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时间 : 2016-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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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著名作家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Ernest Miller Hemingway)是这么回忆巴黎的:“假如 你有幸年轻时在巴黎生活过/那么 你此后一生中/不论去到哪里/她都与你同在/因为 巴黎是一个流动的圣节。”对于我这个湖南人来说,青海高原就是我的巴黎,就是我生命中流动的圣节。
我曾在那块遥远神奇的异地,读书、工作、生活、恋爱、交友、写作,计11年时光。2002年10月,《香港商报》高级记者唐中兴来到雁城衡阳,对我做了一个长达七八千字的访谈——《夸父逐日:另一块天空下的风景》,就是关于我个人的成长经历及其青海高原的回眸。这个访谈的最后三个问题是:“唐:西部之西的岁月,你感到最幸运的是什么?甘:经历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唐:最遗憾的是什么?甘:是我根本就不应该到那儿去。或者反过来说,我不应该在10年前离开那个地方。唐:你的下一部作品是什么?甘:《故乡与远方》。”结果大家都看到了,下一部作品的名字变了,叫作《冷湖那个地方》。
事情缘起于2013年6月初,我在《文艺报》看到著名作家李若冰夫人贺抒玉阿姨的一篇文章,谈到海西州政协张珍连先生主编的“柴达木文史丛书”已经出版,其中一本就是李若冰先生名著《在柴达木盆地》,当即与素昧平生的张先生取得联系,获赠这套丛书的第1辑6本。李若冰、窦孝鹏、王宗仁、王泽群、肖复兴、肖复华,他们都是我十分敬仰的前辈作家,而且有的私谊颇深。张先生又向我谈及后面准备出版的作者名单,包括王贵如、朱奇、白渔、井石、张荣大、李晓伟、陈庆英、汤惠生等名家,并问我是否有兴趣也出一本时,我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因为我曾是一个柴达木人,我之所以能有今天的造化,与柴达木的培养是不能分开的。
原来想把以前写的那些作品归拢,出一本集子也绰绰有余。后来读了前辈作家们的文章,感受到他们的高度,也感受到他们的真诚,于是决定重新写作一本。甲午新春之后,我把所有的事情搁置一边,闭关式弄了两三个月,居然有了20多万字,超过了编者的字数要求,只好删除五六万字。转念一想,干脆待这本书出版后,到西部之西走一趟,再出一本图文并茂的《西部之西地理辞典》。适值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举行建州60周年大庆,张先生向州领导推荐我为特邀嘉宾获允,于是踏上睽违22年的故地,开始了一次重返梦境之旅。
8/15 星期五。湖南阴雨。青海晴好。
上午9时,伍卫军来晴好居接我,从衡阳东乘高铁到长沙南,坐飞机去西宁,一路安全正点。此行携带湖南醴陵和界牌陶瓷釉下彩茶杯及南岳云雾茶掌上明珠16份,每份价值千余元,还有二三十幅书法作品,拟分赠青海师友。
在长沙黄花机场,遇到衡阳市残联原理事长刘庆丰一家,说是去澳大利亚旅游。刘老先生坐在轮椅上,却走遍了世界各地,真是羡煞我也。
下午4:45,飞机降落西宁曹家堡机场。阳光明媚,惠风和畅,高原的天空瓦蓝瓦蓝的,与22年前离开青海时没啥两样。著名作家、青海省作协原秘书长李向宁,高中及大学同学、现为青海师范大学科研处副处长、博士生导师陈克龙开车来接。机场坐落在湟水河畔,小峡之中,距市中心30公里左右。沿途所见,南北两山植树种草,绿意葱郁,不复昔日“青海山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的景象。记得1984年春天,我还在西宁求学时,开始植树造林,30年后终于见到效果,忽觉眼眶有些湿润。
西宁的变化之大,从林立的高楼和拓宽的道路可见一斑,街道也比以前干净多了。正是夏季,来青海旅游的人很多,夏都西宁的房源紧张,房价飞涨。李向宁说早上守着宾馆订的房,在湖南一般只有200元左右的双标,黄河路上的扬州五建商务宾馆却要388元!
