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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梅:陌上花开,感谢有你

来源:   时间 : 2018-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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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的书房,有两个不变的风景。除了窗边铁艺架上的一束芦苇花,当然就是桌面上最新一期的儿童文学杂志了。疲惫返家时,心生愁绪时,我只要静静地面对其中任何一本杂志的封面,心,就开始微笑了。

  说起来,走上儿童文学这条路,有太多的偶然。可我常想,如果不是有一颗长不大的心在悄悄期盼,我怎么会在四十多岁的年龄,以成人文学作家的身份,与儿童文学邂逅并结下如此深厚的缘分呢!

  2007年4月,我到鲁迅文学院参加“第六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的学习,去了才知道,这个班,是共和国的首个儿童文学作家班,录取的大多是在全国享有很高知名度的儿童文学作家。我不事儿童文学创作,只因我当时写作的主题,是有关孩子成长的农村留守儿童问题,我急需一段时间和一个封闭的空间一鼓作气地将这个作品写下来。于是,我得以幸运地参加了。

  就这样,在北京十里铺那个被称为文园的园子里,从来没有涉足过儿童文学的我,有些自卑地行走在一群可爱可亲的儿童文学作家之间,只做一个听众与读者。不敢像他们那样任意地高声谈笑,肆意地谈论他人作品,更不敢像他们那样满心地期待着那些名家导师的到来。到了后来,我甚至拔除了学院内部的免费电话线,闭锁住一颗落寞的心,婉拒出版社、杂志社来人,专心写作后来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世纪之痛——中国农村留守儿童调查》那部书稿。可在全体学员做客《儿童文学》杂志社的那一天,我却没能遏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与同学们一同去了。就在那个叫东十二条的中国少年儿童新闻出版总社的温馨庭院里,我看到了《冰心儿童文学全集》,看到了专为我们准备的琳琅满目的各类儿童文学图书,看到了很多不认识的编辑老师。令人惊奇的是,在这次活动中,我竟然见到了已为我在《中国中学生报》多次发稿的编辑班老师,听到了编辑老师与儿童文学作家同学的精彩交流,包括班老师对我作品的鼓励与评价。记得返回鲁院后的当晚,我死命拽住那份刚刚触摸到的对儿童文学的兴趣与喜爱,即兴写了几首小诗,投给了《儿童文学》。半个月后,我竟收到了一封用稿邮件,是主编徐德霞老师亲自给我的回复邮件。

  那是一封令我怎样激动过的邮件啊!大意说的是,我的童诗《你是花神最勇敢的种子》《星星和月亮的味道》以全新的视角、母亲的视野在写童诗,在儿童文学作家中,是很少见的。徐老师还鼓励我说,“这就是最好的儿童文学”。后来,我果然在2008年《儿童文学》第5期的佳作栏目看到了这组配发了谭旭东老师诗评的诗。就是这封邮件,向我敞开了通往儿童文学神圣殿堂的门,让我可以走进去,边走边看,边写边想。因为这封信件的鼓励,在鲁院四十多天,在写作《世纪之痛》的间隙,我先后写了二十多首童诗,后来相继发表在《快乐语文》《少年儿童文学》《中国中学生报》《儿童文学》等少年儿童报刊上。我发表在《儿童文学》的《母亲的眼神》后来当选为“2008’十首魅力诗歌”之一,也进入了很多种儿童文学选本。

  “魅力诗歌”奖的评选,是《儿童文学》杂志动员全国小读者评选出来的,到我们这届,已是第四届了。尽管在成人文学领域,我也领过一些奖,诸如“《北京文学》奖”“全国冰心散文奖”之类,可我仍然怀着从来没有过的喜悦,按期踏上去广州的领奖之路。在会期,来自全国各地的五十多位儿童文学作家汇聚一起,我又见到了在鲁院认识的金波老师、金本老师、樊发稼老师、徐德霞主编,新认识了薜涛等儿童文学老师,还认识了那个后来成为我新书里小角色的网络名娃“蛋壳小屋”屋主何欣航,以及她可爱的教师父母。因为这次获奖,作为获奖作者,2010年,我再次接到《儿童文学》的邀约,到中国新闻大厦参加《儿童文学》杂志突破百万发行量的盛典,同时受邀参加牧铃作品《艰难的归程》的研讨会。

