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阴县人民检察院乡村振兴纪实

 

　　烟波浩渺，山青水碧的南洞庭湖畔，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小镇。此处古称云滇，位于湘资两水汇入洞庭之尾闾，与今天的汨罗市、屈原行政管理区搭界。因爱国诗人屈原而闻名于世的汨罗江，缓缓流经境内村落。时间再往后推移，舜帝南巡崩于苍梧，娥皇和女英两妃殉情赴水，正在云滇湘江堤岸。这里，便是如今的湘阴县三塘镇。多年来，和许许多多地处洞庭湖流域的村镇一样，三塘镇产业凋零，村庄显露衰败迹象，青壮年相继外出务工，一座座古意融融的村庄即将人去田空。然而，在2019年轰轰烈烈的乡村振兴行动中，三塘镇藠头产业雄军突起，画风骤转，村民们挥汗如墨绘就大美蓝图。一时间，三塘镇声名鹊起，为地域经济发展扛起“产业兴旺”的鲜亮旗帜。每一分成功，都离不开热血耕耘，这其中，便凝集着湘阴县人民检察院全体帮扶干部的大智慧、大力量和大担当。

　　2020年4月，我随扶贫工作队下乡采访，亲历见证了三塘镇的巨变。一个个挽危难于即倒、着手成春的故事，从这里开始讲述……

　　救救我，救救我们公司，救救我们这个产业

　　2019年5月27日上午，乌云如盖。暴风雨来临前夕，湘阴县城街道行人稀少，空气闷热难耐。尹俊明(化名)却急匆匆出门了。他潜心经营的海天公司(化名)原本前景一片光明，正踌躇满志之时，却因涉嫌走私普通货物罪遭到起诉。这一刻，海天公司如江湖中极速航行之巨轮不幸触礁，马达立时熄灭，行程即此搁浅。

　　尹俊明驱车急行，心情亦如同这初夏的雨水，仿佛将要失去控制。事情发生后，时间过去两个多月，他都没引起重视。直到如今，收到岳阳市中级人民法院传唤通知，他和公司即将面临法庭的审判，他才感觉到大祸临头前的慌乱和无助。情况紧急，尹俊明赶紧咨询了律师。律师告诉他，这个案子，虽然刚刚达到立案标准，量刑不会太重，但一旦判决，有了犯罪记录，形势便如同那只热带雨林中的蝴蝶，翅膀微颤，行将恶果连连。

　　17年前，尹俊明与两伙计共同创办了海天公司，主营甜酸藠头等休闲食品，如今已颇具规模。不但享有“湖南省龙头企业”“中国著名商标”“中国地理标志产品”称号，还发展成为全国最大的藠头出口企业。这些成就都来之不易。而作为法人代表，这件案子所带来的危害，正如律师所言，让他细思极恐：一旦有了刑事犯罪记录，企业及个人诚信出现污点，海天公司很有可能失去国际市场通行证，在新的国际秩序中，订单堪忧，员工面临失业，企业岌岌可危……

　　此时，暴雨如注。忧心忡忡的尹俊明停好车，顾不上打伞，推开车门径直往湘阴县委政法委办公楼跑去。他找到政法委周书记，看能否替公司想想办法，以免受荣誉损失。周书记了解到湘阴海天公司是一家出口创汇企业，还是绿色生态食品的先行者，湘阴的企业有了法律上的难题，县里作为娘家人，自然是竭力为他化疑解难。周书记说：“这个情况，建议你公司先向县检察院汇报，请他们看看有什么法律意见和补救措施。”

　　尹俊明又冒着瓢泼大雨，急匆匆来到湘阴县检察院。当他看到检察长何忠伟时，就像见到了自己的救星一样，赶紧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恳切地说：“尊敬的检察长，请您，救救我，救救我们公司，救救我们这个产业吧!”

　　何检看到眼前这位头发和衣衫被雨水浇湿、面色苍白的企业家，不仅生出一份痛惜来。认真听完陈述后，何检沉思了良久。他给尹俊明沏上一杯茶，和蔼地说：“你们办企业的人啊，一定要知法守法，涉外企业，更要加强学习。看来，走进民营企业，加强法制教育，已经迫在眉睫了!”尹俊明明白自己对法律知识的淡漠，感到十分惭愧，连连向何检表示感谢。由于案情关系重大，何检随即安排分管刑事检察工作的副检察长李莹对案件进行深入了解。海天公司触犯了刑律，罪当该罚，但是，海天公司又是幸运的。2018年11月1日，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民营企业座谈会并发表了护航民营企业健康发展的重要讲话；11月6日，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张军在传达习近平总书记重要讲话时强调：要充分发挥检察职能为民营企业发展提供司法保障，并明确了规范办理涉民营业案件执法司法标准；11月19日，湘阴县人民检察院出台《关于依法保障和服务民营企业健康发展的二十条意见》。可以说，我国民营企业和民营企业家的司法春天已经拂面而至了。

　　从检察院出来，雨落得细了，天空也似乎一下子变得亮堂起来。细碎鸟鸣在老樟树青翠枝叶间跳跃，如同一曲治愈系的天籁，尹俊明感到轻松了许多。一副满荷重担，也仿佛从左肩移到了右肩，压力虽然还在，但有了共同承担的肩膀，尹俊明心情亦稍微安妥。

　　接到任务后，李莹马上召集刑检部门三位检察官对案件进行会商，并迅速提出了初步意见：海天案情节轻微，社会危害性不大。李莹说：“据查证，2019年1月，最高检已明确指出：‘涉及民营企业的案件，可捕可不捕的不捕，可诉可不诉的不诉’，目的是让违法但犯罪情节较轻的企业不致于因为‘老板’被诉而彻底垮掉。”为慎重起见，何检要求他们开展为期一周的走访与实地考察，然后再进行讨论。

　　通过不断深入调研，关于海天案，湘阴检察院郑重提出建议不予起诉的法律处理意见。

　　我们知道，在实现全面小康战略部署下，开展脱贫攻坚，建成富裕宜居的美丽乡村，还得靠产业的兴旺。就业、增收、脱贫等问题才能通盘落实，脱贫攻坚的成果才能得以巩固。然而，在当今经济形势的严峻挑战下，扶持一家企业，还要做大做强，委实不易。

　　2019年6月15日，尹俊明来到岳阳市检察院，向检委会坦诚汇报了个人及公司情况。犯下这样的过错，尹俊明懊悔不已，在庄严的国徽下，他诚恳地进行了认错和道歉，并发誓今后一定好好学法、遵纪守法。

　　这一天，尹俊明忐忑地向市检察院提出了对海天案免于起诉的请求。

　　帮助海天公司走出困境的意见，得到湘阴县委政法委周书记的支持。周书记与何检带着法律处理意见一起赶赴岳阳市，向市检察院、市委政法委做了详细汇报。2019年8月，岳阳市检察院依法决定对海天案作出撤回起诉和不起诉处理。

　　云开了，天晴了。

　　一个多月来，因为对案件走向的担忧，他整整瘦了十斤。那天，挂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落定，眉上愁云随之驱散。结案后，何忠伟检察长亲自到海天公司进行回访，望着送法上门、服务周到的检察官，尹俊明的眼眶一直湿润着……

　　孟子曾说过，“徒法不足以自行。”法律作为一套规则体系，只有当它运作起来的时候，才能真正发挥其作业和意义。人们需要积极地动员、普及和遵循，才能守护、创造更加美好的生活。