晚上,青海师大地理系82级同班同学、现任黄南州政法委副调研员的王忠平,在大十字兴旺大厦3楼君悦阁做东接风,王锋、苏静、李金钟、高锦华、孙宝华、张洁、王小梅、祃凤玲等都来了,陕西渭南孙中英、广东顺德曹玉萍回西宁省亲也来了。王锋是衡阳老乡,耒阳市夏塘镇人,上学之前在果洛州参加工作,我们班的老班长,现在是青海师范大学副校长,形象没有大变,但下巴上有了白胡子。大学毕业28年后,与许多同学都没有见过面,大部分一见虽然出老,但还是认出来了。高锦华、孙宝华、张洁依然玉女一个,依然俏丽大方,岁月在她们身上似乎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忠平、王小梅变化最大,我开始的确没有认出来,忠平啥都没说,王小梅却耿耿于怀,害得我自罚三杯红酒。
同学们对我的谦和低调比较满意,说是平时聚会从来没有这么多的人,气氛也从来没有这么好过,聊起过去的事情都非常怀念,让我想起唐代诗人杜甫《赠卫八处士》和孟浩然的《过故人庄》。那时候我家在柴达木油田,每个周末无处可去,便与家不在西宁的同学到处瞎逛,现在后悔当年怎么没有找一个西宁女同学谈对象,起码有一个临时丈母娘照拂,惹得她们哈哈大笑。苏静则几次嚷嚷着要重新洗牌,不知他心里想着谁。2016年是青海师范大学建校60周年,也是我们大学毕业30周年,我给阿芳打了一个电话,提议届时在南岳衡山举办咱们班同学聚会活动,妻子欣然赞同,同学们也很高兴。
1982年青海省高考录取分数线是315分,我考了395分,第一志愿填报武汉大学法律系,因为没有关系疏通而未被录取。第二志愿填报青海师范学院(1984年3月更名青海师范大学)中文系,结果却被地理系主任田锦墀先生抢先把档案提走了,弄得中文系很有意见,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我压根儿就不喜欢地理学,一心只想当作家、诗人,成天与中文系学生厮混,思谋着转系或重新参加高考。考试总是其他同学帮忙作弊,尤其是班上的女同学很仗义,监考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混到了大学毕业考试。系主任郭耀文、辅导员肖压西一向对我关爱有加,分别私下里对我说:“这次考试事关分配和今后的前程,非常非常严格,学校要派教务处和其他系老师监考,没有人能帮得了你,你得完全依靠自己!”于是沉下心来复习,死记硬背两三周,五门综合考试得了个全班亚军,但是没有一个同学信服,都说我又是猜中考题撞了大运。经此一变,我开始对地理学感兴趣了,还无中生有地创造了一个流行很广的地理名词“西部之西”。当年那些专业成绩好的学霸们,大都做了中学地理教师,我却在新闻界、商界混迹多年,又回过头来写作《西部之西地理辞典》,真是愧对各位同窗,让你们笑话了,还望宽恕则个!
将近午夜12时散席,临别时给他们每人一个信封,内有一幅书法作品,一份2013年第49期湖南《新视报》关于我策展的“诗文风流·翰墨飘香——中国作家书画作品展”的介绍(包括彩色封面及内页4个整版图文),一张2012年4月25日《中国文化报》2/3版配彩图报道《甘建华:让衡阳文化走向世界》复印件,算是向同学们的一个汇报吧。
西大街上还有不少人,但没有看到当年遍目可见的酒喇喇。如果不是特别留意两旁的白杨树和花坛中的波斯菊,感觉与南方城市差不多。在西门口的灯火辉煌中,猛然想起著名诗人昌耀1983年写的《边关:24部灯》:“一座规模恢宏的体育馆、一座全新的儿童公园、一座前所未有的铁塔——24部灯,构成了80年代初古城西宁的骄傲。”
