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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候春天的到来

付兴奎

来源:付兴奎   时间 : 2018-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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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经幼稚地认为,只要过了新年,春天就算来了。但气象专家的解释却与我们的理解却大相径庭,他说,寒冷干旱的北方大地要从冬过渡到春,起码得等到阳历三月之后。

 

  “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早在冰肌玉骨天寒地冻的严冬时节,就有人嚷着说春天来了。等你向四周一望,什么呀,这哪里有一点春天的意思?刀子一样的寒风无情地刮着你皴裂的面颊,滞留在阴面山洼里的片片残雪像一群正在啃食土皮的滩羊,黑铁似的梨树和灰蒙蒙山峁俨然就是一张木版画的底稿。那些平日里精神抖擞的杨柳树像脱了毛的幼雏还在北风中颤栗,那条在夏天野马一样桀骜不驯的河流,像一根被人遗弃在河滩里的草绳,干冽的空气里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味。眼前的这些风景和迹象,说什么也无法把它和春天联系起来。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按照王安石老先生的意思,我们放了烟花爆竹,祭了灶神,擂了社鼓,扭了秧歌,可是春天还是迟迟不见踪影。没办法,我们只好顺着诗的意境硬往春天上靠。不知不觉之间,春的感觉就有了,刚才还硬邦邦的冻土,似乎马上有了消融的感觉,抬起头来,向业已变蓝的天空做一下深呼吸,冬天那种干燥的气息在瞬息之间突然就消失了。我知道,这是春天特有的气息。这种气息虽然有点微不足道,甚至不被那些感觉迟钝的人所觉察。周围的甚至笑话笑我盼春盼急了,给石头都想扎上芽芽。

 

  最先到来的春意,被雄踞大地的严冬封锁着,被凛冽的冷空气笼罩着,她像潜伏在我们的意识之外的幽灵一样,瞬息之间就消失了。我们虽然来不及用手抓住她,用眼睛捕捉到她。但我们的心里对她还是充满了希望,想着春天的时候,我们便隐隐地感觉到春天和自己的距离正在缩短。不信,你可以选择一个参照物,看冬天如何在我们的视野中慢慢退去,看春天究竟怎么在我们的感觉中渐渐到来,神奇的大自然用怎样的方式让世间万物起死回生,冬天和春天怎样默默地完成它们之间的交接和过渡。

 

  我在乡下教书的时候,由于住宿的房子里没有电和暖气,被别人用了多年的铁皮火炉也因为缺煤而无法生火。一到天寒地冻的时节,我就比平时更加盼望春天的到来。每天清晨起来,我穿上那套红得像火一样的运动衣,到校外的田野上去跑步,锻炼结束后,便坐在校园背后的河边上吹笛读书。有一年初春,正在房子里备课我突发奇想,跑到河边上专门去看春天是如何送走冬天的。

 

  河床上的冰块好像一块硕大的镜子,被土黄色的川道镶嵌着 ,河面上的冰层坚实而光滑,车和人走上去平稳自如,没有任何意外的声音。因为北风的眷顾,头顶的阳光仿佛一张经年的纸张无力而苍白,全然没有一丝温暖的感觉;河边上的那些曾经在夏天摇曳多姿的芦草和蓬勃茂盛的蒿草,看上去面无草色,仿佛是已经死了上千年的草化石。至于那些匍匐在地面上的矮株小草,早已埋没在尘土里,一点也没有了植物的造型。那些平日里唧唧喳喳的麻雀,也不再有平常活跃的劲头,一个个好像刚刚误服了田里的药物,一有时间,就耷拉着脑袋在树杈上打瞌睡。偶尔,天空飞过一只掉光了毛的秃鹰,更加渲染了季节的寂寥和萧瑟。开始四五天,我发现自己观察到的那个地方一直都是老样子,看着单调而贫乏的河床,我心里开始有些悔意。这春天来不来与我在这里傻看有什么关系,再说学校刚刚开学,一大堆事情还在等着我去做哩,我决意不再做这种无味的试验了。

 

  第二天早晨,我准备跑完步直接回到办公室去改作业。但不知为什么,锻炼结束的时候,我的脚却不自觉地往河那边迈。我心想,不管怎么样,这是最后一次了,看完这一次,我绝对不去想冬天和春天的事情了。结果,你猜怎么样,就在我看完离开的那一瞬间,奇迹出现了。那冷冰冰的河床在瞬息之间突然温柔了许多,亮晶晶的河面突然平添了许多水气。两个赶集的农民拉着一辆架子车,像平日一样坦然地从冰面上走过的时候,竟然发出了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原来,清澈透明花枝招展的春天,她的出场亮相是需要铺垫的。我终于看到季节的细微变化了,于是,我又和最初一样开始对观察河面的变化满怀兴趣了。

 

  我发现,春天的到来其实和历史上王朝的更替一样,都是从摧毁和瓦解开始的。先是冰层下陆续出现小水泡,冰面上有杂物的地方开始斑斑驳驳地消融,岸旁的野草被渗了河水的湿土所包围;然后,冰面以下开始发生咕咚咕咚的坍塌,待到河面上出现裂痕,融化了的冰水就开始劈柴似的把裂缝拼命往大地撑;最后才打开厚硬的门扉,掀掉罩在头上的坚冰,袒露出光滑而迷人的自己。

 

  由于胸怀大量的冰块,最初那个液态的河面,依旧冰冷僵硬,拒人千里,遇到天气反复,极有再次结冰的可能,但整个河的固体形态已经无法变回来了。清凌凌的水面泛起了轻柔的涟漪,太阳的光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温暖。河边上那些枯黄的野草也仿佛被涂上了一些朦胧的色彩,渐渐变得生动起来。那些没有叶子的树枝上好几只麻雀竟然扯开嗓子进行比试。看来,它们确实在巢中待烦了,也该出来换换环境了。走在河边的土坎上,我突然发现脚下荒草中出现了鹅黄色的星点,不用说,这一定是一颗颗小草的幼芽。俯下身子伸长鼻子一闻,感觉干燥的空气里忽然有了一股陈腐而湿润的气息,这一次,我感觉春天是真真切切地来了。

 

  春天不是和暖的季风从南边吹来的,也不是朗朗的阳光从天外照射过来的,她像根植在土壤里的那些多年生植物一样,是从深厚的土壤里生长出来的。

 

  渐渐地,我的眼前终于有了早先期待的那些现象,冰块游鱼一样开始在水中穿梭,河水俨如喝醉了一样,在河床里摇摇晃晃不能自已,那些小冰块只要一看准机会,就脱去身上的冰甲。这时候的冬天,已经彻底丧失了她的霸主地位,因为春天确实已经来临了。

 

  不知什么时候,山坡上仅存的那几片积雪突然消失了,一行行排列有序的雁群从我的头顶飞过,那些模糊了很久的农舍渐次清新起来,鸟的叫声也动听了许多,就连校园里平时死气沉沉的课堂也变得活跃起来,每个孩子的脸上洋溢出平常少有的笑容。春天,我们盼望已久的春天,终于大踏步地向我们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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