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新湖南 • 记忆 时间 : 2024-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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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我在家乡东山中学完成了三年学业。
进入初三,又多了一门功课——化学,乡下孩子第一次遇到物理、化学这样的学科,觉得好难。教化学的是一位男老师,姓戴,中等个儿,不苟言笑,视力超好,哪怕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偷偷地在抽屉里翻故事书,也终究躲不过他那双火眼金睛,我们都有些怕他。
如果老师讲课说“塑普”,于我们这些泥水地里滚大的乡里伢子,倒是不习惯。戴老师讲课,一口地道的土话,声若洪钟,通俗易懂。课讲到一半,手伸进衣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放到讲台上。又不急不慢地从另一个衣口袋里掏出一根银白色细长的东西,说是“镁”,还在我们面前晃了晃。再从火柴盒里取出一根火柴,擦燃,碰着火的镁瞬间“嗤嗤嗤”地烧起来,发出耀眼的白光。“大家看,镁在空气中燃烧的样子。”这个简单的实验,让我理解了“镁+氧气(燃烧)=氧化镁”这一化学现象。由此,我对化学有了兴趣。
戴老师抽查我们对化学元素周期表的熟悉情况,大家生怕被抽到,都低着头,默不作声。不一会儿,我们的耳边只听见“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氦氖氩氪氙氡……”戴老师一路高声,像背诵古诗一样,韵味十足。我们上课的教室在二楼,操场上都能听到他讲课的声音。我用惊羡的眼光望着他,心里佩服:“好厉害的戴老师。”自那以后,上化学课前,我都会认真地预习一下第二天的学习内容,不敢造次。我渐渐喜欢上了化学,尤其通过戴老师那口浓重的乡音讲解,我也不觉得学化学很难了。
记得化学课后,戴老师总要我们做一次练习,做练习用的是统一的横行格子的本子。奇怪的是,戴老师每次给我们打分,不是80,就是85,哪怕写得再好甚至百分百是对的,最高也就88分,从来没有哪个同学上过90分的。他在我的练习本上打过几次88分,用红笔画的两个大大的数字“8”,通红通红的。我很纳闷,其他学科老师从不吝啬,不用说90分,做得好就是100分。戴老师是不是太抠门?戴老师说:无论哪一届、哪一个班,作业本做得好一般他都只打85分,突出点的就打88分,打那么高的分数怕学生骄傲,不踏实。一直到初三毕业,我都没有看到哪个同学的练习本上打过90分,100分更不敢奢望。
有时会遇到好多化学方程式,千万不能死记硬背,在戴老师的课上理解了,肯定能准确地写出来。戴老师说:他教过的学生学得再好,没有一个化学方程式能打满分的。不久,戴老师出了一张试卷,满纸油墨香,满版都是化学方程式,一共100题,全对100分。过两天,试卷发下来了,戴老师说: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一个学生的化学方程式打满分,这次竟然有一个同学打了100分。说话间,他望了我一下,眼里流露出赞赏的光。我接过试卷,只见试卷上方通红的100分,画得很大,很流畅。不知是戴老师当时高兴有意为之,还是……我只知道当时心里的确很兴奋,因为我打破了戴老师多年的“神话”。
回想起那个用红笔画的大大的100分,我为初中的学习春风得意。我对化学的喜爱自不言说。一上化学课,我就早早地把化学书、草稿本和笔整齐地放在课桌的左上角,上课铃一响,我就赶忙趴在桌子上,安静地等候戴老师走进教室。一本初三第二册的化学书,我在寒假从头到尾自学了一遍,基本弄清了书中的知识内容,只等着开学戴老师讲课时,更好地理解和巩固罢了。
正是在那一年的暑假,我收到了中师录取通知书。我欣喜至极。要知道,这一张通知书曾是多少农门子弟的企盼,终也圆了我的少年读书梦。受人敬重的恩师在我懵懂的年少时,把兴趣的种子播撒在我的心田里,给我开了窍。
中师毕业后,我也成了一名老师,在家乡的村小教书。我心里暗暗对自己说:一定要成为戴老师那样的老师。多年后,我发现,讲台上的我,给孩子们讲课,确有戴老师的影子。
戴老师退休了。我很想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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