大约晚上9时,著名作家、原江西省作协主席陈世旭先生来电话,痛斥第六届鲁迅文学奖诗歌评选的不当,主要是针对四川周啸天的“炮仗体”诗,并谈到中国作协某公的种种不是,后来说要找机会来衡阳看望我。
浙江嘉善作家蒋国强(禾塘)网信:“寄来4本大作(按:拙著《天下好人》《铁血之剑》《蓝墨水的上游》《江山多少人杰》)已收到,谢谢!这正是我喜欢的文字,也是我正在努力追求的写作境界。我还没细看,但我知道写这种文字的艰辛,往往求证所花的时间比写作的时间更多,而兄写了这么多,这么好,实在佩服至极!几本大作需容我慢慢细读再作交流。”
8/16 星期六。晴。
早晨8时,向宁兄与他的初中同学李建宁开车来叫醒我们,4人在宾馆吃过自助餐后,去湟中县塔尔寺游玩。一抹暖阳照耀下的鲁沙尔镇,没有驱散海拔2000多米高地上的寒气。游人很多,各地牌照车辆也不少。记者证不管用,每张票80元,我抢先购买的。想起30年前与西部职工子弟学校同学陈克龙、李治会逛塔尔寺,好像是一元钱一张票。那时酥油味大得很,现在是夏天,没有嗅到那种奇怪的味道。大法堂有人煨桑,两只鸽子盘旋在香火炉边,啄食着荞麦粒,似乎不怕炉边的高温。
注意到青海的两大变化,一是人们脸上的两砣“高原红”稀罕了,二是青海人的眼神变得和善了,没有以前的那种凶光。与向宁兄探讨,前者应是因为气候的改变,以前每年的风沙大而且多,现在明显减少了;再就是人们如今摄入的蔬菜多了,维生素增加了。后者也是因为生活比以前富裕了,所谓“富人温柔,穷人凶恶”,眼神自然也是相由心造。塔尔寺的喇嘛倒是没有什么改变,我们去大经堂参观,只见3个年轻喇嘛坐在门口,直冲着游人吆喝:“票!票!!票!!!”其实进入塔尔寺就已经验过票了,而且验票人很严厉,脸上没有一丝丝笑容,到了这儿完全没有必要再验票了,更没有必要这样吆喝,在我听来就是“钱!钱!!钱!!!”
接到两个电话,一个是江苏著名作家沈乔生,说是近年沉潜书法创作,大有长进,出了一本画册准备寄给我,并叫我帮助他往外推介。我把北京著名书画家王爱红正在征集《当代著名作家诗人手书集》一事告诉他,并将征稿邮件及联系方式转发给他。二是二舅儿子全小兵打电话来说想考驾照,我让他等我回去再说。
去贵德的路上,翻越海拔3820米的拉鸡山,有些高原反应,但不是很强烈。雄奇大山,锦绣大山,让我沉醉了很久。以前我没有走过这一路,所以不知道前往青南草原的沿途风光,有我们内地人无法想象之大美。小伍拍摄个不停,说明年要买一辆大奔,约朋友一起开车来做自驾游。
阿什贡国家地质博物馆。天下黄河贵德清。李家峡水库。坎布拉森林。这一路的行程准备写一篇文章,顺便写下向宁兄与我多年交往的印象记。向宁父亲李沙铃先生曾任青海日报社总编辑,与吾父甘琳上个世纪50年代就已相识,李氏父子两代人都是中国作协会员。向宁兄著有长篇报告文学《青藏大铁路》《守望三江源》《点亮雪域高原的光明》《天路之魂》,曾获青海省和陕西省“五个一工程”奖、青海省文学艺术创作奖、青海广播电视文艺奖,现为青海省散文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大昆仑》杂志副主编。我没有想到他的摄影水平也是一流的,对青海的大山大水理解得那样深刻,拍摄的角度很特别,照片有一种惊世骇俗之美。李建宁虽是一个司机,但长期在省城机关工作,走南闯北见识多,自身素质也很高,说话有些像领导做报告,声音宏亮,条理清楚,话语肯定,充满自信。
晚上六点多钟赶回西宁,王锋在青海师大附中旁边恒泰酒店888包厢宴请我们。向宁跟昨天一样开溜了。今天来的除了陈克龙、王忠平、孙宝华、张洁、曹玉萍、王小梅、祃凤玲,还有我特别邀请的中文系82级刘晓林、政教系85级马海轶。晓林是青海师大人文学院教授,第八届茅盾文学奖评委,海轶是国家电网青海省电力公司宣传文化处处长,他俩都是中国作协会员、青海省作协本届副主席,送他俩各一幅中国书协会员、湖南书法名家胡均亮先生的墨宝。