　　走村入户，倾听田野的声音

　　还是从1979年说起吧。

　　彼时的三塘藠头闻名遐迩，不仅畅销全国，还漂洋过海销到了日本。三塘藠头有啥好?个大、皮薄、香脆鲜美。其色莹润，如羊脂白玉，还具有解疫气、促消化、健脾胃等功效。那个时候，三塘镇家家户户种藠头。后来的20多年里，三塘力扛地域经济大旗，成为远近闻名的“藠头之乡”。据传，到了90年代，三塘运送藠头的独轮车和三轮车排上了四里多地的队。三塘藠头品质高洁，与地理位置和土壤环境息息相关。三塘镇处于南洞庭湖畔，境内多为平缓坡地，水源丰富，土壤呈砂质，加之气候等因素，为藠头种植提供了绝佳条件。恢弘图景一直延续到了2004年，随着技术落后、市场竞争等原因，藠头市场开始低迷，种植面积萎缩到300余亩。靠种藠头盖房子、收媳妇、买电视机的村民们开始另谋出路。他们养猪、养鸡鸭、养鱼、开烟花炮竹厂……然而，这些产业对环境的污染也是显而易见的。2016年，我国环保政策出台，三塘镇的禽畜养殖和烟花炮竹厂都划入整改范畴，靠产业致富的梦想已然无法依托。三塘镇经济再度陷入穷境后，村民们迷茫了，深深愁绪如浓雾笼罩心头。

　　据了解，三塘镇有六个村和两个社区，194个村民小组，5560户，自然人口26000人。随着产业凋零，村民收入减少，村民随之外出务工，但也仅能糊口。2017年，村里建档立卡贫困户达到369户1015人。曾经辉煌的小镇壮志未酬，社会秩序一度面临紊乱的危机。邻里间扯皮斗殴的事件时有出现，一些偷鸡摸狗的不法分子也乘机混了进来。有一天，云满爹家里的牛本来栓在屋门口那棵大槐树下，却不知怎的跑到隔壁田婶子家稻田里去了，把一丘水稻啃食踩踏损毁了一大半。田婶家里两个儿子，均是武高武大，本是一把好劳力，却都赋闲在家。大儿子刚刚谈了女友准备结婚，因借不到钱翻修房子正生着闷气，碰上这“牛”事，心里的憋屈瞬间被激出火星。他拖起一把锄头就要往田里冲……田婶子先是一愣，回过神后，扑上前抱住了儿子的腿……事后，田婶子难过得痛哭起来……

　　这些情况，不但镇党委政府急，三塘镇绝大多数善良朴实的村民更是愁眉深锁。

　　那么，三塘的出路在哪里?

　　无疑，农业结构的调整已经迫在眉睫。乡村的振兴需要支柱产业来支撑，支柱产业的兴旺又能带动各类行业的兴起。然而，发展什么产业，怎么发展?距离富裕宜居的美丽村镇到底有多远?2018年6月，湘阴检察院检察长、党组书记何忠伟受县里委派，作为联点三塘的县级领导，带着大部队来了。这一大堆问题，随即摆上了何检的案头。

　　扶贫要扶“志”，还要扶“智”，最后才能扶“质”。有了前面的先决条件，后面的“质”水到渠成。何检决定先组织力量下村入户，充分听取村民意见，了解他们的心声和愿景，才能对症下药、激发斗志。他希望乡亲们有一股子不怕劳苦、斗破贫穷的勇气和决心。

　　“每一户都要走到，每一户情况都要登记，党员、骨干要发动起来，争做打破困局、勤劳致富的带头人。”何检对驻村干警说，“新的时代，作为检察人，我们还要送法下乡，通过走访来传递法制精神，让每一位村民都知法守法……什么事情做得，什么事情做不得，要心知肚明，还要言传身教，我们要发动党员干部传帮带……”

　　万事开头难。走访人手不够怎么办?院里所有党员和中层骨干都下到田间地头，下到农户家里。

　　有一天傍晚，何检来到一户荷塘边的平房前，见到一位小女孩正在屋檐下的小方凳上写作业，大门的右侧写着“红卡”贫困户字样，便问她：“小姑娘，天都快黑了，你在这里写作业，能看得见?”小姑娘说：“开电灯很费钱，爷爷赚钱可辛苦了……”原来，这个小姑娘叫戴佳想，已经10岁了。她出生还不到一个月，父亲便去世了，母亲忍受不了贫穷落寞的生活，抛下小佳想远走他乡。小佳想是靠爷爷奶奶养大的，2017年，奶奶重病住院，小佳想的家也成为了特困户。佳想最大的心愿就是好好读书，将来考大学。爷爷告诉她，只有好好读书，才能走出村庄，才能找到妈妈。望着豆芽般单薄、天真可爱的小佳想，心酸如石头砸落心头。何检流泪了……他给自己增加了一项任务，每个星期来看望佳想一次，给她带上书籍和水果。问及会不会种藠头，想不想致富，佳想爷爷说，想啊，做梦都想，我和她奶奶都是快入土的人了，我们现在就想抓紧赚一点钱，留给佳想将来读大学……种藠头我还是在行的，只是，哪来的本钱啊……

　　何检说：“这个放心，我们会想办法。”

　　后来，何检又来到63岁的戴宋军家里。这一家人，两个孩子残疾，妻子患重病后卧床不起，家里有地，但是因为缺劳力一直荒着。

　　一天下来，何检和干警们放弃汽车，步行40多里走访了30多户人家，随身带着的笔记本上也写得密密麻麻了。

　　从全面走访情况看，村民们百分之八十以上支持复兴藠头产业。毕竟，这里不但地理优势得天独厚，还闪耀着历史的荣光。

　　村里的老“作家”顺爹家离村部不远，本是安排次日走访，看见干警们在村部休息，主动进来，兴奋地对干警们说，我也赞成种藠头，藠头可营养了，能治痢疾，还可以做坛子菜，中国人喜欢做菜吃，外国人喜欢做成零食吃……海天公司生意做得好，他们把藠头销到日本、韩国、东南亚去了……赚了大钱呢。

　　既然下定了决心，就立即行动起来。没有本钱，那就先把种子赊给农户，次年卖出藠头再来还；劳力不够，就结对帮扶，亲帮亲，邻帮邻；技术落后，就开办培训，到省里和市里请高级农艺师来授课，到地头手把手地教。

　　三塘人发家致富的梦想又铿锵启程了。

　　2018年中秋前夕，三塘镇藠头种植的良好局面已然铺开，通过将近一年的辛勤劳作，2019年芒种，200多户藠农们收获了第一批成果。一亩藠头纯收入3300元，产量高的达到6000元，每家种上10亩藠头，就有3-4万元的年收入。

　　初战告捷，喜讯如洞庭湖的潮水，推送到村村落落。

　　把产业链舞起来

　　什么是产业链?若在以前，深居村乡的人哪里知道。如今，这个新名词，在三塘镇2万多村民的脑海里，如握在手中的锄柄一般熟稔。这链条运转起来，村民的日子更加红火，收入更有保障。

　　2019年8月，三塘镇369户贫困户摘帽四分之三，美丽乡村建设在湘阴检察院的有力支持下也初具成效。小镇风貌焕然一新。农闲时际，村民们在晚边走出家门，散步健身跳广场舞。洞庭湖上空，火烧云红旺旺的，映照于一张张朴实笑脸，丰收之喜悦随乐声飘荡。然而，理想的彼岸不可能一步抵达。头年中秋把藠头种下去，次年芒种才能挖起来，藠头还需要轮种，一年才收一季。加之坚持有机种植的理念，田间管理更加精细，劳动强度也更高。眼看着一部分藠农先富裕起来了，一些文化程度较低的老弱病残户，通过多次做工作还在原地徘徊。

　　还是那句老话，扶贫先扶“智”。对于这些困难户，得再次上户摸情况。

　　那天，何检带着负责新农村建设工作的副检察长钟建革下村走访，他们来到了三塘镇龙华村老党员田爹屋门口。头一天下暴雨，田爹正在屋前藠地里检查水沟的排水情况。望着地头油汪汪的藠苗，像是一簇簇绿色的火焰，长势喜人，田爹乐呵呵的。何检送给田爹一本精致的小书，这是检察院送法下乡专门印制的法制宣传册，随后，问起田爹侄儿子的情况。

　　何检说：“田爹，大伙都在种藠头，荷包都鼓起来了，你侄儿子怎么还不开始行动啊?他可有其他想法?”

