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湖南省诗歌学会 时间 : 2019-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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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馆
那天的咖啡馆
很安静
一只手,又一只手
从外面的商场
推开了咖啡馆的边门
这隐秘的时空,像舞台剧中的
某一个场景
我想起很久以前
在另一个咖啡馆
曾先后坐着
波特莱尔、马奈、沙特
在他们离去之后
我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
再也没看见
他们来过
我只看见对面
一个穿短裙的女孩
双手吊着男友的脖子
在亲吻
安静的咖啡馆里
只有我,听见了那不易察觉的
亲吻的声音
鸟儿飞过逆光时的剪影
经过那片林子时
一下惊飞了两只鸟
树枝颤动,发出噗啦啦的响声
我仰起头看
那是傍晚的天空
纷乱的云层下
是鸟儿飞过逆光时的剪影
我看见的两只鸟,在天空盘璇
划出优美的弧线
它们使这座沉默的林子
即刻有了生气
此时,我跟远处的夕阳
隔着飞翔的翅膀
我跟翅膀
隔着一棵树冠
一则地产广告中的阳台
伸向海面的阳台
没看见一个凭栏而立的人
它的空荡,坦露出
生活的一角
那令人慌乱的动荡
已经停止。一张躺椅
呈现出闲适的风格
此刻,无人倾听
更远的潮声
在一种流离失所中
惟有这个阳台,空悬着
伸向海面
它的危险来自于
寂寞的海水
和一个倦怠的时刻
摄影棚里搭建的老上海
往日重现。一个旧的时代
已人去街空
像一件时间的遗物
我被扔在某个老故事里
为自己寻找证词
现在听到我一个人的鞋跟敲响在
另一个年代
仿佛,有人推错了一扇门
拔打老式手摇电话
穿吊肩带的西装裤
抽哈德门香烟
坐一辆摇摇晃晃叮叮当当的电车
那座城市太遥远
进去之后,就不可能返回了
有时,历史更像是未来
海报上,女明星展露着她的长腿
带三角架的照像机
1937年的老建筑。在一个
仿真的世界里
我像一个虚假的人物
窗口
窗口用它的直角和线条
框住了窗外的风景
就像通过切割,限制了无限膨胀的
街道和建筑。这座城市
显然要小于墙面
和我的居室。光影透过窗子
有一种卡尔维诺式的虚幻
在封闭而狭窄的城市
我只能侧身而过
这是我一个人站在暮色前的窗口
看见自己穿过街道
时间已裁去大部分的生活
我无法越过木制框架
如同无法越过一个国家的边界
银质器具
一个进入衰老的人
想要重返昔日
他去擦拭一套银质器具
这套器具曾摆放在
十九世纪的油画里
壶和杯子,闪烁着凝重的光亮
他的脸部仿佛让一把刀
雕刻出精细的皱纹
那些故事,暗淡的色斑
像被时间氧化的银器
布满死亡般锈色
此刻他要一遍遍地,擦拭
他正在返回到某个时代
一套银质器具
在显露出光芒的那一刻
他已经走得太远
像离开了自己
并消失于往亊之中
密码
一只手掌暗藏质疑
像巫术,或哲学,只能被凝视的
不可示人的手掌
用沉默,隐蔽了生命的谜底
很多时候,我看不见那些掌纹
在命运中转来转去
一直行走于尘世
有许多条路径,平行或交集
当它可能改变方向时
我就伸出手掌,嘴唇紧闭
深夜有雨
深夜有雨。窗子在梦中
打开了一半
敲着玻璃和窗台的
那些雨水,潜入到睡梦深处
有赤着脚走过地板的
轻细的声音
有一只伸出来的
很虚幻的手,正在关上
雨中的窗户。砰的一声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听见这砰的一声
一只坦露在黑暗中的手臂
立刻,藏进了被子
水池边的斑马
在厨房的水池洗手
刚伸出来的手,一下停住
这时侯我看见了奇迹——
阳光透过百页窗
形成一小块条纹投影
这只手,瞬间
变成了斑马的一部分
夏日的午后,这匹湿淋淋的斑马
于光影中忽隐忽现
我在水池边,站了很久
着迷于偶然出现的
这个神奇细节
杜甫江阁
没有码头,寒风吹过江面
能听到咳嗽的声音
流感穿过长沙的冬天
登高者,戴着口罩
水上看不见
一叶漂泊的扁舟
有人在等公交车
有人读诗,并寻找登岸的台阶
对面,南湖路正在拆建
历史已经死亡
而另一些历史,则悄然复活
颤栗
一座天桥跨过了咸嘉湖路
这条道路与水有关
现在,听到桥下
有流动的声音,像是洪水
发出巨大喧响
咸嘉湖路奔涌而来的车流
比水流更为湍急
它淹没了另一条河流
在咆哮声里,水花飞溅
我经过天桥时
钢制的构件微微晃动
就像我的身体,有一种
止不住的颤栗
雪地上的火车
我不吸烟。偶尔一个下午
会在窗前吸一支
庸常的时光里,需要发现
不可能发生的亊件
进入新年后的一月
是全新的日子
但去年的旧雪,尚未融化
我在看窗外的雪景
用两根手指,夹住一支烟
墙上有莫奈的油画
他画出《雪地上的火车》
颜色灰蒙
我只是轻轻地
吸了一口烟
一列十九世纪的旧火车
驶过新年后的雪地,浓烟滚滚
家具店
一扇推不开的玻璃门
灯光明亮的店子,在夜色中
有隐藏的锁
像一场冬雨里
有我们不可进入的空间
它拒绝混沌的雨天
呈现了一些更清晰的事物
木制画框、银器和吊灯
我是寒冷中走过的
另一个陌生人
我看见雨水
溅湿了街上的鞋子
相比一种安静
没带伞的路人,在玻璃门外
显得惊慌失措
重返秋天的甬江
天空一样明亮的秋水
一部分流逝,另一部分
拍击岸边
我听到隐秘而细微的响声
仿佛熟悉的事物
于流水中疏离,闪烁的城市
在旧时光里
那个离岸少年的影子在秋色之外
我对一条远去的江河
没有什么结论
行驶的船舶,或顺流或逆水
风中的江鸥,或飞近或消逝
一只空啤酒瓶孤独地
漂过水面
我抱紧自己。深秋的阳光
已有一丝寒意
登北固楼
江天不动,挂在翘檐的风铃不响
面对苍茫我不说一句话,北固楼
这壮阔的风光遮蔽了
我的卑微之心,我像一个仗剑登高的人
沉默仿佛是一种失忆
仿佛,时光中走过一匹卸鞍的马
北固楼要高于城市楼宇,凭栏处
只见细小而破碎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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