了一圈,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和自然风光。两天后,石帆阿婆一行人回了滨城。

  尾声

  三年后。通往司城祖师殿的凉亭长凳上,一个身着土家衣裙的女子,正坐在那里打电话。

  “什么?州委书记明天要来司城?要我准备汇报工作?好,好,知道了。”

  “向镇长,你今天真漂亮!”一个路过的大婶冲女子打招呼。女子笑着挥挥手。

  “小萌姐!摆手堂的摆手舞快开始了,要快点哦!”两个妹子匆匆而过。

  这个女子正是向小萌,如今已是司城镇的女镇长。徐菲嫁去香港,已为人母。田俊也已结婚成家,爱人是溪州中学的一名教师。

  今天便是三年约期之日。可是,离说好的十点正过去了半小时,没见阮强的身影。小萌失望的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嗨!前面那位靓女!等一下!……”从路边树丛走出一人。剑眉朗目,鼻直口方。不是阮强还能是谁。

  两人不约而同走近,紧紧拥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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