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国

魏先和

 

如果我不呐喊

 

夜越来越沉，我用手推了推

沉如胸口的巨石

隐在睡眠里的人

呼吸轻如飘浮的羽毛

 

如果我不呐喊

夜还以为我成了它的一部分

远处的灯光

也不会惊醒之后，越墙而过

 

鸟语

 

天将亮未亮，阳台上的鸟醒来

它立在昏暗的巢里，伸出头

对着远处的亮光啼叫

黑夜和白天的裂痕越来越大

响亮而清脆的啼叫声

在黑与白的裂痕之间来回游荡

 

我关灯出门

一脚门内一脚门外

屋内很暗，叠着我整整齐齐的昨天

 

纸上国

 

我在纸上画：

灰色的河流，失血的村庄

城市、高楼和雾霾

画暴力，自由，权利

高脚杯，性，谎言

画可疑的历史

画：我不相信

一阵风吹过，纸不见了

 

儿子坐在窗前

纸上铺满金色的阳光

他画下：

天安门，五星红旗，新闻联播

画下绿色的植物，蓝色的海

然后工工整整写下：

我们的祖国。

 

对不起

 

酒跟稻子说对不起

河流跟鱼说对不起

锄头跟荒芜的土地说对不起

 

手铐跟囚犯说对不起

木鱼跟菩萨说对不起

钻石跟爱情说对不起

被扼杀的婴儿跟手术刀说对不起

 

笔跟真相说对不起

笼子对鸟说对不起

今天跟昨天说对不起

教科书跟历史说对不起

子弹跟流着血的生命说对不起

 

路跟迷路的人说对不起

我跟我说对不起

 

雨水抵达种子根部

 

一声炸雷劈头盖脸

树驮着雨水和鸟巢应声倒下

碰壁的风仓皇逃窜

暴涨的河流浑浊不堪

乌鸦和喜鹊同时闭嘴

屋顶的旗帜耷拉着脑袋

脚印、标语和腐朽的落叶遭到清洗

小贩、乞讨者和巡逻的警察躲起来

到处充斥着惊恐、沉沦、歇斯底里

秩序没有了

闪电刺破天际的含混不清——

 

雨水必定抵达种子的根部

种子必定在地里悄悄生长

一个戏水少年，不慌不忙

穿过屋檐下愁眉苦脸的人群

 

作者简介：和，湖南隆回人。诗歌、小说、纪实等见于《诗刊》《中西诗歌》《佛山文艺》《诗歌周刊》、中国诗歌网“每日好诗”等百余刊物，诗歌多次获奖，在央视征文中获奖并由央视主播朗诵，小说获第二届深圳市睦邻文学奖。《深圳诗人》编委，有诗集《口红下的苍白》及诗合集《深圳九人诗选》。现居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