女同学今天似乎都化了妆,我因此而调侃她们“愈夜愈美丽”。发现青海男人大老爷们得厉害,女士来了居然没有一个起身迎接的,来了就来了呗,而女士们也仿佛习惯了,随遇而安。席间,王锋、王忠平、马海轶都为我唱了花儿,王锋唱的河州令,忠平唱的乐都调,海轶是甘肃通渭县人,唱的居然是海西花儿。克龙、晓林、苏静喝酒杯杯见底,居然举止有度,不乱方寸,让我叹服不已。忠平说起当年读书时的一则逸事:某天课间生病回到宿舍,见一个男同学与系里一个年轻女教师谈恋爱,两人正那个得起劲,看到他竟然责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你怎么回来了?”大家笑得不亦乐乎,人仰马翻。
青海人的屁股特别沉,一边吃喝,一边侃大山,男的坐得住,女的也坐得住,一坐就是好几个钟头。不像我们湖南人,六点开始吃饭,大约七点左右就散了,各自散步回家或做其他的身体锻炼,之后看书、写作、看电视。晚上11点多钟,在我的催促下散席,王锋、晓林陪同我,到师大原来读书时的教学楼、图书馆一带转悠,夜幕下忆及诸多往事,不胜感慨唏嘘。
给阿芳微信:“一、每天喂鱼食两勺。二、门前的花不下雨每天都得浇,但水不能浇到花上。三、二楼卧室和走廊的绿萝四五天浇一次,记得上下各有一盆。四、三楼书房桌上万年青、阳台桂花三天浇一次,桂花每次要浇透,虎皮兰等我回去浇。五、后院的桂花三天浇一次透水。六、记得每天收取报刊。”
8/17 星期天。晴。
一大早,向宁、郭丽媛夫妇与李建宁来宾馆,简单地吃过早餐,向80公里外大通县通往甘肃张掖的达坂山察汗河出发。1987年夏天,我曾与《中国石油报》副总编辑郑崇德先生走过这条路,又是27年过去了。记得当时在海北草原上,曾经照过一张似乎很帅的照片,后来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由于高原缺氧,昨晚没有睡好,或许风景一般,我感到全身乏力,萎靡不振,所以游兴不大,只玩了半个多小时,就嚷着返回,原先说到老爷山一游,也罢了。大通县城变化不大,我们在一家四川小饭店用餐,老板娘人很利索,菜做得不赖,尤其是麻婆豆腐,比我在成都吃到的味道似乎还要正宗些。
打电话给青海日报社原副总编辑王文泸先生,说是今天去乐都参加一个活动,要等晚上才能回来,约好明天上午去他家。省作协原常务副主席兼秘书长、蒙古族著名作家察森敖拉先生,说昨天陪北京来的哥哥到了老家祁连县,近日没法赶回西宁了。省书协老主席、曾任《西宁晚报》总编辑林锡纯先生说明天有事,约定后天上午去他家。省书协现任主席王庆元先生说害眼病,什么也看不见,现在省中医院住院治疗。撒拉族著名诗人马学功先生说前天在西宁等我,昨天回循化老家建房子,争取近两天与我见上一面。省文联主席、藏族著名诗人班果说他现在四川参加一个活动,力争大后天赶回来。省作协主席、藏族著名作家梅卓说她正在收拾东西,明天一大早去武汉。省工商局局长王定邦是青海油田职工子弟、青海师大历史系81级学生,甘、王两家有半个多世纪的交情,说是后天从玉树草原赶回西宁。
