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往西

 

火车往西，你也往西

沿着铁轨，送你一程

许多古老的手，极力挥动

孩子喊着妈妈

时空隧道

太多的破石子，烂草地

车轮毂

铅一样的滚动

一些圆形的句子在眼睛里漂浮

天气，非热即冷

想想，想想，泪水冻结成冰

我的道路

一直向西

 

受 伤

 

你受伤了

我的心碎了一地

傻傻地站在原地

数着车轮滚动

青草绿了又一茬

失眠的夜，在刺痛的根茎中发芽

我取出储蓄了半生的一句话

送给你

像一场鏖战

每一个字眼都是一个援兵

直接搏击心脏

你拖着虚弱的身体

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高傲的头

撞在南墙上

 

一颗黑痣溜进我的血管

 

一颗黑痣溜进我的血管

少了春天般的新鲜

少了夏至般的热烈

我被瘸脚皮匠

锁在高楼上

信守一台机器的谎言

 

日子

X射线一样

扫射

五脏六腑

珠光

遮蔽的恶性肿瘤

一颗黑痣乘机溜进我的血管

我不再

像我

不再血管顺畅

 

背影扑面而来

 

风，卷起我的梦

我，剥离我的躯体

黑夜的坚壳脱落

攀附在珠峰上的年华

像一炉香，从石头缝中冒起浓烟

一座灵柩竖起在悲鸣声中

像背影扑面而来

如果席卷与狂飙都属于黑夜

请你不要插手白天的事

给我一个水晶瓶子

你可以回到你的出生地

我和我的孩子

不需要陌生的关怀

 

记忆在燃烧

 

一只迷途的羔羊

向我靠拢

贴紧我，压紧我，薄如纸片

我是乘坐地铁一号线的忧伤眼睛

从军博到四慧，眉梢挑动

 

记忆被点燃

一星点、一星点燃烧

燎原

无法用思乡的泪水扑灭燃烧的童话

 

掠过足迹

掠过暮春残雪的痕迹

内心

太深的虚空

像千年的沉船

 

这是惯常的游戏

有没有一股清泉为我清洗

一封未拆的承诺书

 

有没有曾经的清泉为我清洗

一片蓝天

有没有曾经的双手为我撸起

一只袖筒

 

玉兰花瓣

一片一片

别问我花开几许

萌动的叶儿

一把辛酸搅进春风中

  

时间展开

 

时间展开，廉租的房子里

足够的寂寞被我掘出来

如果时间能够对折

我把它对折成三角形

用细刀切成萝卜丁，放进瓦罐里

与陈酿的醋一起封存

 

直到一对一对乌鸦不停地舌噪

直到一双一双男女成天吵闹

 

我相信陈酿的酒

在寂寞时可以闻到醇香

我在一只酒杯里听到玻璃碎裂的响声

我在一些诱惑里看见烹熟的兔子往前跳跃

 

我在陌生的地方遇见年迈的自己

我去公证所

公证我的苍老

公证我准备的孤独刚好一吨

陈年的烂絮，填满我空荡的家

 

柔软的城堡

 

萌动的叶子在我的身体里一拱一拱

是那逝去的青春吗

我的子宫分泌的旧产品

一匹种马驯化着荒岛

 

割一堆枯草砌一间房子

我总是饥饿，总是被欺凌

我总是被奇怪的念头撑饱了胃

 

胃的隔膜藏着白天与黑夜

都在逃离

我在逃离的诗歌中被路途的遥远

折磨成一个瘦子

经不住风雨

风一吹，一沱泪

 

空阔的海，留下碧波

我掂起脚尖

寒蝉的羽翼挂在红日上

我在坠落，羽翼在坠落

牡蛎的红唇留下我狼狈的速度

柔软的城堡，打开一扇窗子

炯炯的眼睛

布置飞扬的血性

 

钓  雨

 

我们

在池塘边钓鱼

雨

在水中助兴

我们钓上来的是遍地的雨

 

恋爱的季节

时间在哪里寻找到钓雨的钩

 

池塘里的鱼不快乐

饵食肥了流水

钓上来的

雨

溢出池塘，又流回池塘

 

是雨的世界

为何我们非要编辑我们的故事

我们用故事喂饱的鲫鱼

和那个师大的女学生动手动脚

 

我怎么也不明白

不就是一场雨么，便让钓鱼的勾

拐了方向

也让那个师大的女学生

要为婚姻

生产鱼吐的泡沫

  