　　田爹的侄儿子叫黄友民，住在民岳村，家里因大女儿重病致贫，人非常的内向，不善言谈。

　　田爹说：“种藠头好是好，只是他胆子小，不敢种。”

　　“那是怎么呢?”

　　“按现在的行市，种一亩藠头大概3000元本钱，要是卖得出去，平均可赚3300元，但是他人憨，技术没学精，藠头又容易死，要是万一死了，或者冒人要，就要亏3000元一亩，种上三五亩，就得亏一万多元……他家里瓦嚓都冒一片，要是赔本了，更加不得翻身……”

　　听完田爹的话，何检眉头收紧了。临走时，他告诉田爹，这样的情况，会有办法解决的。

　　通过走访，何检发现这样的人家还有十几户，有的缺劳力、有的缺资金、还有的思想保守，轻易不敢动手。其实，在三塘打造一条产供销的产业链，让农户安心种好藠头，他心里早有盘算。通过这一次清查，这个目标更加明确，实施的方案也愈加明朗。要加紧行动起来了。湘阴藠头生意做得最好的是海天公司，每年的出口量都达到了几万吨，如果能与海天公司达成协议，形成订单农业的模式，藠头就不愁销路。何检找到海天公司董事长尹俊明，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尹俊明当即表态：“只要能帮助乡亲们脱贫，要我做什么都愿意，怎么干都听您的!”

　　就这样，一条巨大的、保障农户和公司双赢的“链条”运转起来了。

　　2019年9月，金色阳光铺满大地。三塘镇政府宽阔的大操场上，红旗招展、锣鼓喧天。三塘镇声势浩大的藠头产业振兴座谈会即将召开。两位县委常委、十来家金融机构负责人、二十多名寓外乡友、知名企业家、食品企业负责人、藠头种植大户、高级农艺师、经验丰富的老“作家”和乡亲们一起来到了会场。这一天，三塘藠头产业发展协会正式成立。在三塘土生土长、坐拥一家大型食品精加工基地的海天公司董事长尹俊明被推选为协会会长，在今后的产业振兴和脱贫攻坚行动中，他将和党委政府、帮扶单位检察院一起，挑起大梁唱主角。

　　会上，何检作为组织者和联点单位负责人作了表态发言，他激励大家说：“ 我们要怀着家国情怀、怀着饱满的热情来干事业，不但要实干，还要结合科学技术巧干，持之以恒地干下去……在这里，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不但能打响阵地战，还取得了游击战的胜利。在寓外乡友的帮助下，三塘鲜藠头已经和湖北、福建、广东的蔬菜市场签订了长期供应合同……接下来，我们还要销往其他省市……我相信，我们的藠头产业不但能复兴，还能发扬光大。”言毕，会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尹俊明激情澎湃地说，为了响应号召，做好脱贫致富引路人，海天公司新投资6000多万元扩建厂房、创新模式、更新加工工艺，还在香港、澳门、新加坡等地新签订了2万吨甜酸藠头订单……听完何检和尹俊明的讲话，大家心里顿时信心满满，对新模式的运行充满了期待。接着，尹俊明和乡亲们一起探讨了公司+协会+农户+基地的发展模式。

　　“一支竹篙耶，难渡汪洋海，众人划桨哟 ，开动大帆船。”

　　一首昂扬的歌曲在三塘镇唱响。干群上下一心、群策群力共谋发展。这样的局面无不令人称羡。

　　尹俊明诚挚地说：“饮水思源，海天公司的壮大离不开党委政府的支持，离不开检察机关的悉心呵护。我们民营企业也要做党和政府的知心人，带领乡亲一起奔小康，过好日子。”

　　在协会精心组导下，农户们正式与海天公司签订了产、供、销合作协议。海天公司以保底价包揽收购所有藠头、提供技术辅导和环保服务，鼓励农户兴办藠头粗加工厂。这样一来，农艺技术有人管、藠头出土有人要，还保证有钱赚。藠头送进粗加工厂后，企业有利润、工人有收入。在产业链的带动下，三塘镇藠头产业良好态势如箭在弦，雄风可待。

　　沉寂的村庄沸腾了

　　有本钱的人家开始行动了。这一批行动最快的人是从外地回来的青壮年，当他们背着行李出现在村口，老父母或者妻儿早已等候多时。懂事的孩儿接过了父亲的行囊，一家人终于团聚了。湘阴有一句老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三塘的汉子们掏出积攒下来的不多的本钱，希冀着能攒下人生的第一桶金，为自己创造一个温暖幸福的“窝”。

　　没本钱的人家也行动了。镇里早就联系县银信部门召开了促推藠头产业发展座谈会，与县内的各家银行达成了合作协议。2019年底，农村商业银行已累计发放贷款800万元，涉及农户112户；中和农信发放贷款400万元，涉及农户58户；农业银行发放贷款600万元，涉及农户62户。有了政府做担保，三塘镇村民只要一张身份证就可以办理贷款。一些“老大难”户迈开了踌躇的脚步。

　　县里的扶持政策下来了，藠农每种植100亩藠头，奖励200元。家里兄弟姊妹多的，开始合伙“拼单”，争取奖补。

　　镇里追加奖励了。为扶持和鼓励小户、深度贫困户，镇里决定追加奖励，每种50亩藠头奖励100元。既然有党委政府的大力支持，多种一点也不怕，人口少的小家小户也跃跃欲试。

　　农业合作社办起来了。为发挥传帮带效应，藠头种植大户把周边散户组织起来，有钱的入钱股、有地的入地股，没钱没地的村民贷款入股，还可在合作社里打工，靠劳力和技术共享红利。

　　终于脱贫了。田爹的侄儿子黄友民在种藠大户黄刚强那里入了股，在合作社里做事还有200元一天的收入。本钱虽是办的贷款，但是一年下来增收了4万余元。拿到分红的时候，这位行将被经年贫困压垮的汉子，终于挺直腰杆，幸福地笑了。

　　种下一筐藠，挖出一箩银。

　　在空前大好的形势下，三塘藠头种植户由2018年的2000多亩上升到2019年的5050亩，2020年势必突破10000亩，藠头粗加工企业也由原来的2家发展为10家。

　　龙华村海华食品厂一举成为该镇最大粗加工企业，一次性腌制藠头从当初的几百吨飞升至1500吨，厂里每年发给切藠工人的劳务费超过180万元。

　　来到海华食品创始人戴绍和老爹家里采访的时候，恰好遇见在海华食品厂食堂煮饭的黎大姐。她说，一到切藠头的时际，村里的妇女们便都来了，她和另外一个大姐负责煮饭，高峰时中餐要煮10桌人的饭菜。有一个叫“二妹子”的，手面高(技术好)，干活时嘴里不歇气，手里不耽误，麻麻溜溜头尾两刀，切出来不中不欠，漂亮极了。她切藠头最低可赚200元一天，高的时候可切240元一天。黎大姐对二妹子的手面既赞叹又羡慕。她说，一个农村妇女，又没读过很多书，一年可以赚到六七万元的收入，了不得哩!我们这里水平一般的女工，每天也可赚180元，中午还有饭吃，到哪里去赚这么多钱呢!我希望我们的厂子越来越红火，只要手脚勤快，就有事做。