  到会当天的情景仍在眼前。七八位儿童文学编辑身着庄重典雅的深色装,他们在二楼楼梯口迎接我们,年过半百的金本老师也在其中。像守望着回娘家的儿女,金本老师显得特别高兴。活动当晚,社里特别安排编辑到房间看望我们,一位编辑对应一位作者,预约我们的新作。到房间看我的,是年纪不过二十岁,看上去虎头虎脑、名字就叫作小虎子的编辑,我们的话题,是儿童纪实文学的创作。第三天,社里安排编辑带着我们逛街。在那个叫铜锣鼓巷的小街,在小虎子的建议下,我买了一顶灰色的手编绒花帽。

  时至今日,我没能完成小虎子联系我的稿件,那顶帽子也随着一些旧的物件早已沉入箱底,但那朵别致的绒花一直完好,它一直是我在冬季少不了要拿出来看看的爱物。以后的岁月,我会老去,但我想我会一直留着它,也留住儿童文学这个童话般的家给予我的至暖气息。

  鲁院学习结束后,我仍然没有找到一条通往儿童文学的路,在创作的跌跌撞撞中,依然写着成人世界里的苦与乐。只是,我十分庆幸自己曾经那么浓情地爱上了童诗。

  在难得的一些时候,心,纯净到了可以听到花开妙音的时候,我选择写童诗来放飞自己的心情。在工作的繁忙之余,我选择阅读儿童文学来消解俗务的疲与累。在这样的写作与阅读里,我的童诗与我的散文进入了五十多个选本,其中有很多诗歌入选了多种教辅读物、中小学课本和试题,其中包括《中考指南针 四大名校状元试题》,童诗《如果我是一棵树》在进入多家选本的同时,还进入了金波老师主编的小学三年级《快乐语文》上册学生读本,以及香港小学三年级《学好中国语文》上册课本。2016年,散文《空心的竹子会唱歌》获得“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大奖”。我想,这应该是儿童文学送给我的见面礼了。

  回想自己的创作之路,其实一直是围绕童年成长在写。在作家队伍中,大家为我贴上的标签,是散文、报告文学作者。而在我的内心,很多的时候,我却只是一个长大了的儿童,有着一颗孩子般脆弱、敏感的心。当我内心的痛点与社会的痛点相吻合,我便会止不住想发声,可在儿童文学创作之前,我一直没找到恰当的发声方式。我以成人文学的方式来关注着一些弱势的孩子,像是呼吁,像是代言,其实到从事儿童文学创作了才知道,一部写给成人看的报告文学,在生活中,真的、真的抵不过一篇直接写给孩子们的小美文。只是很多年,我没有找到一条通往少年内心的路径。

  2013年11月,我接到了《儿童文学》杂志的一个约稿电话。但已不是小虎子,他是新接手纪实文学的编辑丁顺华。其时,我正在一家省未成年犯管教所旁的小旅馆里整理当天采访未成年犯的资料。那是一个陡然转寒的秋夜,我衣着单薄,没有任何备用的御寒衣物,接触完八十多个未成年犯,出门已有半个月时间,心里面正在为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版这部沉重的题材而迷茫着。这个电话,让我感觉到了一种别样的暖。在接下来的电话里,我们很快约定,就选取11份监狱少年采访录以儿童纪实文学的方式来表达。后来的一年,作品通过了评审,先是在《儿童文学》发表了《父亲》《留守》,后来又在上海《少年文艺》发表了《女友》。2014年10月,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以金牌作家书系出版了这部被标示为“中国首部预防未成年人违法犯罪警示教育读本”的《罪童泪》。《罪童泪》当年销量突破三万册,并进入全省农家书屋项目。对于刚刚转向儿童文学的我,这是多么大的收获。

  因为这本书,2014年,是我的创作不自觉地转型到儿童文学的一年;还是因为这本书,2014年,也是我人生最灰暗无光的一年。因为过度的失眠与早醒,过多的写作特殊处境的孩子,我的生命不自觉地陷入到焦虑与抑郁的黑洞中。十多年前,我即着手未成年人成长问题系列调查,先后到五个省寻访过各种境遇下的城乡留守儿童,到四川地震灾后现场接触过数百名灾区儿童,到康复医院、精神病院探望过大量有心理疾患的中小学生,到未成年人监狱与八十多位少年服刑者有过深入细致的交流,这十多年来,我出版了《世纪之痛:中国农村留守儿童调查》《拿什么来爱你,我的孩子——当代未成年人心理危机调查》《汶川记忆:中国少年儿童生命成长启示录》《天使有泪》《罪童泪》等系列图书。

