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时间 : 2017-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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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冰冷与坚硬表象下的人性温暖和理性光辉
——兼论漆宇勤《误入》(组诗)的隐喻与象征审美体验
敖笑之
诗歌,已深深的融进了漆宇勤的血肉,根植于他的骨髓。“我无法拒绝自己对文字的爱,对诗歌的喜欢;我无法拒绝对现实的安排和用诗歌照亮心灵的急切想法……无法停止在坚硬冰冷的生活里寻找诗意温暖的努力。”在诗集《无法拒绝》的自序《在爱与痛中左摇右摆》中,漆宇勤曾经这样写道。正因如此,漆宇勤几乎把全部业余时间都用在写作上。如果说,散文写作如其“红颜”;诗歌则是他的“正室”。《安于生活》、《无法拒绝》、《向阳光微笑》……近5年时间,漆宇勤出版了5本诗集,足以佐证。并且,2012年,他荣获了第三届中国地域诗歌奖创作奖;2016年,长诗《水土不服》获江西省文学创作繁荣工程扶持项目奖。
当下,我们很多诗人总是感慨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诗歌已经边缘化,并因此自怨自艾,躲进象牙塔,吟诵风花雪月,咏叹小我情怀,使得诗歌越来越远离社会生活,使得诗歌缺失了社会的责任与使命,缺失了应有的厚重与内涵。中宣部部长刘奇葆2013年9月25日在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议上指出,“优秀的文学作品,承载着人们的生活、情感和梦想,标识着一个民族的思想深度、文化厚度和精神高度。”作为语言艺术的精华,诗歌自然也应有这样的担当。
鲁迅在《记念刘和珍君》一文里写道:“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漆宇勤就是这样一位勇士,他敢于直面现实,“有些现实的东西被影响,所以,更加想要思考和探索这生活意义的所在。”(漆宇勤诗集《向阳光微笑》之《自序》)他以诗歌为手术刀,对社会,对生活进行冷峻的解剖,使其诗歌在灰色、冰冷与坚硬表象下,呈现出人性温暖和理性光辉,使其诗歌具有一定的思想深度、文化厚度和精神高度。漆宇勤的诗歌《误入》(组诗)更是集中体现了这一特色。
中国历经四十年的改革开放,经济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人也变得越来越现实与世俗。看一个人是否成功,要么当官,要么发财。于是,诗人在《在博物馆》里写道:“你们看官帽,帝王的牌匾恩荣/看古董,并在口头给它们估价/点评一个伟大时代的横平竖直”。这是多么的浅薄与悲哀!诗人作为一位身在官场的副县级公务员,自然有更深切的体会,于是,他劝导世人要“往窄小的侧门走/看经年的农具被透窗的光线照耀。”它告诉我们,真正的历史,是劳动人民创造的。如果本末倒置,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惜,很多人并不懂得这个道理——“它们只等待一小部分独自往侧门走的人”。这又是多么的悲哀与痛心!同时,诗歌的字里行间,充满对劳动人民的赞美与同情,充满人性的温暖与人文关怀。《发芽》、《误入歧途》等莫不如此。
“你发现我的疲惫和焦虑/这世界沉重得无法承受/用随俗与圆滑来实现成长、成熟/或抵抗沉重/作为一个身份不明者/独自缩在不开窗的屋内是适宜的”(《身份不明者》)。在这个世俗的社会,我是谁?我们的理想、信念都哪里去了?我们要怎样的活着?这一切,诗人都在认真思考与探索。“你守身如玉心如冰晶/最终发现哪里有什么诗和远方/只看见蝇营苟且无比肮脏”(《修炼》)。诗人在《耗尽》写道:“我花了二十年时间种植:/坚硬的骨头,理想的火焰”、“我曾种植出棱角方正的果实/之后再被缓慢打磨成圆角”。更可悲的是,“这悖谬的过程无比自然”。就是这样的现实,让我们人格分裂,带上假面具痛苦地生活。