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您现在的位置是:湖南作家网>文学阅读>散文

椿

来源:黄孝纪   时间 : 2018-03-16

 

分享到:

  这时正值谷雨前后,村前的池塘边,村后的山脚下,还有一些人家的屋旁檐前,那些笔直高耸的椿树的梢头,紫红色的嫩芽叶儿一簇一簇的,仿佛燃烧着的一团团小小火苗。

 

  一年一度,又到了吃椿的时节。

 

  小时候,在春日里,常听到父母说到“吃春”这个词,不明其意。小小的脑袋里,一直有一个小疑问,怎么“春”可以吃呢?怎么吃?怎么煮熟?是否张嘴对着春雷轰隆的天空吃一口空的?还是嘴巴里接几点雨水?或者一缕阳光?及至渐渐长大,方才明白,“吃春”原来是吃椿,采摘香椿最初生长的嫩芽叶做菜吃。

 

  在乡间,椿树像极了苦楝树,高高瘦瘦的主干,光滑布满白色星点的树皮,夏日里那成簇的长羽状宽大复叶,都像得很。可是,椿树却远没有苦楝树多。究其原因,不得而知。甚至可以说,在我儿时的村庄里,椿树寥寥可数,就那么几户人家栽种了此树。

 

  我的同年老庚湘禄家,就有两棵高大的椿树,长在他家门口的空坪里,记忆中树干已有碗口粗,枝梢超过了他家的屋檐。摘椿芽的时候,他的父亲举一竿长竹篙,篙尾上绑一把镰刀,将那梢头的一簇簇红叶芽勾割下来。椿芽儿看着很漂亮,叶柄叶片都红红的,嫩嫩的,散发着一股浓郁的奇异味道。用手触摸后,即便水洗过,手上的气味也经久不散。不过,我那时不甚喜欢这种温温的特殊香气。

 

  椿芽叶在热水里略略一焯,然后切碎,炒蛋,炒田螺,是村庄的经典菜品,色泽鲜艳,味道也好。不过,这样的时鲜菜肴,我家很少吃到,因为我的家里,并没有椿树。

 

  倒是有一年,我的大姐从湘西慈利县带来了很多黑乎乎的干香椿。大姐比我大十七岁,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嫁到了与我们村仅一江之隔的小村牛氏塘。那时,大姐夫从部队复员后,在湘西的铁路上工作,大姐也曾随了去。大姐说,他们住的那地方,香椿树成片成片的,多得很。她就采摘了很多椿芽儿,水焯后晒干,一扎扎绑好。

 

  在我们村庄,吃新鲜的香椿菜,每年只属于少数的人家,时令也短。但香椿树皮作为一味“发药”,常为村人所用。过去小孩出麻疹,若疹子在皮下,没有出透,就要割取椿树皮熬水服汤。两三小时后,红红的疹子就冒了出来,麻麻点点,全身都是。村人偶感风寒了,也常取椿皮与生姜同煎,喝汤发汗。

 

  我是在参加工作常住永兴县城后,方才品尝到时鲜的香椿炒蛋。永兴是一个秀丽的小山城,山清水秀。周边的山上多竹,多蕨,乡间也多香椿。每到谷雨前后,就有很多近郊的山民,挑了时鲜的早笋、蕨儿和香椿嫩芽进城,摆在路边叫卖。我家也偶买一扎两扎来,炒了鸡蛋鸭蛋吃,清清爽爽,香气四溢,滋味颇好。

 

  相传椿树长寿,庄子《逍遥游》曰:“上古有大椿者,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亦因此,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椿树成了长寿的象征。产生了诸如“椿年”“椿龄”“椿寿”之类形容老者高龄的雅词。

 

  正如萱草(俗称金针菜)代表母亲,椿树也成了父亲的代称。椿萱并茂,于人子而言,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尤其是在万家团圆欢度春节的此刻。可惜的是,我的父母都已去世十几年了。

 

  这样想着,愈发怀念从前椿萱在堂的乡间岁月。

湖南省作家协会 | 版权所有 : 湘ICP备05001310号
Copyright ? 2005 - 2012 Frguo.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