在青海师大门口和校园里留影,又在教学楼前那株丁香树边伫立许久,遥想往事和少年情怀,不由洒下几行清泪。1982年春天,我追随父亲转学青海,成了中国最早的高考移民,当年秋天以全校前十名的分数考入这所大学。进校没几天,刚好赶上迎接国庆节,全省大学生诗歌征文大赛开始了。我之前从来没有写过诗,好玩儿似的写了一首长达50行的新诗《我们正年轻》,结果得了二等奖第一名。翌年春天,我联络各个系各个年级爱好文学的同学,成立了高原上第一个大学生文学社团“湟水河”,《湟水河》创刊号是我刻的钢板,创刊词也是我写的。社刊印出来后,趁着夜色深沉,我们到各个系各个班派送,逐渐发展了四五十名男女社员,在全国高校文学社团中颇有一些影响,今年黑龙江姜红伟主编《20世纪80年代大学生诗歌运动访谈录》一书还特地约我做了一个访谈。1986年大学毕业前夕,在学校团委副书记罗高河的支持下,我主编了高原上第一本大学生文学作品选《这里也是一片沃土》,校报编辑王宏伟(现任新华社甘肃分社社长)及杨志军(全国著名作家)、张银生(现任青海师大党委书记)、许荣生(原青海民族大学副校长)、乐钢(现为美国北卡罗来拉大学教授)、周宁(现任厦门大学人文学院院长、博士生导师)、金元浦(现为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等学长公推我作序,校长陈业恒教授亲自设计封面,成为青海师大30周年校庆献礼书,现在孔夫子旧书网还可以买到。从大二开始,我就担任学校广播站站长兼总编辑,把校园文化生活搞得十分闹热,既锻炼了自己干事的能力,也结识了一大帮校园精英人物。
穿越整个城市,到东关古玩城见撒拉族著名诗人、《大昆仑》杂志执行主编翼人兄,我们同是1991年元月8日青海省首届青年文学优秀作品奖得主。甫一见面,他就安排人员准备饭菜,因我不吃牛羊肉,又不吃清真食品,所以再三敬谢。翼人说他正在家乡循化县策划一个碑林,邀请海内外文化名人挥写其《黄金诗篇》,已有洛夫、王蒙、贾平凹、陈忠实等几十位写了,内容是:“撒拉尔珍藏千年的秘密黄金诗卷在十二万张更多熟悉的星空永远绽放出今明的三十部天象。书阿尔丁夫•翼人为穆斯林所作的三十九字箴言。”他让我也写一幅,并叫我帮他在南方邀请中国书协理事参加。同时谈到我写的《西部之西地理辞典》和《盆地文坛艺苑轶事》,说是都可以在超大型杂志《大昆仑》上发表,一期发不完可以发两期。
与曾任青海省文联主席、省广电局局长的王贵如先生约好,在省广电局家属区门口见面并留影。他非要留下我们吃饭,但我们晚上已经安排好了,于是说好明日中午与王文泸先生聚会。在此接上著名作家李晓伟先生,一起回到宾馆聊天。晓伟一口地道陕西腔,原在青海武警总队宣传处任处长,1990年初次见面就赠我一本小说集《野性谷》。转业到地方后,一直坚持文学创作,并成为大昆仑文化著名学者。“柴达木文史丛书”第2辑有他一本《点击昆仑》,据说第4辑还有一本专写昆仑山西王母古国文化的。
晚餐向宁兄在黄河路上的苏杭会做东,除了李晓伟、李建宁,还有青海师大中文系78级学姐、《青海湖》杂志编审唐涓,中文系81级胡军、张静习,二人分别在省发改委、省政府研究室任处长。胡军当年与我发起成立湟水河文学社,我任社长兼主编,后因中文系主任范亦豪教授有想法,说是“我们中文系怎么成了陪衬”,于是由胡军做第2期社刊主编。胡军送我一盒柴达木黑枸杞,我送他们3人各一幅胡均亮墨宝。
唐涓虽与我初次见面,但我当年主编《这里也是一片沃土》一书时,为她编选过短篇小说《在小路尽头》。她以散文名世,出过好几部散文作品集,获过不少奖,最有名的《大学三十年记》见于《散文》杂志头条,入编国内多种选本。说起早两年给青海油田写了一本全景式报告文学《追梦柴达木》,里面有许多地方涉及当时的局长蒋洁敏,因为蒋现在摊上大事了,所以这本书也就封存了,好在她的稿费已经拿到,修改的事情任由油田自己想办法。胡军还是那么任性,说话无所顾忌,居然说愿意出10万块钱,请师姐给他写一本传记,惹得一旁的李晓伟有些恼火,差一点干起来了,被我适时地将话题岔开。到了8点半钟,我实在有些坐不住了,刚好胡军说他有事得先走,我也趁机抽身告退,唐涓、张静习也跟着走了。后来听向宁说,晓伟、建宁和他又喝到子夜时分。
