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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生俱来的烟火漫卷——王行水诗歌印象拾零

来源:张远文   时间 : 2021-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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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印万川,乍暖乍寒的时候,挺适合读王行水的诗。其诗,冲淡自然,意味隽永,在雪峰山深处蓊郁,在侗族大歌中跳跃,在烟火漫卷中升腾,沅江酉水是它的血脉,武陵雪峰是它的筋骨。根植于土地的诗行,掠过草尖的露珠,和着季节的味道,带着林籁的声音,干净纯粹,活色生香。冲淡处,素处以默,妙机其微,犹之惠风,荏苒在衣;自然间,俯拾即是,不取诸邻,如逢花开,如瞻岁新。烟火中,杖藜行歌,如觅水影,性情所至,妙不自寻。有时,似清涧之曲,出云见岫,生气远出;有时,如天风浪浪,风雅逸兴,俯仰垂象,既焕山川之绮,又载素心之韵,烟云朴茂,气象纷呈。

  曾经,在初春的雪峰山上,一个翩翩少年,放牧着牛羊,他原以为,此生可以走过千山万水,可后来问夕阳,才知道一辈子也没有走出一座雪峰山。雪峰山深知一切,也深藏一切。在雪峰山的剪影中,他看到清瘦的诗人一路发出天问,一路吟唱涉江;他看到大唐盛世给予诗人的两种死法,要么戍守边塞,要么流放夜郎,有幸活了下来的,到芙蓉楼上划拳喝酒,宴饮之后,潕水与清江汇合成沅水,赶在苏东坡大江东去之前唱响;他看到原始的巫傩神力铿铿锵锵,洪江古商城坐上了八抬大轿,诸多的风物人事,一路洗尽铅华,一路衣锦还乡。

  曾经,在黎明的雪峰山上,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衣着薄纱的穿岩山正在醒来,一个家族的流水声,仍在轻唱着古老的诗经;枫香瑶寨的千年梯田书写着不朽的诗行,百年木屋爬满了青藤的想象,一个总是爬坡的民族,每天都在生机勃勃、天天向上;崇木凼花瑶古村,虎形山作为古村的大背景,让人影影绰绰地感受到四处是虎啸龙吟;山背花瑶梯田,晾晒着千年的农耕文明,春夏秋冬变幻出季节的最美色彩;千里古寨,诗人认领的松杉带着书香生长,一些怪石上的题词挤眉弄眼;雁栖山庄,流溢着乡愁,可以让尘世疲意的身心,找到短暂停靠的枝头;传说中的蒲公可能已无从考证,日出日落中它发出的千古幽思,永远是那么月明星稀,云淡风清。

  曾经,在壮阔的雪峰山上,一个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的中年,看到雪峰林海, 原生态的山水最容易被神话传说眷顾,自由而凉爽的山风吹过丛林,生命沐浴着天地日月的灵气;芭蕉坳的古杉群落生机勃勃,时不时的,会与路过的人谈论谈论千古不老的爱情;在地连林场,一个人从二十四史中看穿千年,却迷失于生物多样性里不能自拔,百年任豆树下的爬藤榕,一不小心,竟嗖嗖嗖地一口气爬上半空被白云叼走;当人类与大自然相处得举案齐眉,大自然就会给人类意外的惊喜,人们只因多看了一眼,一千五百年前的决定,足已成为不朽的深情。

  此时,在平畴野阔的雪峰山,一个见苍生、见天地的睿者,看着雪峰山特派的远征军团,一头头雪峰香猪跑到雪峰山上突然成了精,湘西黑猪回到古代,回到丛林,在雪峰山向阳的山坡上疯跑着的黔邵花猪,身上青一块白一块,仿佛是背着黔阳和邵阳的插花地图,湘西黄牛背着黄土地上了草山草坡,养得膘肥体壮之后撒开蹄子开始奔跑,马头山羊,一问世便结束了一段挂羊头卖狗肉的历史,怀抱远大志向的雪峰乌骨鸡,一生都在描慕雪峰山的颜色,爱照镜子的锦江白鹅游弋不定,影影绰绰的莫测高深,常常误判自己是蓝天上的一朵白云。

  此刻,在幕天席地、舌尖舞动的雪峰山,一个冲淡从容、行云流水的诗者,静静地谛听马齿苋们匍匐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看麻阳十八怪腊肉,如何一股劲地往农历腊月狂奔出久负的盛名;新晃的禾滩杂烩干锅,怎样逼得法国大餐如何匆匆收场,如同遭遇了新的滑铁卢;会同冬笋,如何花枝招展地造访人间,通道侗家腌肉,如何完成一场新的孕育,成熟了的糖薄虎甜瓜又是如何饱含深情,凭着内心的火,把冬天点燃。湘西浓浓的年味儿从一锅庖汤开始,洪江血粑鸭,最是人间烟火;洪江豆腐乳,由于生命走向发霉长毛反而获得了长久;侗家的炊烟里酸辣的乡愁味最浓,那就把油盐酱醋红辣椒酸白菜全部动员起来,端出一盘芷江酸辣红烧羊肉呈献给华夏盛世;沅陵晒兰肉饱含着阳光和爱的味道,让走出千里万里的湘西汉子,总改不了一路泪眼回望故乡;辰溪的血鸭,中方的潇湘猪手,怀化的猪血丸子腊香肠,诸多的诗意美食,全在薄暮的雪峰山上纷至踏来,形成一场色香形味俱全的饕餮盛宴。

  古韵神秀的雪峰山,这方潜藏无数密码的土地,王行水置身其中,与之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血脉相融,一种与生俱来的认同感、亲近感、烟火气,成为他不断吟咏的复调。王行水的诗歌,从不同的维度和层面感知雪峰山,透视大湘西,体味河流山川,思考前世今生,以此构建属于自己诗歌写作的精神坐标和诗学核心,在清新朴素里,在哲思回溯中,将自身的生命气象与文化气息涵蕴其中,最终具备了一种具有自我特色的诗学元素。天波易谢,寸暑难留,他把源于这片土地的一种刻骨铭心的感同身受,和血浓于水的深情大爱,把小我与大我、自觉与觉他,不断融入自已深沉的诗行,以简约的方式表达丰厚的思想,以朴素的样态呈现土地的启示,以单纯的诗句传递温情的光芒,彰显诗人对于生活与生命的态度,不断完成诗歌精神的本质性建构,这是岁月河流的脉动,也是烟火漫卷的回响。

  文艺复兴时代的诗人马里诺说过,诗人的目的是引发惊叹。诗歌不会辜负每一颗真诚的心灵。好的诗歌,总是要有情怀,有感悟,有韵致,有哲思,能陶冶人心,教化世风,在激情与理性之间寻找到一个平衡点,使外界事物、地域特点、文体升华之间保持张力和平衡。“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王行水的诗歌,根植沃土,连接地气,没有驳杂的外观和繁复的修辞,明白如话,却意蕴深长,传递着生命的能量,潜藏了岁月与人生诸多的密码和隐喻,构成了我们的人生所逝去的并值得铭心记忆的东西,且坚挺地证明“物与我”的存在,且透过表象,直抵本质、人心和人性,这就是土地、生命、灵魂与诗歌的韵律与节拍。遗憾的是,我只是在中诗网上零星地读到了王行水的诗句,只能零星地写下粗浅的点滴印象,十分汗颜,但同时,我又深深地知道,王行水,正如他的名字一样,挚爱着这块土地,深爱着这块土地上的人民,他一定会行云流水般地写出更多属于土地与生活深处的诗句,诗行天下,与血脉相融,与未来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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