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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宜春夜煮新茶

来源:湖南日报 彭利文   时间 : 2021-0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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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春风徐徐,明月皎洁。对面街道的一个个窗口亮起柔和的灯光。我独坐在这座小城的这间茶室,已煮沸一壶水,沏好一盏茶,正要体味一番春夜月下煮茶独饮的妙趣。

  水是洞口塘天然山泉水,茶是新出的古楼明前茶。

  沸水刚刚冲入杯盏,水汽氤氲,若云缠雾绕;根根细而长的嫩茶,随水流翻滚漂浮于杯口,如柳蕊初举;已沉入盏底的,又似金菊怒放。一时间,新茶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令人口舌生津。轻吹茶汤,啜吻盏沿,一丝一丝的青黄之液,掠过舌尖,沁入肺腑。初时为苦,回味即甘。苦甘之间的承续转合,毫无阻隔,极为自然。

  此刻,茶过三饮,愈见神清心明。舒爽的意韵,就在这苦与甘的无隙变化中,在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里,闪电般地弥散开来。遽然间,头脑变得如晨睡初起般的清醒。

  茶有大德,上至文人雅士,下到贩夫走卒,皆有爱茶者。杜耒爱茶,寒夜客来茶当酒;苏轼爱茶,且将新火试新茶;李清照爱茶,酒阑更喜团茶苦。我不懂茶道,喝茶也不讲究,绿茶红茶黑茶白茶,是茶皆喝。

  记得那一年的“双抢”季节,学校专门放了“农忙假”,让学生娃回家帮忙打禾插秧。六月骄阳似火,我们与大人一起在田间挥汗如雨。田埂的树荫下有一碗一罐,碗是蓝花白瓷的大茶碗,罐是黑褐溜光的大瓦罐,装有母亲早已凉好的土茶。渴极了,从水田里拔出一双泥脚,端起茶碗便喝,咕嘟咕嘟咕嘟,满满的一碗便见了底,立时就有清凉之意浸润五脏六腑,而土茶的清香和微苦,还留在舌尖上,留在味蕾的记忆里。

  也许正是当年的“双抢”,使我养成了喝茶、品茶的习惯。在塞外当兵时,几个喜欢舞文弄墨的战友常常聚在一起,围炉夜话,谈诗说文,通宵达旦。偏又只是二个衣兜的小兵,津贴羞涩,酒是沽不了的,只有清茶一杯,偶尔还有食堂里余下的馒头,就着炉火烤得焦黄,便觉得茶味无穷,诗意盎然。后来脱下军装,恍惚间便成了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年轻时谈诗说文的雅趣,慢慢地被生活的繁杂琐碎所取代。

  前不久,有作协的朋友邀我入了本土作家微信群。群里不乏名家,评诗论文的气氛格外活跃,让我感觉回到了年轻的从前。文友在群里发来一个链接,点开来是一组同题诗《春天里》。正如我不谙茶道,我也不太懂诗,却一点也没有妨碍我此时品茗读诗。开篇的一首,初读平淡无奇,待读到最后二句,猝不及防地如一扇门悄然洞开。的确,庸常的日子,生存的压力,太多人变得迟钝了,麻木了。春天来了,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开了,竟然熟视无睹,浑然不觉。还好我有这一盏茶,一个群,一首诗。

  有人说,“茶以客少为佳,独饮得神,二人得趣,三人得味。”深以为然。

  这个春夜,明月清风,山泉新茶,还有那些春天里开满山花的诗句,糅合起来一并烹煮,滋味端的是奇妙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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