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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上遗痕

来源:湖南日报 周实   时间 : 2020-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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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前读过一篇很长的采访记。采访记的题目是《芳草天涯——丹麦老人格珍的故事》,作者是李南央。采访记详细地介绍了在那艰难的抗战时期,一个天真的丹麦女孩怎样来中国,怎样与其在上海经商的丈夫威德曼结婚生子,怎样与中国人打交道,怎样与日本人打交道,等等。采访记看过了也就看过了,本也打算写点读后,事一多就放下了。昨晚有朋友又将这篇采访记发了过来,原来作者又对旧作做了很多新的补充。于是,我又看了一遍,又与格珍一道随着采访者的细心提问回顾了那段艰难的岁月。

  格珍初到上海时,已被日军占领的上海是个什么样子呢?格珍的回答是这样的:沿途街道被炮火轰炸得残破不堪。人们衣衫褴褛,孩子们面黄肌瘦。街道旁的窗户里冲出一阵阵噪音,空气中弥漫着令人难受的气味。生活稳定后,格珍与上海西方人中基督教的救世军有了联系,那里的人告诫她千万不能在大街上施舍,因为很可能那些乞丐们是被丐帮的头头们控制的。格珍还参加了丹麦妇女的慈善组织。

  格珍在上海的生活又是个什么样子呢?格珍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本人进入了他们居住的法租界,没收了他们的汽车,砸扁了运回日本造炮弹。而威德曼早就不开车上班了,因为根本没有汽油供应。从此,她每天一早起来就要到处打探消息,看看哪里有黑市,哪里能买到什么东西,然后就骑着自行车去找。为了怕自行车被人拿走,每天回来,她都要将自行车抬到三楼的家中。

  格珍还特别谈到了她和中国佣人相处的情况,她说:“他们都会说英文,但是他们的英文很奇怪,比方说,一切都是有归属的,什么名词的前边都要加上一个belong。譬如:我的女儿,他们会说girl belong Missie。我的丈夫,他们会说man belong Missie。上海人将这种自创的英语称为“洋泾浜英语”。格珍说这些佣人聪明得简直不可思议。他们不识字,可是不管多么长的西餐食谱,你只要教一次,他就记住了。格珍还说:“为我丈夫公司看守仓库的都是中国人,他们知道仓库里存的都是市场紧缺的面粉、咖啡、绸缎,但是仓库里的东西从没有失窃过。我和威德曼永远忘不了他们的诚实和忠厚。”

  格珍晚年落脚到美国的旧金山湾区,跟一位英籍二战战士有过一段美丽的情缘。

  格珍接受采访时是2007年,那一年她八十八岁。1988年,她曾随一个美国旅行团来过中国。那次她在上海只待了两天,凭着记忆,她找到了那幢自己生育了三个孩子的公寓。她看到了窗帘后绰绰的人影,听到了里面传出的昵侬“乡音”,眼泪一下子哗哗地淌落下来。但是她没有敢按门铃,害怕一个外国人的造访,会给住户带来麻烦。

  格珍说她在上海没有亲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越到晚年她越加思念的不是丹麦的埃斯堡——自己出生的地方,而是那座她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度过五味俱全生活的中国的上海。

  我重读这篇采访记时还禁不住这样设想:如果这篇采访记能够改编成一部电影或者电视连续剧,如果今天的中国城市人能够通过这部电影或者这部电视剧,看到当时的中国城市人在那般恶劣的环境中,是怎样的生活做人,是如何的自尊自爱,该是很有意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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