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晶报 时间 : 2014-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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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日,受“深圳晚八点”之邀,著名当代作家韩少功来深,为读者奉上了一场题为“多重的文学全球化”的精彩演讲。做过翻译工作的韩少功对跨国文化交流了解甚多,他认为,文学的对外交流并非像某些人想象的那样简单,“不仅仅就是文字符号的转换,跨国文化交流实际上有很多障碍和陷阱。”对于当前文学全球化中出现的问题,韩少功用“缺损”、“失衡”、“过滤”三个关键词来总结。
缺损:
薄弱的基础无法培育良好的文学市场
韩少功说,自己小时候很爱读法国科幻作家凡尔纳的《环游地球80天》。而当地球逐渐变成地球村,“很多人认为文学在全世界流通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的障碍。那么,文学还有什么能够逃离、或者抗拒这种全球化的能力吗?还有什么可能性吗?”
在提出了这个问题后,韩少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讲了自己的一次经历。
多年前,韩少功和一些作家朋友到蒙古去访问,他惊奇地发现在该国书店里的主要作品是诗歌,都是非常薄的小册子,甚至有60%-70%是儿歌,小说极其罕见。“为什么他们这么爱写儿歌?因为儿歌是他们唯一能够培育起来的文学市场。”蒙古人口200多万,属于小语种,这么小的文学市场很难出版优秀的文学作品,因为出版商无法盈利,也就无法培育文学阅读的市场。
除了人口基数小限制文学市场的发展,识字率也是限制因素之一。“印度的文盲率是32%,在南亚、西亚和非洲大部分国家的文盲率则更高。他们读不了小说,识字率是一个重大的限制因素。”语种的规模和识字率的限制造成了地球上有很多地方无法被“文学信号”所覆盖。“我把这种情况称为缺损,是文化跨国交流的一大障碍。”
失衡:
国势强弱导致信息不对称
跨国文化交流不都是双赢的,双方文化力量失衡,就会造成其中一方吃亏。
“跨国文化交流是双向的,它有时候是一头沉、单行道,就像进出口贸易那样,会出现贸易顺差或者逆差。”以中国为例,从上个世纪开始,我们有最优秀的作家和翻译家把国外优秀的文学作品翻译引进。“中国文学翻译西方文学都是在给作品加分,翻译家基本上都是一流的知识分子。但是这种情况在西方绝不可能,西方的汉学家在他们国家的文化格局中不占主流地位,而是非常边缘。当然中间有优秀的翻译家,但是总体汉语学家的质量,就我的观察而言不是那么乐观。所以中国的很多优秀文学作品进入西方以后,反而因为翻译水平减分了。”
除了翻译的问题外,走出国门的访问学者和作家们也很难融入到当地社会中,“华人作家还在华人圈子中,并没有把自己的作品推出去,或者只能自费出版。”
韩少功说,在跨国文化交流中,由于国势的强弱会带来某种严重的失衡,所以双方信息是不对称的。
过滤:
戴着有色眼镜阅读外来文化
韩少功认为,我们在解读任何一个外来文化时,或多或少地都戴了有色眼镜。比如中国人学外语,上世纪50年代学的是俄语,因为“苏联老大哥”,而到了80年代则发生了逆转,学的是英语。
“上世纪50年代,中国已经没有裹小脚的妇女了。但是美国,关于中国的小说、传闻中,都说中国女人裹小脚。为什么要强调这个?因为美国人爱看这个,它代表了一种奇奇怪怪的、有异国风情的东方文化。所以在西方人看来,中国人是裹小脚的,印度人是玩蛇的。如果他们没有看到这个,就觉得不是中国、不是印度。”韩少功说,不同国家之间戴着有色眼镜来看对方,这种情况已经存在很多年,“人们对对方会有一种自己的想象,一旦偏离了这种想象,文学作品可能就会被排除在视野之外。”
“所谓的文学全球化实际上是多重的、多样的。”韩少功说,多种的全球化交织在一块,缺损、失衡、过滤的情况始终存在,“所以全球化也有很多值得我们加以警觉和思考的问题。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对自己、对世界的了解也要抱有一点点质疑,不要以为我了解了,世界就是这样。”
韩少功
1953年出生于湖南省。主要作品有“韩少功作品系列”十卷(上海文艺版),含短篇小说《西望茅草地》等,中篇小说《爸爸爸》等,散文《世界》、等,长篇小说《马桥词典》,等等。另有译作《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惶然录》等。作品有三十多种外文译本在境外出版。
对话
“不要把一代人
的表述标签化”
晶报:去年《日夜书》的出版是一个很大的话题,这一年多来都做了什么呢?
韩少功:后来写了另外一本书,叫做《革命后记》,在香港的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这是一部大随笔,十几万字吧。
这本书内地还没出版,但是南京的《钟山》杂志全文刊载了。用随笔这样的形式,写了一些关于中国道路、“文革”心理等东西。单行本还在准备阶段。
晶报:杂志刊载后,都有一些什么样的反映?
韩少功:当然有很多争议。这篇文章在网站上的点击率很高,但是争议也很大。不赞成的大概是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
不赞成主要是一些思想观点上的。焦点在于究竟是道德问题还是社会体制的问题。有些人总觉得是人的道德出了问题,坏人做了坏事。我是不太赞成那种单纯的“好人”或者“坏人”的判定,我认为人是很复杂的,没有完全的好人和坏人。
晶报:通常我们会认为现在文坛的中坚力量还是您这一辈,年轻的新作家们无论写什么样的内容,总是很容易被认为轻浮,甚至归类到郭敬明、韩寒一类。对此您怎么看?
韩少功:其实在我们这一辈里,也有我们自己非常不认同的作家,有些作家我们也会认为是“异类”。同样的,年轻的一辈也不都是韩寒、不都是郭敬明,他们的生活不一样、审美不一样,有不同的模式,不要把一代人表述成一个标签,那样太简单了。年轻一代中,像是笛安、乔叶的作品就不是那种简单的青春文学。
晶报:您也会看年轻作家的作品吗?
韩少功:我也看啊。他们中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所以说把一代人、一批作家看成一个模式,还是太简单、太早了一点,还是看看再说吧。
晶报:所以您觉得不用担心严肃文学作品的传承问题?
韩少功:不担心。人活到什么时候都会遇到共同的问题。等年轻人活到我们这个年纪,我们遇到的问题他们也会遇到的。既然碰到了相类似的问题,就会有相类似的表达、相类似的处理办法,所以说不着急。当然,每一代人的知识结构、经历都不一样,会有一些方式上的不一样。比如说我喜欢用这种风格,他喜欢用那种风格,但是基本上要面对的大的人生问题都差不多,对这些大的问题做出精神上的回应,这种压力和动力也差不多。
晶报:您对年轻作家作品的了解到什么程度?
韩少功:像《小时代》我也看过,看的不多,不太喜欢。我还读过一些其他的80后、90后作家的作品,其中我也发现有相当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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