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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跃文:他从山中来

来源:《时代邮刊》第407期   时间 : 2023-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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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99年以长篇小说《国画》进入人们的视野,二十多年间,王跃文笔耕不辍,他写现实,写乡土,写都市,写历史,也写红尘俗世。尽管只写自己爱写的小说,不赶别的热闹,但他的作品一直受到读者追捧。

王跃文生长于湘西山区,年少时渴望翻越眼前的大山,无比羡慕那些随着河水走向远方的人。

可越往岁月深处走,他越发依恋自己的故乡。过去的八九年间,王跃文都在写长篇小说《家山》。笔下的人物都是熟悉的家乡父老,王跃文常为他们泪流满面,“故乡与乡村是写不完的。”

文、编辑|王雅娜

本文首发于《时代邮刊》第407期

那山,那人,那水

雪峰山下,溆水河从峡谷中奔腾而出,汤汤河水流到一个名叫漫水的村子,水势放缓,四周田野就这样被滋养着,地里的庄稼、果蔬四季不绝。

1962年的秋天,王跃文出生在这片土地上。童年时的他常在山间飞跑,跑累了,就趴在奶奶膝头听故事。在那个书籍匮乏的年代,奶奶和村里其他老人口中的民间传说、神话故事令他着迷,听得多了,他也喜欢上讲故事,渐渐的,也能讲出行云流水的故事来,吸引了一众小伙伴围坐身旁。

奶奶目不识丁,却出口成章,同人辩理或是劝架,满口“四六八句”,都能押上韵。她劝人莫逞强时说,“高里还有更高的,马上还有抛刀的。强人面前三尺让,菩萨都是低头相。”朴素的语言里充满智慧,说得人家心服口服。

王跃文的父亲在当地是读过书的文化人,性格直爽,曾因“说错话”成了“右派分子”。在王跃文的记忆里,父亲是沉默的、不苟言笑的,“字是文人衣冠,要把字练好”,这是父亲对他的嘱咐。母亲粗识文字,能说会道,行事隐忍且果敢,在全家最苦难的日子里扛下生活的担子。

家人的品性影响了王跃文一生。过早地品尝了生活的苦楚,少年王跃文多愁善感,常常独自发呆,望着远山想象遥远的未知世界。

因为两本破旧的书,他无意中走进了阅读世界。十一二岁的某日,王跃文从大哥枕头下翻出了一本残缺不全的《红楼梦》,繁体竖排,他半认半猜地看,看着书里的人成天哭呀,拌嘴呀,要去做和尚呀,不禁为他们的忧愁流下眼泪,忘了自己的忧愁。而另一本让他感到惊奇的,是同样残损得没头没尾的《古希腊神话故事》。更多的时候,王跃文在帮着家里干农活。除了上山砍柴,他还会插秧、薅田、锄草、刨草皮、捉棉虫、收稻子。

语文老师鼓励作文写得好的王跃文“立志当作家”,但那时的他尚不知立志为何物,对文学更加没有概念,对于以后的生活有些迷茫。有一天,他看到一张宣传画,画面上一位头戴草帽、肩搭白毛巾的女青年驾着拖拉机耕地,青春活力的样子令他神往,“等到十八岁,我也要去开拖拉机耕地。”

开拖拉机的梦想最终没有实现。19岁那年,王跃文考上了湖南怀化师专中文系,走出熟悉的山村,去往外面的世界。

“没有文学,不知如何在这世上存在”

进入大学,图书馆的藏书让王跃文感到兴奋,大量阅读由此开始。第一年是俄国文学和法国文学,第二年是各种美学和哲学书籍,第三年又回归到中国古典文学。王跃文还和几个文青同学一起创办了文学刊物,他的短篇小说《山娘娘》刊登在这本油印刊物上,文学梦就此在心里生了根。

1984年,大学毕业的王跃文打算回老家溆浦县中学教书,却在机缘巧合下被县政府办公室选中做文秘工作。进入机关工作的前几年,文学梦逐渐被压在了一摞摞公文下面。

当时恰逢“改革文学”风靡,一批敢想敢做的干部形象深入人心。初入仕途的王跃文也像小说《新星》里的李向南一样,每天背着一个黄书包去上班,后来“与时俱进”,换成了黑色人造革皮包。

王跃文工作兢兢业业,行有余力之时,才拾起了曾经的文学梦。1989年8月8日,王跃文的一篇不足千字的散文《书房小记》在《湖南日报》“湘江”副刊发表了,让他大受鼓舞。当时的他其实没有书房,连书架也没有,他将自己那间不足九平方米的、只有一床一桌的小居室叫作书房。