　　戴绍和老爹深情回望：“我爷爷在世时，我就学了开藠哩(种藠头)，挖藠的时节，全家老少一起出动，头天晚上就到了土地，那藠苗啊油汪汪的，还睡着哩。我们在沟渠舀水，泼在苗上，天光时际，土湿了，水净了，轻轻一扯，藠哩就出来了……用剪子掐了苗，就往麻袋里丢。芒种时节，家家户户都要赶工，请不到劳力，嫩伢细崽也出来扯藠哩……苦是苦一点，卖了钱就都乐呵呵的。转眼几十年，藠哩还是家中宝，开支都在藠身上……原本，我家的厂子都要倒闭了，伴党委政府的洪福，又活转来了，还能帮那么多的人脱贫致富，真是高兴啊。”

　　老人家的眼睛里亮晶晶的。

　　小插曲引发的大思考

　　2019年初秋的一个傍晚，老姜吃过晚饭，悠闲地背着手，去自家鱼塘边散步。小路两旁的稻田里，蛙鸣齐奏，晚风吹拂着一垅垅禾苗，绿浪翻滚，一股清香随之纳入肺腑，老姜的脚步也轻快起来。伴着鱼塘，有一条很深的渠道沟，走过跨在渠沟上的小石桥，就是老姜家的鱼塘了。忽然，老姜的鼻子连连翕动了几下，他闻见一股冲鼻的盐水味道飘了过来，老姜先是一惊，继而蹲在石桥上往下瞄，妈呀，渠道沟里隐隐约约的漂了一层白色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藠头皮。这一定是上游的藠头粗加工厂把腌制藠头后的废水倾倒在了渠道沟里。老姜的心脏“咚咚咚”跳起来，伴随着越来越重的盐水味，他赶紧越过石桥来到鱼塘，鱼塘里果然白花花浮着一片死去的鱼苗。粗略估计一下，约莫有几百斤，远处的水面上，大一点的鱼也渐渐浮了起来……老姜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汗珠一颗一颗淌落下来。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娘，一边怒气冲冲往家里跑，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喊人。在湘北农村，有这样的乡俗，但凡家里出了扯皮的事，先把家族里的男同胞吆喝拢来，以壮声势，体现自己——“家里有人”，向对手宣告——“我可不是好欺负的”。这时候，同胞兄弟、叔叔伯伯、堂兄弟、表兄弟等，都会立马抄着家伙赶到，以示对家族兄弟的支持。若是脾气火爆的大户家族，只等一声令下，大家伙气势汹汹冲到肇事者家里去，先把对方家里砸个稀巴烂再说。也有脾气性格好的，把兄弟们喊拢来，商量着去对方家里谈判讨要说法。但前提是要对方态度好，或者，对方原本是个老实人，不是故意挑衅。否则，一言不合，锄头扁担就会擦出火花。

　　等老姜踏进自家禾堂，住在一个村里的兄弟已经到了五个。老姜的爹有三兄弟，娘有五姊妹，如果人到齐的话，叔叔伯伯舅舅堂兄表兄弟聚拢，加上自家同胞三兄弟有23号人，个个都是金刚样。

　　听闻了鱼塘的事，老姜的堂兄把扁担往地上一撴，说：“这渠道沟上游只有欧家一家藠头加工厂，盐水定是他家倒进沟里的，他这是只顾自己发财，不顾别人死活啊……走，去找他去!”

　　“对，到他厂里去，把那腌藠头的池子挖了……这不是死几百斤鱼的事，他姓欧的也太瞧不起人了，明明知道这里养了鱼，还放废水……”

　　“管它那么多，先挖了他的池子再说!我们姓姜的可不是好欺负的……”

　　陆陆续续地，老姜的兄弟们到了七八个，大家也都气愤极了，堂弟已经到邻居家里拖了两把锄头和铁锹过来了。这时候，老姜的舅老表过来了。这位舅老表是一位50开外的黑瘦汉子，是一位老党员，他手里拿着一本法制宣传手册。舅老表说，上次检察院里来人给我们上党课，还给我们发了一本宣传册。今天这件事啊，不能过激处理，检察院的人说了，现在是“有法可依、有法必依”，什么事情都有“书”对。说着，他把手里的法制宣传手册扬起给大家看。这是一本蓝色的16开精致小册子。舅老表翻到第10页，公益诉讼范围栏目图文并茂的刊载着：“生态环境领域：造成水土流失、水土荒漠化、土地盐碱化、生化多样性减少等破坏生态类的情形，以及导致大气污染、水污染、土壤污染、固体废弃污染等污染环境类情形。”舅老表指着书上说：“你们看，水污染，咱姜家鱼塘的水被污染了哩……”老姜堂兄说：“这本书我们家也有，问题是这样的小事就请求公益诉讼，人家检察官只怕难得劳神……”舅老表说：“那你就错了，检察院的检察长说过，人民群众的事没有大事小事之分，件件都是要紧事，都要办好，不管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找他……”

　　舅老表赶紧掏出手机，打电话咨询起来。原来，到村里来上党课的正是何检。那天是一个周末，何检还给大家讲起了很多以案释法的故事，教乡亲如何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何检接到电话，首先肯定了舅老表的做法，然后安排驻村干警赶过来。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月亮在蛙鸣声里悄悄挂上了树梢。检察院驻村干警立即带着乡镇负责环境保护的工作人员到了现场。踏着月色，他们沿着渠道沟一直找到了盐水的源头——欧家的藠头加工厂。直到这个时候，欧家都不知道腌制藠头的废水在进行过漏处理时不小心泄露，还沿着渠道沟浸到了鱼塘。既然不是故意为之，那就好调解。当即，欧家就采取了防漏措施，第二天，何检委派负责村庄清洁行动的副检察长钟建革到村里召开现场办公会，对鱼塘事件进行调解。欧家当面向老姜道了歉，并根据市场价对鱼塘的损失进行了赔付。

　　一触即发的祸事就这样化解了，村干部和当事双方都舒了一口气。然而，被污染的渠道沟和鱼塘怎么处理?盐水是否会继续浸漏到农田，是否会沿渠道沟流向下游洞庭湖?三塘镇紧邻洞庭湖湿地，珍稀鸟类和动植物品类繁多，一定要避免造成更大的危害。于是，在湘阴检察院的号召下，三塘镇藠头协会、老党员、村干部以及当事人欧家和姜家都加入到村庄清洁行动中来。这绝不是小题大做。在湘阴县人民检察院印制的法制宣传手册上清楚地刊载着一件全国瞩目的猎杀小天鹅案：

　　2016年11月下旬至2017年1月17日期间，被告人胡某某等人为牟取非法利益，分六次到洞庭湖内位于湘阴县杨林寨乡的横岭湖省级自然保护区猎捕、杀害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小天鹅52只，造成国家野生动物资源损失价值达69472元。经湖南师范大学生命科学院出具专家意见，认为在长期的进化过程中，每只小天鹅携带着本种群的基础基个体的特殊基因，由此构成该种群遗传多样性。与其他物其复杂的基因结构是独一无二的，一旦消失将无法挽回。天鹅的生态价值主要体现在生态位上，这包括它对其他动的形响以及所处环境各要素的制约关系，通过长期的进化磨合冯与环境已经形成了相对固定的生态关系，这种动态平衡关系当地的生态平衡。人为造成小天鹅种群数量减少，直接影响个洞庭湖区生态环境的平衡。替代小天鹅来维持洞庭湖湿地生态环境的稳定费用巨大，无法用数量来统计。