在西宁有两个比较突出的感觉,一个就是空气稀薄缺氧头晕,一个就是餐饮服务员特别造孽,顾客呆多久,服务员就得盯多久,而她们的工资并不比内地高多少。
小伍来之前问我,带5万元钱去青海够不够,我和阿芳大笑不已。刚才又突然说,我们这一趟回去他给报销1万元,我没有作声。
原《中国西部文学》主编、著名书法家吴连增先生发来一条网信:“这是我的一篇关于文人书法的随笔,发在8月14日《新疆日报》,后由几个网站转发。其中提到你策划的‘诗文风流·翰墨飘香——中国作家书画作品展’,望阅后批评指正。即颂暑安!”手机上网百度,有如下文字:“中国作家书画院曾经举办过中国作家书画展,特别是2014年初由知名作家、书画收藏家甘建华先生策展的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书画作品展(书画作品集同时面世),的确显示了文人书法的实力与魅力。参展作品中不仅有已故作家王朝闻、周而复、刘白羽、赵朴初、姚雪垠、黄白丁、秦兆阳、浩然、魏巍、莫应丰等留下的墨宝,更有马识途、冯其庸、文选德、贾平凹、李瑛、叶辛、周涛、叶文福、叶文玲、何立伟、何申等许多知名的老中青作家的力作。不少作品堪称专业水准,既有洒脱的鲜明个性,又有深厚的历史底蕴,从而受到海内外的关注和好评。”
青海油田西安办事处湖南老乡汪远清来电话,说是与柴达木油田的朋友们说好了我的行程。我拨电话过去,他们都说热烈欢迎。
甘肃新华印刷厂小缪短信:“大著《冷湖那个地方》加印400本,共4400元,不含运费。麻烦打一下款,预计本月22号发书。”再问“柴达木文史丛书”主编、海西州政协文史委主任张珍连,他说:“加印11元价格合理,我们印刷合同就定单价9.5元,您的厚些。去年西宁印刷也差不多这个价。”转发给阿芳,叫她办理打款事宜。叫小缪将加印的书、海西州赠我第3辑一套6本及拙著20本样书,全部发往衡阳。
8/18 星期一。晴。
昨夜今晨,高原反应,头疼欲裂,无法安睡,白天精神状态不好。今天是我52岁生日,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上午先到青海日报社拜访文化专刊部主任马钧兄,没想到报社多年不发稿费,连电梯也不开。巧遇青海师大外语学院黄少政教授,不免谈及其师尊著名翻译家陈登颐先生。《青海日报》“江湖源”文学副刊30多年来一直保持很高的水准,我是这个副刊培养的作者,前后得到王文泸、邢秀玲、杨志军、陈元魁、马钧、王丽一等老师的关爱和帮助。2012年9月,我离开青海20年,马钧兄安排在8月10日、17日两期均以大半版发表文章,纪念我曾在高原热土读书、工作、生活的青春岁月。先是拙作《湖浪摇荡的大荒》并加编辑笺语揄扬,再发作家徐继成关于我的印象记《他从西部走过,西部不会忘记》,为此我一直感铭五内。想与副刊现任责编王丽一(王贵如先生女公子)晤面,可惜她去内地旅游而缘悭一面。
到报社大楼后院的王文泸先生家,相见甚欢。王公个子高大,腰板挺直,丰神俊朗,头顶白雪,活脱脱关汉卿笔下“峨冠博带一个名士大夫”。壁上有镜框四尺整张墨宝一帧,林锡纯先生书王公诗作一首:“霜气侵窗秋有声,墨香此夜笼孤灯。千行断雾迷神矢,一页轻风动心旌。隔岸已觉花惹眼,近山更喜景夺人。忽闻云外天鸡唱,苍茫红尘梦正深。”记得1990年在青海文学院第五期学习,某夜于王公家晚餐后歇下,半夜忽然病了,先生为我劳顿,又是倒水,又是寻药,至今难以忘怀。