于是,“昨夜你又不安分,不听我的话/独自翻墙而出,越过荒野/越过黑松林和狼群,月影和小楼佳人/将春天夜幕里活跃的生命秘密带回来/顺便也将神话里星辰的微芒带了回来”(《另一个自己》)。这“另一个自己”,就是真正的自己!他不希望自己“像一株植物一样活着”:“你掐几枚叶片,扯断她的头发/她不吭声也不反抗/你掐几段枝条,截断她的手脚/她不吭声也不反抗”;哪怕,世俗社会都认为,“做到这些就让所与人喜欢”;然而,他认为,“这样的植物不应该称为生命/这样的活着,我不想称为活着”(《像一株植物一样活着》)。于是,尽管世俗的力量这么强大!诗人感到是那样的无力、无助,“这世上最疲软的感觉是无可奈何/无可奈何地面对十面埋伏的围剿/面对钝刀子一点点切开命运/只能睚眦欲裂地撕咬空气”(《无力感》)。但是,他还是要反抗!他要挑战世俗!“他种下的植物/也在长大的过程中结出反骨/……他写下的文字/也在阅读的过程中读出反骨/正统的颂歌渐渐就读出杀意”(《天生反骨》)。
漆宇勤的这些诗歌,诚如他在《向阳光微笑》的《自序》里所说的:“翻遍这几年的习作,突然悲哀地发现,自己写下的诗歌,竟然大多数都是灰色的、坚硬的、冰冷的……而明白的人,才会知道这些冷而硬的文字来源于对生活的悲悯与追求”,直指向人性的幽微处,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漆宇勤坦言,他不属于任何流派,也没有刻意追求流派。但是,读完《误入》(组诗),感觉诗人趋向于现代象征主义。因为这组诗歌,给读者带来了隐喻与象征的审美体验。象征指通过某一具体的特定形象来暗示另一事物或某种较为普遍的意义(一般较为深远),利用象征物与被象征的内容在特定条件下的类似和联系,使后者得到具体直观的表现。它是用抽象的文题具体化来表现一种抽象的主题,从而使所要表达的思想感情含蓄、深沉、形象、具体,感人至深。且看漆宇勤的《误入》(组诗):
发芽
九万朵蒲公英死于抵达终点之后
九千朵蒲公英死于飞向梦想的途中
剩下一千朵找到泥土和水,生根发芽
水池,马路,钢铁之躯,坚硬的混凝土
吞噬一颗会飞的种子发芽的梦和全部可能
一株蒲公英的儿女有十万种死去活来的方式
诗歌中,蒲公英是隐喻的喻体,象征追求自由、理想,渴望生存、发展的人,就像蒲公英要寻找一块肥沃的土壤生根,发芽。然而,现实却是那样的残酷,迎接它们的,却是“水池,马路,钢铁之躯,坚硬的混凝土”,让九万九千朵“蒲公英”死了。生存何其艰难!你看,“一株蒲公英的儿女有十万种死去活来的方式”。在这里,“水池,马路,钢铁之躯,坚硬的混凝土”象征残酷的现实。
象征手法的运用,有时呈现出多义性,从而使诗歌具有更大的张力。笔者看来,《发芽》一诗,也具有另一种解读:随着城镇化建设的推进,城市日益包围农村,农民赖以生存的土地被剥夺,他们被逼在钢筋混凝土堆砌的城市颠沛流离。
在《误入歧途》中,自助银行和自动取款机象征纯粹的物资世界;而蝉则象征辛勤耕作却收入微薄的农民,他们在坚硬的物质世界艰难地“扑腾”。《修炼》中,吊兰象征向善、向美、向真的高尚的人,雾霾则象征逼仄的、阴暗的现实。《一条正在褪毛的狗》中,狗象征正逐步成熟的人,他追求真理,与这个社会顽强抗争,“凌晨四点最好酣睡的浓黑里/它也曾汪汪嘶喊了无数年”,夜的“浓黑”,就象征社会的黑暗。可悲的是,“却不曾叫醒过任何一个人”。《我正打算收回那些箭簇》中的“箭簇”则象征作者写作的向一切丑恶宣战的文字……
早期象征主义大师马拉美反复强调:“诗只能暗示,如直呼其名,诗的享受便减去四分之三。”漆宇勤的《误入》(组诗),大量使用象征手法,以其隐喻和暗示能,预示着象征的深层精神内涵,体现了诗人对表象背后深层意蕴的探索,对超越本体域的追求,以及对幻想世界的营造,使其在总体诗学特征上呈现出一种艺术表现的深度模式。诗中的象征从表面来看,似乎毫无联系,也无所指,但是,却有更深层的含义与意蕴,使其诗歌更富感染力与张力,给读者带来一种深入探究的乐趣,充满无限的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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