  就在这样的寻访与写作里,我的身心遭受到了难以言喻的重创,它不是一次性的重创,它是一点点、一点点地进入到了我的心里,我毫不知觉,无法设防。之后的两年,我的精神世界灾难深重,我的眼里很难看到明媚的色泽,只有我走访过的那些孩子眼中的迷茫与忧伤。这是过去的写作题材给我带来的负能量,当然,也是我的写作人生必经的疼痛与成长。就在这样的疼痛与迷茫里,我在《语文报》“花季悄悄话”专栏里开始回复来自全国中小学生的来信,回应他们成长的疼痛与迷茫,之后,我将这些书信作品形成的心理读本《花季悄悄话》寄给了双英老师——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的副社长。欣喜地是,她看好它们。之后,我来到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来到了双英社长的面前。

  在双英社长面前,我久久地凝视着她的那双眼。那是一双温婉的、沉静的、清澈的,可以看透孩子内心的一双眼。这一次,我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空了心,静静地听,听她慢慢讲。离去时,我带走了她从个人书架上挑选的《群山回唱》《古堡里的月亮公主》等那些后来属于我的、用于睡前晚读的精神食粮。离开前,我见到了聂欣、周倩倩两位编辑老师。“写成一本书吧。写书信,就写给女儿!”他们说。签协议时,《亲爱的女儿》这本书的书名就这样诞生了。

  协议是签下了,可整整有五个月,我的身体与心理不允许我有任何的创作冲动,动则剧烈地头痛。但是,在这样的疼痛里,我开始安静下来,我少了焦虑,我开始慢慢等待。我等待我的头不疼痛的那个日子到来,等待我的心间慢慢地有明媚的光来照亮,来助我从抑郁的深洞里爬出。像迷路的孩子,我终究要寻找到一条回家的路径。在签下《亲爱的女儿》后,我用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在尘封的时光背后静静地守望、细细地寻找,寻找属于我的少年记忆。值得欣喜的是,我真的找到了:在深夜的灯影下,那些或痛或涩、或苦或甜的发生在我成长历程里的不可忽略的微小故事,仍然演绎着当初生动的色彩;我童年的母亲、父亲、舅舅、婶婶、老师、同学们,依然还在原地等着我,缕缕眼神,依然灌注着可以触摸到的温暖光亮。就是那种光亮,曾经抚摸过我的童年忧伤。更令我动容的是,那缕照耀过我的童年光亮,在我的童年过去了数十年后,它仍然触摸到了我内心的伤,那束光亮的照耀,治愈了我所有现世的疼痛与迷茫。

  就在《亲爱的女儿》这本书的写作过程中,我重新沐浴到了童年的阳光,再次承接了童年霜雪的洗礼,我从我的童年里,找到了独属于我的那种成长力量,那种不惧一切、从霜雪地里爬起来边哭边跑的力量。在童年的“我”的引领下,我开始走出抑郁,开始改变以往过于程式而理性的文字表现风格,力图以诗意的细腻的动感的故事,来为孩子们讲述,向孩子们讲述我少年成长历程里不可忘却的那些记忆。我以我的故事告诉孩子,自闭、焦虑、抑郁、轻生、遭遇校园欺凌等等,不只是现在的孩子可能经历与遇见的,上世纪六十年代出生的我们,同样遇见过;关于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学业与理想的距离,爱情与婚姻的畅想,疾病与健康的疑虑,这样的人生话题,小小的他们会遇到,小时候的我们,也曾遇到过啊。时代不同,可成长的疼痛、成长的期待是相同的啊。

  一个人,历经了少年的成长,就会拥有一座精神的富矿,我要挖掘开采出属于我们那个时代的精神富矿。在这本书里,我以我的故事告诉孩子们,怯弱、委屈、忧伤、不开心、不自信,每个人都会遇到,但善良、快乐、诚信、坚韧、宽容、责任、理想等这些成长元素必须要适时进入到心灵的内核。因为,每个孩子都必须面临长大啊!我还想通过我的文字的亲子共读,告诉家长们:在这个机会多多、压力山大、信息多元且没有什么样的信息可以专为孩子屏蔽的时代,孩子遇到的困惑、压力与风险会有很多,孩子不可能在十八岁成年那天一夜间长大。我们要告诉孩子社会是美好的,同时我们也要告诉孩子,社会也有不美好,有哪些不美好,孩子们应该如何应对这些不美好,怎么学会化解成长中遇到的不美好,怎么向着美好前行。