　　湘阴县人民检察院于2018年1月26日向湘阴县人民法院提起刑事附带民事公益诉讼，请求:(1)依法判令被告人胡某某等人共同賠偿因侵权造成的国家资源损失69472元(2)判令被告人胡某某等人采取替代性方式修复生态环境;(3)依法判令被告人胡某某等人通过湖南省省级以上新闻媒体向社会公众赔礼道歉;(4)依法判令被告人胡某某等人共同承担本案专家咨询费16000元。

　　被告人胡某某等人当庭悔过，并通过省市县三级媒体向社会公众赔礼道歉，对所有旁听群众极大震撼。庭审中，邀请专家辅助人出庭发表意见，増强了证据的说服力，提高了公众保护生态环境的意识。

　　本案的办理也实现了“办理一案、警示一片、惠及一方”的法律、社会、生态和政治效果。

　　后来，央视和国内主流媒体以及最高检影视中心又对“小天鹅案”进行了全方位报道，试图给人们带来更多警示和思考。近几年，湘阴检察院围绕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全面推进依法治国的总要求，陆续开展了“法治进民企”“法治进校园”“法治进乡村”“以案释法讲故事”“公益诉讼大讲堂”“蓝蓝姐姐工作室”等形式多样的宣传和教育活动，在社会各界取得广泛好评。在对何检的访谈中，他特别强调，开展法治建设和生态文明建设是乡村振兴工作中的“双翼”。力振“双翼”，才能保持平衡与稳定，乡村经济才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腾飞。

　　2019年10月，在“鱼塘事件”的启示下，三塘镇境内开展了大规模的村庄清洁行动，并对存在环保风险的企业和场域进行了细致排查。藠头粗加工厂腌制藠头用过的盐水，通过污水处理装置过漏一次后，再由车子统一运送至专业的厂家进行净化，净化过后的水可达到饮用水标准。接着，镇里还专门成立了环境保护小组。环保小组在黄陵港村发现一户院子里，竟然藏着20来桶废弃机油。走近院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异味，油桶漏出的黑机油已经开始向泥土中渗透。环保小组发现，距小院不远处的围墙下，有一口老井，经常有村民提着篮子过来洗菜，如果废弃机油继续渗透，污染到井水，后果将不堪设想。原来，这户人家主人姓金，在邻县的一家羊毛毡厂打工，厂家经营不善倒闭了，老板开不出工钱，便给了金某几十桶废弃机油……环保小组四处联络，终于找到一家有回收资质的厂子，帮助金某把废弃机油处理掉了。

　　跟着党的旗帜走

　　在三塘镇乡村振兴行动中，有一重大举措不得不提，那就是党建+协会模式的成功推行。2019底，三塘镇在各项工作评比中脱颖而出，吸引周边村镇纷纷前来观摩学习，中组部、中央农办、省社科院等领导和专家多次下到实地进行考察调研。三塘镇，鲜红的党旗如一把把炽热的火炬高高擎起，引领乡亲们奋力前行。

　　自随扶贫工作队下乡以来，大部分时间我都随工作人员走村入户，了解到的三塘镇的可喜变化莫不让人欢欣鼓舞。5月6日，怀着对三塘镇党总支队伍由衷的敬佩和强烈的好奇，我和扶贫工作队一位朋友来到了三塘镇政府所在地——宁静的拦河坝湖畔。我迫切地想要知道，是什么样的信念和力量，让三塘的党员干部、人民群众紧紧拧成一股绳，不断挑战、不断收获，直至取得脱贫攻坚和美丽村庄建设全面胜利。

　　汽车进入三塘镇境内，行驶速度便自觉缓了下来，即便是像前些日子，在村庄里长时间行走，也不会有行色匆匆之状。彼时的拦河坝湖畔，天空高远，空气湿润，野菊花、三白草和艾蒿在深黑的油路两旁铺陈，芳香悄然扑入鼻息。当我驻足仰望，一群群白色鸟翩然飞过，陶陶然的，身心完全放松下来，仿佛随汽车驶入了一段温润的慢时光。这小镇的日子，是多么的安详与从容呵。

　　得知有记者前来了解党建+协会的工作情况，三塘镇负责党建工作的武装部汤部长早早地在前坪等着我们。汤部长瘦高个子，皮肤黝黑，深邃的眼睛熠熠生辉。他爽朗地笑着，和我们握手打招呼。从汤部长热情饱满的语音里，我立即感受到基层党建工作者充沛的激情与活力。汤部长开门见山地告诉我：“为了让大家对党建+协会运作模式一目了然，也为了激励大家热爱集体、珍惜荣誉、争当优秀党员，我们把组织构架、党员联户情况以及优秀党支部、优秀党员都上了宣传墙，你们看……”说着，汤部长引我们来到一大排红色宣传栏前。宣传栏设在镇政府办公楼前操坪上，绿树映衬的操坪正中，国旗迎风飘扬，镇政府里鲜艳的中国红喜气盈人。我看到，这样的宣传栏有十几个，除了公示的镇主要领导和工作人员栏，还有“精准扶贫”“扫黑除恶”“空心房整治”“卫生与健康”“生态环境”等栏，其余的二十多栏都是“党建+协会”内容。

　　“支部建在协会上，党员站在群众中。”汤部长介绍说，“我们在协会组织上建立党支部，对党员设岗定责，变无职党员为有职党员，让每一个党员在服务群众问题上有事做、有职责、有考核。不同的协会，分工也不相同。在家的党员完成自家工作任务的同时，还全力投入到所联户进行帮扶；在外的党员，主要负责劳务输出，帮助介绍赋闲在家的乡友外出务工；我们每月一次的党员义务劳动已形成常态化。”如此一来，“协会在支部领导下成长，工作在协会引领下迈进”模式效果日趋完美。从党建工作宣传栏展示的内容可以看到，全镇各个村(社区)已因村制宜成立30多个协会。每个村按照3+X指标先行成立美丽乡村建设协会、劳务输出协会、红白喜事树新风协会，然后再结合本村情况成立如平安创建协会、青年协会、种养殖深加工协会、水资源协会、志愿服务协会等等。协会会长和理事长均由村上德高望重的老党员、卸任村干部或者有较强工作能力的同志担任。党建+协会机制运行后，广大农村党员被最大程度培养成了政策宣讲、工作实操、例行督导，致富领航的先锋和表率。

　　党建+协会模式在湘阴县三塘镇首开先河，而龙华村作为试点村，充分利用该模式高效、精准、总动员、全覆盖优势，在产业振兴和美丽乡村建设工作中尽锐出战，不断斩获佳绩。如今，龙华村已经成为了一张靓丽的“新农村名片”。

　　汤部长向我们重点介绍了龙华村的情况。龙华村由以前的合华村与千秋村合并而成，距离镇政府1.5公里，全村3527人，共有25个村民小组、90名党员，耕地面积4677亩。通过2016年精准核查，统计建档立卡贫困户29户68人。龙华村成立的协会有五个。除了美丽乡村建设协会、劳务输出协会、红白喜事树新风协会，还成立了种养殖加工协会、平安创建协会，协会下面又成立了若干个党小组，由镇党委、县检察院定期对党小组进行指导。