扯一把黑夜遮住花开

 

春寒料峭，我的面庞彤彤

像是过上有肉有酒的生活

好喜欢

……然而，太阳黑子打开一张图

越是红色的地方越是漆黑一团

 

莫名的烦恼

我的胸膛像春天的一方旱土

田垄与犁铧对峙

捋起袖子

暖阳滑落我的肩膀

 

归宿的蝴蝶，翩翩地飞

要去哪儿？慌张地

扯一把黑夜遮住花开

不要，不要让芳香

在春天里走散

 

姐  姐

 

天蓝得发暗

一丝云彩也没有

我的瞳仁因此涣散成蓝天

大路是认得我的

而我不想遇见熟悉的道路

那个又黑又瘦的你

像相片里傻乎乎的孩子

喊我姐姐

这家伙又笨又丑

而姐姐蝴蝶一样欢喜

姐姐踏过冰雪翻滚的红尘

草尖上的冰激凌出奇的疯长

阻隔着姐姐来到你的身边

你不敢耽搁

沿着陌生的大路沿途呼喊

姐姐，姐姐

 

小天地

姐姐，我在蜗居的小天地里

用斜阳布置光芒

用书页营造热能

 

我在小天地里

无视光阴与仕途

不管刮风与下雨

用安静挑衅窗外的繁忙

 

小燕子娶了春姑娘

筑巢建穴

冬姑娘生了雪娃娃

野蛮刁钻

姐姐，我在小天地里

听着脉搏的跳动呯呯响

 

安宁的，喜悦的，抒情的，心肌缺血的

成群的故事纷至沓来

我关不住炸开的心

姐姐，你是我的小天地

 

我以飞翔为乐，以想念为乐

我以悲鸣反射一垛城墙的疼痛

以芒刺筑一个舞台

为你跳一曲《天鹅之死》

  

临走，才知道不舍 

 

离开这个词

我隐忍了几十年

今天，终于忍不住

发出号令：出发

我甚至

告诉远方的山山水水

我奔着它们而生

又奔着它们而死

表白

要与生养我的故土一刀两断

投入远方

 

院子里的巫师

不管我

两片木挂甩在地上清脆地响

老板，三挂翻身

房子烧了，票子烧了，衣服烧了

翻身了，老板

锣鼓喧天

我淹没在人群中

巫师若再唱下去

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会把一切怨恨按进鞋底

一起带走

 

除此之外，我还会

接通泪水

沐浴

一身伤痕

一身不舍

一身原罪

背着故乡去远方

 

多呆会儿是一会儿

 

房子卖了，空了

心，满了

我听见厨房锅碗叮当

我听见洗衣机滚筒轰隆

我听见父母叽叽歪歪

甚至听见

雕刻肌肤的时间磨刀霍霍

 

门外，谁在喊我

路上，谁在喊我

别忙着启动汽笛

没听见谁在喊我

让我静一静

多呆会儿是会儿

过往无常

无常的过往有人在喊我

哪里的我都没有

此刻的我

湿润

丰盛

 

太阳出来了

 

太阳出来了

郎郎乾坤在天空等着我

太阳的光芒，竖立起来

穿透我、刺瞎我

阳光厚实，是否刚刚吞噬了我的心

有一个爱人随一群飞鸟

停在枝头

我看到他，呼吸窒息

他不等我清醒过来

飞走了

云在天上，路在脚下

 

我爱未来的自己

 

未知的

都是神往的

未来的自己一定比现在可爱

我爱未来的自己

我带我的未来

去野外

看植物的蕊怎样交配

看动物的花怎样孕育

我还要告诉它们

刷新朋友圈

哪些人对我是重要的

黑蚂蚁与蝗虫

嚼着青青的叶子

告诉它们

每一颗种子

有哪些

难以启齿的冲动

      刘卫，笔名刘卫惟、尘子、尘埃一子。中国国土资源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签约作家。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诗歌协会会员。曾就读于鲁迅文学院、毛泽东文学院。曾兼《大地文学》编辑，《资江源》、《红丘陵》执行主编，“安居杯” 第三届地学诗歌全国诗歌大奖赛评委，《山境》一书副主编。（2008－2012）中华宝石文学新人奖获得者。有小说获《意林》《搜狐》“寻找张爱玲寻找三毛文学大奖赛”中篇组三等奖，文狐网短篇小说组二等奖。另有散文、诗歌多次在全国文学大赛中获奖。已出版小说集、散文集、诗歌集等四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