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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朝:月光照彻的矿井——王金星长篇小说《月亮花开》的人性勘探

来源:衡阳日报   时间 : 2025-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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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工业题材文学来说,煤矿女性的身影长久隐没于历史的烟尘中。国家一级作家王金星的长篇小说《月亮花开》,如一盏深井矿灯,骤然照亮了这个被遗忘的角落——湘南矿区的女人们顶着煤灰与泪水,在男性主导的世界里倔强绽放。她们在命运的夹缝中活成一片星群,让这部国内首部聚焦煤矿女性群体的作品,既成为一曲悲怆的时代弦歌,更是一面映照底层尊严的文学之镜。

翻开书页,我们将跟随王淑珍、朱淑芬们踏入南方矿山的褶皱深处。这里的生活粗粝如煤矸石:丈夫殒命矿难后的孤儿寡母,在冷眼中攥紧微薄抚恤金;守寡女子深夜偷读琼瑶小说时悸动的指尖,泄露了情感荒漠里隐秘的渴望;茶桌上“白茶如孩童,绿茶如少女”的含蓄暗喻,更让矿区男女间欲说还休的情愫在氤氲水汽中震颤。王金星以三十年矿脉浸泡的阅历,将这些边缘生命的辛酸史淬炼成钢——她们始终未失“铮铮傲骨与淑女风范”,以昙花般“黑夜积蓄力量”的韧性,在矿井边缘开出一簇簇名为尊严的花。

书中流淌着湘南矿山特有的血脉。矿工“顶着阳光下井,出来只剩眼睛眨巴”的日常剪影,祭祀仪式中的袅袅香火,围炉煮茶时的方言俚语,共同织就一幅浸透汗与泪的风俗长卷。当国企改革的浪潮席卷矿山,这些细节不再是背景点缀,而是时代洪流中锚定人物命运的桩柱。正如矿工唐爱军所言,小说为南方煤矿留存了“不可复制的文学史诗”,那些褪色的工装与锈蚀的矿灯,已然成为工业化进程中一枚枚灼痛人心的历史标本。

特别可喜的是,作者并没有将苦难熬成廉价的鸡汤。朱淑芬们并非圣洁的殉道者,她们有恨有欲、会怯懦也会算计:王淑珍为子女生存放下清高的挣扎,张跃进从痞气矿工到担当男人的蜕变,都透露出人性在极端环境中的复杂。这种“大慈大悲的朴素书写”,使作品超越悲情叙事,升华为对生命韧性的庄严礼赞。这正如书中隐喻的“月亮花”:无须阳光施舍,她们以微弱荧光在黑暗中自证存在。

当然,这部矿山史诗仍有未凿透的岩层。某些情节的戏剧性冲淡了对社会变革的纵深透视,对女性群像的浓墨重彩,也使男性角色稍显单薄。但瑕不掩瑜。当文学日益沉迷于都市幻影与虚拟迷宫时,《月亮花开》以“深挖一口井”的笨拙勇气,让消失的矿区记忆重获血肉。它延续了周立波《暴风骤雨》的现实主义血脉,却将笔锋从农村转向工业腹地,在机械轰鸣中打捞起一曲被时代湮没的女性生命交响。

放下书本,矿井深处的光影仍在心头摇曳。王金星以笔为镐,凿开的不仅是文学题材的疆土,更是一个社会曾被遮蔽的良心。当“月亮花”在书页间次第绽放,我们或许该记住书中这样的提醒:真正的文明进步,不在于钢铁洪流的奔涌之势,而在于能否珍视每一朵开在命运裂缝中的卑微花朵——她们以柔弱的根须紧抓岩壁的姿态,正是这个民族最坚不可摧的精神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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