　　龙华村村部，在一片葱绿稻田的深处。村部的前面有一所幼儿园，寂静村野里，孩童们的嬉戏与琅琅书声总是传得很远很远。汤书记说，为何要在龙华村试点?一是因为龙华不但有龙气，还有文气。明朝年间，正德皇帝来到这里微服私访，当时正值炎夏，他又累又渴，坐在路旁树脚下歇息，当地一位布衣老妪为他端来一大碗凉茶，并引至家中乘凉。话说正德皇帝来到这户人家时，发现其家甚为简陋，却有整整一阁楼藏书，顿时感慨万千，随即挥毫写下“千秋门第，万卷书楼”相赠。悬挂牌匾的遗址也正在拦河坝湖畔。镇政府在这里修建了一座高大的牌楼，昭示着龙华村文脉流长。当今的龙华人，不但立志秉承先辈遗风，还要把村子建设得漂漂亮亮，不能丢了祖宗的脸。二是因为龙华村面积大、人口多，加之积贫积弱所造成的困难和现状，居住环境急需改善。这里有一个屋场是镇里有名的“臭水”屋场，祖辈们习以为常的旱厕和屋前屋后排生活污水的淤沟均是“臭气”的主要来源。每到夏天，空气里弥漫的浓烈异味令人作呕，绿头苍蝇在蔬菜、食物和小孩的脸蛋上飞爬，令人苦不堪言，单靠个人力量，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能力改变现状。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有湘阴检察院的鼎力支持。说实话，单靠村里或镇里来进行全面提质改造，谁都不敢拍这个胸脯，动辄就是好几百万，村民荷包里，实在拿不出这一笔开支。手里没有金刚钻，谁也不敢揽这瓷器活……没有湘阴检察院，就没有咱们龙华村的今天。检察院一共派来三台车、27个人、200多万元四处筹措、争取来的项目资金、捐助款。同时，检察长何忠伟同志的工作理念深刻地影响着我们，实实在在地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何检不但注重物质文明建设，也注重精神文明的并驾齐驱。因此，他带领乡亲们发展生产，建设村庄，给党员们上党课，特别关注教育。他到学校给孩子们讲课、鼓励孩子们努力学习，设置了奖学金，还兼任着龙华学校的法制校长。何检说，从长远看，青少年才是村庄的未来。我们要让孩子们从小接受良好教育，感受到家乡的亲、家乡的美，他们才会依恋家乡、热爱家乡、感恩家乡，长大了才会回到家乡、建设家乡。将来的乡村，一定是富裕宜居、老有所养、幼有所乐的幸福家园。

　　汤部长告诉我，两年多时间以来，龙华村的屋墙和展示栏描绘了许许多多经典的德育故事。何检经常抽空与村民们促膝谈心，注重教育方面的话题，取得了很好的效果。而村里那些贫困的孩子们，如戴佳想、戴天晴、戴菲、戴安慧等等，也均由检察院负责解决了教育费、助学费、特困供养等资金，各项补贴累计起来每人每年将近7000余元。

　　汤部长带我来到老党员——村医吴落星家的家中。吴医生今年66岁，是一位有着40年党龄的老党员，也是龙华村美丽乡村建设协会的副会长。吴医生的房子四周铺设了水泥板盖着的下水管道，院子里种着两颗桂花树，屋内陈设简单，家具一尘不染。堂屋旁边的两间正房是他开设的诊室，屋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别看吴医生的家如此舒适，这里却正是以前的“臭水”屋场。吴医生告诉我，他是土生土长的龙华人，家里几代人行医，是乡亲称呼的“赤脚医生”。他向我讲起了他所接触到的几桩事。

　　2017年的一天，隔着几栋屋的邻居——他的本家弟弟吴文榜来找他看病。只见武高武大的吴文榜满脸烦郁，拄着一根扁担做拐杖，费了好大的劲才“走”到老哥家，他的右腿似乎很僵硬，使不上力气来，身上还带着一股腐朽的异味。吴医生赶紧过去扶他坐下，“你这是怎么啦，前天看见你在塘里挖藕，还好好的……”吴文榜十分难过地说：“就是那塘里的藕出鬼，我从塘里上来，两条腿就奇痒无比，第二天，长了好多红疹子，我只好使劲抠，抠着抠着就开始发烂，你看看吧!”吴文榜挽起肥大的裤脚边，吴医生吃了一惊，右小腿肿得老大，散发着腐臭味，表皮呈透明的淡红色，抠破的地方已经溃烂，他痛心疾首地说：“这都是你那藕塘里淤水惹的祸啊……”吴医生挽起老弟的左边裤脚查看，发现左腿情况稍微好一点，但也不容乐观。原来，吴文榜家的房子建在地势较低的地方，屋后种藕的池塘本是一个积水塘，后来为了补贴家用，吴文榜在池塘种下一池莲藕，准备挑到镇上去卖。正是由于地势低洼，藕池里的水没有干过，沤积了许多杂草和生活垃圾，地势高一点的人家倾倒在屋周明沟里的污水也随坡流到这里。甚至，遇到大雨，高处人家粪凼里的水溢出来，也流到了池塘……吴文榜的小腿皮肤是被沤积的臭水侵蚀，造成了皮肤感染。吴医生赶紧为本家弟弟清洗消毒，挂上吊瓶消炎。那一次，吴文榜的一双腿整整治疗了一个多月才好。

　　还有一回，扮桶屋场刘爹家两岁多的小孙子孟孟，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腹泻得厉害。吴医生给配了药，吃了后便好转了，可是几天以后，孟孟又出现了同样的状况，挂了吊瓶也无济于事。眼看着孟孟样子蔫蔫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而孟孟的父母都在深圳务工，吴医生当机立断，租了一辆车和刘爹一起把孟孟送到县人民医院。然而，孟孟在县人民医院儿科住了一个星期，痊愈后蹦蹦跳跳回家了，可才过了两天，腹泻的毛病又犯了。这下，刘爹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老人家认为孟孟一定是在晚归时撞了邪，准备请乡下的“大仙”前来家里做法事。吴医生听说后，跑到刘爹家里，劝告他，孟孟这一定是被细菌感染了，要他带小孟孟到省儿童医院去看看。刘爹听从了吴医生的建议，放弃了迷信的方式，一家人来到省儿童医院做检查。经儿科医生仔细询问，发现了这样一个细节：孟孟爱吃豆腐脑，每天买回豆腐脑，刘爹都要从碗橱顶上的糖罐里舀几勺白糖加进去，有几回，刘爹打开糖罐盖子，都有蟑螂爬出来……并且，常温下的白糖是最容易滋生细菌变质的。都是白糖出的“鬼”!直到此时，吴医生和刘爹终于恍然大悟。

　　作为一名村医，吴落星密切关注着村里的卫生状况，忧心村民们的身体健康。他也曾在村子里呼号奔走，希望大家一起行动，改善居家条件。只是，治理村庄的脏乱差现状如同治病，同样需要治本，从根本上改善需要投入巨大的财力和人力，加之青壮年男子外出务工，这件大事就一直被搁浅下来。直到何检带着干警队伍来到龙华村联点帮扶，村民们终于看到了治愈的曦光。

　　吴医生清楚的记得，在来龙华村的头一天晚上，何检在村部召集村里90名党员和20多位骨干群众开了一次恳谈会。这一天，大家敞开心扉秉烛夜谈。

　　何检问大家：“大家伙想不想把咱们龙华村建成空气清新，整洁宜居的美丽村庄?”