初出茅庐的王跃文一连在《湖南日报》发表了三篇散文,在当地小县城的文坛引起了震动。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写不出别人那种空灵的散文,他的写作必须是“有事”的,是“及物”的,于是他开始小说创作。

1991年,王跃文的第一篇短篇小说《无头无尾的故事》写成了,他拿去给当时的县文联主席舒新宇看,希望得到一些指点,没想到对方一看,大呼“写得太好了”,随即推荐给《湖南文学》。

因为看中王跃文的中篇小说里的那股味道,有编辑向他发出写长篇小说的邀约。1999年,长篇小说《国画》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不到三个月重印五次,一时间洛阳纸贵。36岁的王跃文一举成名,但他并不知道什么是文学畅销元素,《国画》的走红出乎他的意料,“写的实在是鸡零狗碎”“日常生活状态”。

《国画》让公务员王跃文真正成为了作家王跃文,此后他开始专职写小说。王跃文很感谢文学,能够让他靠自己手中的笔养家活口,过上有筋骨、接地气的普通生活,“没有文学,我不知道自己如何在这世上存在。”

作家们或多或少的有一些写作习惯,比如对王跃文影响至深的托尔斯泰只在早晨写作。但王跃文说,他只需要一张安静的书桌就够了。2001年,王跃文开始创作《梅次故事》,为了进入写作状态,他在南方一个小镇上租了一处房子,把手机关机“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直到小说完成后才现身。

2003年,王跃文正式调入湖南省作家协会,相比以前在机关的按部就班,读书写作的状态从容了许多。

“我的心里装着一个乡村”

2014年,王跃文致敬家乡的中篇小说《漫水》获评第6届鲁迅文学奖,授奖词这样写道:《漫水》是对中国传统文化之美与善的深情礼敬。

从《国画》到《大清相国》,从《爱历元年》到《漫水》,从《无违》到《喊山应》,二十三年间,王跃文不断走出创作的“舒适区”,题材涉及官场、历史、都市、乡村等不同领域。每到一个新的领域,总有人说王跃文在转型,但在他看来,自己的写作始终没有离开乡土。

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吴义勤曾这样评价:在中国当代文坛上,王跃文是一个风格极为独特的作家,他凭借对生活的丰富经验和深刻洞察,怀着悲悯情怀和社会责任感秉笔直书。

坚持现实主义创作理念的王跃文则坦言:“我只是出于作家的本能。”

王跃文在小说《苍黄》里写到的那幅油画《怕》是真实存在的,长年挂在他家客厅里,后来搬了家,就挂在书桌正对面。王跃文把这幅画写进小说,是深感当今有些人太不懂得怕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什么钱都敢挣。“我们活着,一定要有所敬畏。”

王跃文笔锋犀利,但与人相处言笑晏晏,让人倍感亲切,就像他的作品,底色永远是温暖和光明的。在湖南省作家协会见到王跃文的那个上午,他正俯身敲击键盘,谈笑间招呼我坐下,又回到电脑前,“实在抱歉,再给我十分钟,我改个稿子。”

2006年,王跃文受聘为《时代邮刊》名誉主编,并在卷首开设“跃文视点”专栏至今,刊发的文章一直深受读者喜爱。至于读者究竟喜欢看什么,王跃文说,他从没琢磨过,“只写自己爱写的,不赶别的热闹。”

“我的心里装着一个乡村,那是我的文学故乡。”已在长沙工作生活28年了,王跃文始终觉得自己是个乡下人,这看似自嘲,其实是他的骄傲,“乡村作为一种元气充沛的文化存在,它会给作家提供无限深广的文学资源。中国的城市化再怎么发展,永远是个乡土中国。”闲暇时,王跃文总想回老家溆浦,最开始自驾要四五个小时,后来新的高速通了,只要两个多小时。回到父母居住的“忍冬居”,王跃文心里很踏实。

王跃文在年初出版的新书《喊山应》中道出了他对文学原乡的眷恋,“乡下人独自走山路,或在山间劳作,寂寞了,大喊几声,回声随山起落。此即喊山应。心里灵空的乡下人闭上眼睛喊山,能从喊山应里听出山的模样。”

2022年春节前夕,王跃文又回到漫水村。一觉睡到大天光,他拿出放了十多年的墨,在纸上写下四个字:心无挂碍。多年陈墨已成宿墨,写出的字迹溢出金边,甚是好看。

初审|王雅娜

复审|李玲

终审|黄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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