王公带着我们到省广电局家属区,约上王贵如先生,在虎台附近一品天下酒店,品着香茗,喝着红酒,款款而叙,达3个多小时之久。认识二位王爷的时候,他们比我现在还年轻,踔厉风发,文名鼎盛,如今都已年过七旬,依然身康体健,每日手把书卷,笔耕不辍,恰如杜甫所说:“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他俩既是国内著名作家,同为青海文坛祭酒,后辈文人多得他们提携,在下更是深存感恩之心。我们仨都曾在柴达木盆地工作多年,都从事过新闻工作,后来相继离开了那里,始终有一种化不开的柴达木情结。我在新著《冷湖那个地方》一书中,有许多处写到他们对海西文化、海西文学的巨大贡献。聆听他俩谈今忆往,话语呈滔滔之势,不由想起《世说新语》中的一句话:“吐嘉言如锯木屑,霏霏不绝。”
忠平开车来接我们,到了同仁路青海人民出版社。大学时代,我经常来出版社读者服务部购书,现在的门面却出租给人卖衣服了。找到地下书库,根本没有办法选购。又到了大十字新华书店,看了几种青版书,买了一张《青海省地图》。突然感觉非常困顿,大脑缺氧,呼吸困难,气色很不好,赶忙喝下一瓶红景天。急急忙忙回到宾馆,稍事休息,克龙、苏静及G先后来了,一起到附近找饭馆吃饭。没想到湖南菜现在这么吃香,一条星海路上居然有十来家湘菜馆,我们选定一家衡东土菜馆,就在街边支张桌子边吃边聊。
回宾馆后辗转难眠,想起G刚才数落我当年的傻老帽儿。大学时代我干得最蠢的事情,并不是将校学生会主席让给某人,而是将心里很喜欢,看得出她也很喜欢我的校花,一并让给那个河南人。那厮成天在我面前絮叨,说他是怎么怎么喜欢她,没有她的话,他就活不成了。我从小深受“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思想影响,又晓得自己早晚会回到南方城市,何况是别人先开的口,我如果再去争抢,就显得不厚道不够朋友了不是?记得那天下晚自习,我轻轻地叫住了她,她喜孜孜地跟着我来到那棵丁香树下,以为我终于要向她表白了。当我告诉她某人喜欢她托我来向她转达时,她一下子懵了,脸色迅即阴沉下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就跑了,接下来一个学期都没有跟我说话,不久就与外系的一个男生好上了。
30年过去了,我以为早已经与诗神拜拜,焉知今夜再度勾起诗情,胡诌这样几句:“把她的名字/一直藏在心里/每当想起来/感觉格外甜蜜/后悔说出来啊/再也回不到从前/心在滴血/眼中有泪。”
8/19 星期二。晴。
与王庆元先生联系,他说眼睛依然不能视物,我说要去医院拜望他,他再三婉拒,以后再说。
忠平开车,我们仨去海湖新区林锡纯先生家拜访。最初知道林公大名,是在他做《雪莲》杂志编辑时期。《西宁晚报》1984年“七一”创刊,林公调任总编辑,直至1997年退休。那时师大学长、著名诗评家唐燎原担任副刊部主任,为我发表了十几篇小说、散文、诗歌。1990年夏天,我到燎原办公室聊天,诗人殷家璠也在,正说说笑笑间,一个相貌英武、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慢慢地踱了进来,方知这就是名满河湟的林总编。回湘后的某年某月某日,在著名诗评家长沙李元洛先生的府上谈起青海,才知他与林公当年在北师大同学,尔后又同时被划为“右派”流放高原,只不过“中右”李老两年后伺机离开青海,“极右”林公却一生扎根西宁。孰料这一段坎坷人生,不但成就了一位著名报人、杂文家,还成就了一位书法名家。林公是启功先生弟子,早年间书法最为人知者,便是“西宁市第一中学”“北大街小学”两块牌匾,后任中国书协理事、青海省书协第三届主席。2013年,我在湖南策展“诗文风流·翰墨飘香——中国作家书画作品展”,驰书林公惠赐墨宝,他连寄几幅支持,经中国作协副主席谭谈先生主持评选,林公荣获优秀奖(最高奖)。同时寄送作品参展的还有青海诗人、作家、书法家白渔、察森敖拉、王庆元、李向宁、石力等。大展前夕出刊的湖南《新视报》,以“青海作家专版”推介了他们的书法作品,美术馆外的广告牌也发布了他们的照片。《青海日报》及《甘肃日报》《新疆日报》《陕西日报》报道时特别提到:“以前类似活动多是东南偏师,这次西北诸省作家首次大规模成建制参展,铁骑南下,阵容壮观。”