　　“想啊……”

　　“怎么不想，做梦都想，我想像城里一样，用水厕……没有臭味。”

　　“屋前屋后没有淤沟，洗衣服洗菜的水都走下水道……”

　　“我想下雨天不走烂泥路……”

　　“我还想健身，村里像公园一样摆上健身器材……”

　　这时，一个小男孩羞涩地举起手对何检说：“伯伯，我想打篮球，我妹妹想看漫画……”

　　“只是，这得有多难啊，我们一是没那样一大笔钱，二是不知道如何动手，正月间年轻人就都出去打工了，有些过年回来住几天，有些呢，几年都不回……村里剩下的人啊，大半是六七十岁的妇女、老人、孩子……”一位老爹抹着眼泪说。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何检从座位上站起来说，“同志们，党委政府和检察院永远是你们的坚强后盾!只要大家有信心，跟着上、带头干，我们的心愿就会达成!我们的小康生活就会实现!回顾我党的光荣历程，新中国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都成立了，都建设好了，何况是现在，我们国家有这么好的政策，我们龙华有这么多的党员骨干，只要大家团结起来、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定能取得成功。同志们，湘阴是爱国将领左宗棠的家乡，我们一定要发扬左公吃得苦、霸得蛮的精神，一定要带着必胜的决心和勇气，快马加鞭行动起来!”

　　何检的讲话得到大家的热切响应和一致拥护。

　　“请党支部举旗，我们跟着干!”

　　“跟着党的旗帜走!”

　　“有党委政府和检察院做后盾，我们就有信心!”

　　“明天是个好日子，敲锣打鼓干起来!”

　　同志们斗志昂扬，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这掌声，是大家伙沉积于心底多年的热望，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无限憧憬，也是一往无前冲锋的号角。

　　劲头一旦卯足，便如同开足马力的机器，龙华村五个协会同时运转开来。秋天里，种养殖加工协会负责的工作不能耽误，他们是乡村产业振兴的重头戏，在镇藠头协会的指挥和领导下进行藠头收挖、腌制、种植……这里不再赘述。同时，美好乡村建设协会、红白喜事树新风协会、劳务输出协会、平安创建协会都由各自的会长和理事长制定了目标任务，并进行细化分工。龙华村的红白喜事的操办，党员干部带头从俭；劳务输出协会在外地工作的党员积极地为留在家里的乡友介绍工作；平安创建协会从小事入手，从源头入手，针对镇街门面、麻将室、交通要道和龙华小学周边进行重点巡排查，加大了政策法规宣传力度，制定了“小事不出组、大事不出村”行动方案，出现问题党员干部到现场解决处理，实实在在的让村民们有了安全感、归宿感。这四个协会的成员同时又都是美丽村庄建设协会的成员。

　　在村庄清洁行动的头一天晚上，吴医生彻夜难眠。作为攻坚行动的负责人，渴盼多年的夙愿终于就要实现，喜悦和兴奋如同一股激流，在他的内心冲撞。凌晨五点钟，他早早地起床，煮了一碗面条匆匆吃过，便开始梳理思路、清点参与人员名单和劳动工具。这一次行动，是龙华村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大集体行动，龙华村所有在家的党员和村民都参与进来了。由于美好乡村建设协会队伍庞大，已经按照年龄层次和地域分为了七个党小组，每一个党小组负责一个片区，每一个党员联系7-8户人家。重点工程有“旱厕”改“水厕”、淤沟疏通、除杂、安装下水管道、机埠检修、偏杂屋拆除……这些都需要劳动力，而宣传发动、捡拾垃圾、清扫场院、准备茶水这些活儿，老人、妇女和小孩都可以干。需要整治和改造的面积很广，人手远远不够，但只要开了弓，就必须乘势而发。按照昨夜制定的计划，一步一步把各自的任务踏踏实实完成好，目标就能尽快实现。吴落星仔细梳理一遍后，抬头一看，东边天空挂上一线朝霞，渐渐明亮起来。这时候，村东边的公路上，浩浩荡荡驶来了一列车队。温润的霞光里，何检带着干警们从县城出发，到龙华村参与“村庄清洁行动”来了。吴落星开心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快步跑过去握手相迎。何检说：“吴会长，知道你们人手不够，我们院里今天能来的都来罗，开始干吧!”于是，大家吆喝着出发了。男人们挥舞锄头、铁锹开沟出淤，老人、女人、小孩拿着扫帚、火钳、手套和垃圾袋走进了田间地头，走进坡前屋后，走进湖汊沟渠，把垃圾收捡起来进行分类，送进加班加点砌好的有机垃圾沤制氹、无害化处理池或者垃圾回收站。劳动的场面热火朝天，人们的心比火还热。最脏最累的活，大家都来抢着干，检察院干警还带来了树苗和花籽，种植在路旁和屋前屋后。太阳挂上中空的时候，村民回家吃饭，何检便带着干警们汗泼水流地开车回单位食堂。吃过午饭，他们又开着车赶来与乡亲一起在烈日下奋战。时间就这样在紧张的劳动中奔流而去。龙华村的变化真是翻天覆地，臭水沟不见了，家家户户都装上了化粪池，难看的偏杂屋拆除了，分类垃圾桶分发到了每一个小院……乡亲们在村庄里来来回回的巡看着，欣赏着，欣慰而满足的笑容挂在嘴角。

　　可是，何检对这样的效果还不满意。

　　吴医生告诉我，何检察长是用办案子的方式来搞村庄建设的。“情况摸得清、钻得透，舍得下苦工，案子才能办得漂亮。”通过整改，大部分地方下水管道已经装好，场院捡拾利落了，淤沟清理干净了，分类垃圾桶也发放到了户上，村庄可谓是风清气爽。但何检认为村庄里的绿植还不够多，花木没有四季常青的品种，乡村书屋和篮球场、健身房还得建起来。最重要的一点是村民的卫生意识还不够强，这样下去，村庄清洁行动的队伍一旦撤离，用不了多久又会“恢复原貌”。因此何检建议咱们每人每年种一棵树，植几株花，还要开展卫生评比，由党员联户进行督导，每个月按照评比的情况对联户党员进行考评。何检说，一台电脑要运转得快，除了要装先进的“硬件”，还要不断更新思想的“软件”。吴会长说，何检说得对，我们的“软件”确实需要定期更新。

　　于是，在党支部的组织下，龙华村的党员干部和村民们一起制定了“村庄清洁长效机制”。这以后，村里家家户户的鸡鸭都放在固定场所圈养，选定了党员义务劳动日，循环播放着环保、健康和德育小故事的“村村响”小喇叭也“吹”起来了，乡村书屋、篮球场和健身房启动建设……茶余饭后，村民们在自家禾堂听着“小喇叭”，不但汲取了“营养”，开拓了眼界，接受了熏陶，久而久之，行为习惯也悄然发生了改变。2019年10月，龙华村宛如一块原石，磨去混沌表皮，坦露出翡翠般葱绿清新的品质。

　　洞庭湖畔美丽的金秋，龙华村似乎经历过一场心灵的洗礼，脱胎换骨，仪表堂堂，气度不凡。这是所有党员干部、检察院干警和村民汗水培育的果实，是辛勤的耕耘者收获的必然幸福。从2019年检察院的年终工作总结上，我看到一段关于“新农村建设”工作的小结：