  人生旅途,有了挫折不灰心,遇到困苦也从容,即使哭了,也把自己哭成一片好美好美的风景。我想这样告诉孩子们。

  2017年,因为拥有了童诗的自信,我开始考虑真正转向儿童文学创作。《亲爱的女儿》出版前,我申请加入了湖南省儿童文学学会。在第一次全会上,双英社长为了鼓励我,让我作为当年阅读推广大使的身份出现,与数位同仁一起上台朗读一段关于阅读的文字。我读到那段,是一段非常美妙的文字,就在自己的朗读声里,我的心间开始敞开一道从未发现的门,一道窥得见儿童苦乐的门。由这一次盛会开始,我走近了很多位重量级的儿童文学大作家老师。有的,我选择读他们的文字,如汤素兰老师的无数本童话,邓湘子老师的小说,李红叶老师的每一次年选评论。有的,我选择聆听,聆听那些未能感知的声音,从声音里触摸思想的根须,如龚旭东老师。在这样的阅读与聆听里,五十多岁的我慢慢感觉,我开始渐渐变小,小到能得到那么多老师的呵护与教导。

  有那么一个寻常的下午,我和同乡会员田慧来到龚旭东老师工作所在的报社。我们从堆砌老高的书刊桌上看得到,老师的忙,一目了然,那是需要付出时间与精力的真忙。可我们,就选在仅能坐下两三人的空地,靠着老师桌子的一个侧面,不动姿势地听老师的讲述,一字不落地听老师对我之前作品成与败的看法,对我近些年创作思路的提点、建议,听他关于当代儿童文学的论述。一个小时过去了,我听得忘了时间,听得都没敢细细地品味老师的茶香。回味那一次的聆听,那是讲座上难以听到的诤言,是一个儿童文学作者必须经历的成长。后来,听闻龚旭东老师随省散文学会来华容福尔康集团棉文化博物馆基地挂牌,我再次拜访龚老师,听他对我《亲爱的女儿》之后新创作题材的看法。足足一个小时的话语里,我看到了一束微光,有如冰心小桔灯一样的光芒。我想,那是我的儿童文学生涯最幸运的温暖光照。

  必须这么说,如果将来有一天,我的作品得到了读者们很好的认可,龚老师,双英老师,就是我的大恩之人。正是受老师们的影响,我看到了儿童文学的希望,动员家乡有潜力的教师作家也参与到儿童文学写作中来。这样,县内有了两三位省儿童文学学会学员,他们也陆续开始在儿童文学刊物发表作品。为学习省会老师们这种甘为人梯的精神,我们开始在家乡组建儿童文学学会,为更多的本土作家转向儿童文学创作打基础。得此消息后,汤素兰会长、双英社长、邓湘子老师以及很多位老师竭力支持与鼓励我们学会成立之事,并为吸纳会员等筹备工作提出许多好的意见。

  各位同仁,五六年时间,我从成人文学转向了儿童文学,这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件事情。回顾起来,儿童文学给予我的不仅仅是发表与出版,更重要的是对自我的疗救——关于创作的疗救,关于自我身心的疗救。因为《亲爱的女儿》这本书,我有机会体验到了儿童文学带给我的身心变化,因为有儿童文学学会,我真的、真的收获了太多。借此机会,我要感谢学会给了我一个好的学习平台。我还要感谢我们亲爱的儿童文学,是它让我找回了生命的快乐。在庸常的生活中,我以童年的顽皮心、儿童的单纯心来感知这个世界的美好与真情,我尝试以一颗孩子的心来看世界,以孩子的创造心来改变我周边的世界。哪怕工作还是那么忙,面对的问题还是有那么多,我的生命呈现的,已经只有忙碌过后的宁静与美好。

  儿童文学,承载着光明的使命,它影响的是一代又一代人。我选择把自己的文字呈现给儿童,力图以文字里的光亮照进孩子的内心,这是责任,是使命,更是一个女性作家完善自己的一次修行。

  我相信,我会因为儿童文学,让自己成为更美丽的自己,也会因为有儿童文学,让自己的每一天,都成为新的开始。

  亲爱的老师朋友们,我的收获还有很多,因嗓子的关系,不一一列举。唯有祝福,对儿童文学的祝福,对大家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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