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水帘洞的瀑布

 

 

一路奔跑的泉，在龙口湖附近的

悬崖，交出了激情和花朵

 

绽放之后，她们前所未有地平静

前所未有地，美丽与温柔

 

带着满湖的香，这些镜子里的

光芒，将在另一条小巷里

打开翡翠的时光

 

02

梨

 

 

如果不是后来被搬运到城里

没有人知道，这些世世代代和野果一样

自生自灭的爱，从开花到出嫁

始终不会活在开阔的视线里。除了蜜蜂、知了

和果农，再没有谁知道它们经历过

什么样的风霜雨雪，它们平凡的一生

从哪里开始，又在哪里结束

身体里储藏了多少甜蜜，就吃进去

尘世间多少苦难。直至将身体

长成坚强的拳头

 

03

蓝莓的味道

 

 

这些发生在山坡上的故事

跟我们年轻时的经历大同小异

小树林里高高挂起的灯笼

灵魂里的红与白，徐徐抵达的

外表的蓝，不断高过尘俗和风向

人间四月，盛满你们的青涩

连同小小的泪珠，灿烂阳光。莓

你们一路上的守望，你们的

单纯与无畏，多像那些年

我们的爱：难以启齿的

甜蜜，令人向往

 

 

04

南岳雨夜

 

 

夜的海，深不可测。可是它究竟有多深

不断爬升的七十二峰，始终没有浮出水面

风，缓缓吹过尘世。方广寺的晚钟里

与世无争的菩萨们陆续抵达了梦界

秋天如此辽阔。群星在高处闪耀

一条又一条河流，泛着岁月的光芒

它们的流向会属于传说。这样的夜晚

大张旗鼓的一场雨，最后一刻突然止息了脚步

蝉鸣和竹林愈来愈远了，酣睡的衡山

已经神仙附体，不忍打扰

 

05

华北平原的春天

 

 

风一阵阵吹过。春天，柔软地

扭动巨大的身子。在一闪而过的

Z6次列车上，我注意到的这个细节

来自四月的麦田，是刚刚醒来的

华北平原，可以看得见的呼吸

 

06

在雪地里

 

 

我想了想，必须羡慕面前的这些树

它们比我幸福。这一刻，我们的头都白了

但是，不管白得如何沉重，如何冷酷

如何一言不发，风一吹

它们，又能够原路回到春天

 

 

07

栗  子

 

 

这些秋天里，长在树上的金矿

用宁静敲响时光的钟声。她们与众不同的美

有野性，有想象不到的高度

在一路向上的征途，曾经收藏季节的

呢喃，甚至喧嚣与闪电

用尖利的锋芒守护内心的淳绵

原来生命的形成过程，要经历这么多

尘世的磨难。深入她们的甜蜜

才知道爱的花朵，举着的

不止浪漫跟荣耀

 

08

斗地主

 

 

六十多年前，那绝对不是一场游戏

七十几岁的外公，被吊在家门口的枣树上暴打

用鞭子抽碎他心的人，不是杀父仇人

是他至亲的侄子，我的表舅，那个晚年

被车子撞飞在高速公路上的屠夫

外公省吃俭用一辈子，置下几亩薄地

闹饥荒的年成接济乡邻。胆子小得怕踩死一只蚂蚁

被斗得实在熬不住了，就偷偷绑上石头

在后半夜的池塘里躲起来

所以我生下来就没有见过外公

所以至今，六胡抢、跑得快，这样的游戏

我都玩，唯独不玩斗地主

 

09

民工

 

被风吹到云端的蒲公英，生活迫使

他们又一次克服了恐高症。高楼大厦的

每一块砖，都是比蚂蚁还小的他们

搬上去的，包括城市的大气与美

现在，城里人喜气洋洋搬进新居

没有谁会再想起曾经，那些遥远的往事

那些让房子和城市一层一层长高的人

那些，锈蚀的钢管上

艰难向上的草根

 

10

秋天，在一场雨里远去

 

田埂边野菊们恬静地情爱

鸟儿阵阵飞过旷野，歌声悠远

金黄色的田原，我写意的油画

这些美好的景象常常拥挤在梦里

现在，我只能怀念

我所热爱的秋天在一场雨里远去

空荡荡的天空住着寂寥的往事

我看见落叶做着无秩序的飞翔

草们一夜之间枯黄，全部低着头颅

想起残雪就要埋葬这一切

我在窗前久久沉默。这里谁的安排

季节更替，是命运的结局还是开始

 

11

在去年见过面的地方，再一次邂逅银杏

 

风轻轻一吹，我相信所有人都听到了

她急促的呼吸。仿佛梦中

这些带着光芒的翅膀

这些盛开在身体里的黄金

越寒冷，越纯粹，越热烈，越妩媚

在别样的惊世脱俗面前

我突然停下脚步，再也不敢前行半步

我害怕一个诗人的冒昧，会辜负

一种无与伦比的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