　　关于基层组织建设工作。联点驻村以来，检察长先后50余次到驻点村开展调研，并带领多次干警组织召开村支部会、党小组会、支部党员大会，为联点村干部、党员、骨干上党课和宣讲国家政策、法律法规。龙华村在镇党委政府和我院的指挥协助下，开展了“党建+协会”活动党员、干部岗位承诺活动，今年发展新党员1名，并送县委党校培训1人次，从组织上保障了支部工作的有力开展。目前，各项制度建立健全，该村班子的号召力、战斗力得到了进一步加强。并多次得到市、县委政府主要领导的肯定和表扬。2019年底，龙华村被县委政府授予基层党组织建设先进单位和优秀党总支、县级“文明村”称号。今年创建市级“文明村”。

　　村级基础设施建设情况。2019年以来，我院对联点村投入近40万元，发动群众疏浚水渠2500余米，硬化合华12组至4组道路430米，机埠维修、设施添置2处；国土复垦复绿6处，力争上级奖补资金46万余元；塘坝出污、清淤6口，力争项目资金8万元。9月份千秋7、8组和合华12组村庄清洁行动中，打造两个美丽屋场，两条公里白改黑，投入近100万元，植树、绿化3000株。通过多方努力，加强了驻村基础设施建设，村容村貌得到了明显改观，村民文明卫生意识和维护基础设施正常运行的自觉性明显增加。

　　2019年底，三塘镇龙华村在县里开展的全域环境卫生整治评比中斩获第一名的好成绩，县级文明村的奖牌挂到了村部的墙壁上。奖牌领回来的那一天，乡亲们早早地在村部等候着，他们接过沉甸甸的奖牌，一起向何检和驻村干警敬茶表达感谢。何检说：“不要谢我们，这都是党和政府的政策好，是党建+协会模式的成功引领和乡亲们共同努力的结果，接下来，我们还要一起加油哦，要把胜利的火炬传递下去!”

　　这是一座欣欣向荣的小镇

　　如果说一个村镇的物质文明体现于数值，那么生活于斯的村民们，那种获得感和幸福感，一定是体现在由衷的笑脸上，体现在一种休戚与共，努力求索的整体风貌上。这才是一座村镇欣欣向荣的精神向度。它们标志着，三塘镇乡村振兴成果从量变走向了质变。

　　走进三塘镇，一座绿意盎然的农业特色小镇赫然呈现在眼前。提质改造后的龙华村扮桶屋场和千秋屋场，红墙黛瓦，窗明几净，门前屋后清风吹拂，乡人耕种劳作怡然自得。单从三塘镇龙华村村部会议室墙壁上，就可以看到各项荣誉奖牌多达20余副。2020年，龙华村还要争评市级文明村。

　　三塘镇龙华村支部书记熊光耀，在村里工作将近16年，谈起这些年的变化，他很是欢欣。熊书记说，湘阴检察院进驻后，产业发展了，乡村建设好了，咱们的日子好起来了，娃娃们又都回到了村里。我们目前已初步实现了县委政府制定的“农民有收入、农民有事做、农民收入稳”基本目标。如今，家家户户都热热闹闹的，过去，可只有过年才有这样的气氛呀。接着，熊书记热情地向我介绍起藠头大镇藠头人对藠头的殷殷情意。熊书记说，杜记者，你知道我们三塘藠头美名远播，为村民带来了商机和财富，你可知道，世界上最爱藠头的人也正是咱们三塘人哩。咱们三塘人祖祖辈辈种 藠头，每一颗藠头都当成自己的娃崽一般，疼着，爱着，是用心血浇灌出来的。芒种一过，藠种成熟，便要挑选优质藠种保存起来。种子对环境要求既不能太湿也不能太干，所以不敢放在地上，怕它们沾了地气提前长芽，要把种子一颗一颗挑拣好，摊晾在竹篾盘子里，竹篾盘子挂到房梁上。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种藠头呢，不能使用机械，还得靠双手一颗一颗插下去。手法还颇有讲究，插浅了，会长成绿藠头，挖起来冒人要，插深了种子长不开……这成千上万亩的藠地啊，每一颗种子都像亲生的胖娃崽，每一颗都是亲手播种的希望呵。收藠头的时节，是村里人最喜庆的节日。家里都是提前几天就做准备，劳力请好了，存放藠头的屋子收拾出来了，开挖还要准备一桌丰盛的酒菜，虔诚地敬过土地爷爷后，再来慰劳劳力和累了一年也盼了一年的家人。熊书记深情地描述着丰收的场景，满足的微笑着。这时，他给我捧出一碟由龙华种植、海华加工、海天公司精制出品的甜酸藠头。我惊喜地接过来，七八颗嫩靓的藠仔装在青花瓷碗里，果粒儿白润如玉，拈起一颗放入口中，滋味爽脆，甘味绵长。果然是名不虚传。

　　其实，三塘藠头还有“定坛神针”的美称。在湘阴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做浸水菜。所谓浸水菜，便是取立冬之日清水烧开，摊凉，加盐适量，注入瓦坛，再以洗净晾干的蔬菜如萝卜辣椒黄瓜藠头等投入，浸泡一周即可食用。浸水坛里只要放了藠头，坛水不起白(泡沫)，不走味，可保浸水几十年不坏。“养坛之宝”“定坛神针”由此得名。食用藠头还可促消化、解疫气、增口味，老少皆宜。三塘藠头畅销日本、东南亚等十几个国家和地区，除了至佳的口感，与其独特品质亦是有莫大关联的。

　　坐在龙华村村部明亮的办公室里，经常有村民进来串门，找熊光耀书记拉家常。龙华的汉子们均是肤黑齿白，妇女则干净利落，都是笑笑嘻嘻，敦厚可亲。他们的质朴大方让人感到亲切和温暖，让我联想到宽广的土地和油绿的庄稼，多么有活力的乡亲啊!见到有记者来采访，大家便对我说，杜记者，你一定要多写何检啊，他为我们做了那么多事，鸡蛋都没吃过一个，青菜都没吃过一颗，我们心里特别特别感谢他，他真的是一个好人啊。我连忙笑着应承。这些年，何检为乡亲们做的大事实、大好事，桩桩件件都被乡亲烙在了心坎上。2019年，他被热情的村民们授予三塘镇荣誉村民称号。日子一久，人也更亲。有一回，何检去省里办案，一个多星期没到村里来，顺爹拄着拐杖在村头打望，眼泪巴巴的。逢人便问，何检好久没来了，不会是病了吧……老人家想念何检了。乡亲们都还不知道，这位性格谦逊、样貌平凡的何检，早在2007年就被最高人民检察院评为了第二届全国检察机关优秀侦查员；2018年因办理公益诉讼案件和以案释法成绩突出被湖南省检察院荣记二等功；2019年，何检登上全国第一届新时代检察工作论坛，向全国检察机关介绍湘阴县检察院充分运用公益诉讼检察职能助推社会综合治理的典型经验；2020年6月29日，由湘阴县检察院办理的保健品行政公益诉讼案拍摄成的专题片——《不听话的老人》，也即将在cctv-12台和学习强国平台进行同步报道。他领导下的湘阴县人民检察院斩获过国、省级荣誉无数。这些成就和光芒，他从没在意过，日子就这样踏实过下去，工作就这样尽心的干下去。事无巨细，每一次碰头会，何检都要叮嘱驻村干警：工作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尤其是扶贫工作，脚步一旦停下来，又会退回去，我们不但要稳步前进，还要努力奔跑。

　　当我结束采访，离开三塘镇的时候，汽车从生机勃发的原野穿过。藠地里，乡亲们自在耕耘，一片片紫色小花延至天际，她们迎风击掌，郎朗而歌。

　　来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刊登在《中国报告文学》2020年9月号。

 

　　作者简介：杜华，女，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湖南省作协会员。在各级刊物发表文学作品30多万字，诗歌多次入选《中国诗歌年选》，著有诗集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