林家别墅乃其公子所购,室内墙上有启功、朱乃正、沙曼翁、林锴等大师名家墨宝真迹,屋后花园盆桶池内种植着大蒜、小葱、萝卜、生菜、小白菜,田舍翁怡然自适之乐可见也。宅内置有一部小电梯,林公笑言本来是为自己晚景准备,孰料孙女林子去年中秋节踏滑板摔伤,反倒先期用上了。林子14岁,在读初一,长相清秀,聪明伶俐,说话与爷爷一样不疾不徐,很讨人喜欢,我叫她与在澳门科技大学读书的小女甘恬开通微信。
林公在我来之前已经准备一本新著《轻描淡写》,去年寄赠《茶余诗话》,之前湖南文艺出版社朋友赠我《当代杂文选粹·惜醇卷》(惜醇是林公的笔名),至今还放在我家晴好居书斋青海专柜,时常唤起我对高原生活的美好回忆。他又送我们仨各一幅书法作品,我的是一幅挥写唐人张若虚《春江花月夜》。小伍喜孜孜地说:“得到林公墨宝,不枉青海之行。”忠平感叹道:“能够得到一幅林老亲赐的字,那是青海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中午和小伍到向宁家吃鸡蛋西红柿面条,看向宁兄写字又有很大长进。记得那时在青海文学院进修时,经常到李宅蹭饭,向宁夫妇热情好客在西宁城那是出了名的。去年阳春三月,听说他们在桂林旅游,我赶快邀请他们来衡阳玩几天,美丽的雁城给他们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向宁兄后来写了一篇几千字的散文《走了一趟衡阳》,对郊外三塘无名小店那碗鱼粉念念不忘,我将之编入了《衡岳湘水》那个选本,他则编入了《青海美文双年选(2013-2014)》。他写我的那篇印象记《万人丛中一握手》,后来也在好几家刊物发表。
为了我能顺利到柴达木盆地参会采风,克龙特意在学校找了一台新车,带着司机老王来与我们见面,商议好明早出发的时间。
下午稍事休息,与小伍拜访西宁市文联,这也是我一向奉行的“人有见面之情”。尽管省市文艺界的师友们或隐晦或直白地对我说,最好不要与他们打交道,原因嘛你以后便会晓得,但我当时并未在意。文联主席姓汪,原在市政府一个部门任副职,听说我们都搞书画收藏,盛邀我们来西宁搞一场书画拍卖活动,我们只是敷衍了一下,但他送的那本《青海州县赋》我倒是蛮喜欢。
向宁夫妻陪同从循化赶回的马学功(马丁)来到宾馆,这位比我大四五岁的帅哥,依然高大魁梧,英气勃勃,举手投足都给人一种充满力量与阳刚十足的感觉。学功师早年毕业于中央民族大学,分配至青海人民出版社做编辑,那本很有影响的《日本现代诗选》就是他的责编,继而调入省文联《青海湖》月刊担任诗歌及散文编辑,期间进入鲁迅文学院深造,完成了一个撒拉族文化名人的前期准备。上个世纪80年代的青海诗坛,可谓名家荟萃,风起云涌,老一辈有罗洛、昌耀、白渔、朱奇、常江、韩秋夫、格桑多杰,中生代有刘宏亮、王泽群、徐志宏、杜连义、王度,新一代有燎原、肖黛、班果、祁建青、翼人、杨廷成、韩玉成、罗鹿鸣,马丁就是青海省青年诗歌学会会长,后来的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评委。1997年出版了一本颇有影响的诗集《家园的颂辞与挽歌》,昌耀、燎原联袂作序,这个面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在他担任《青海湖》编辑和执行主编期间,我曾多次受惠于他,发表了数篇作品。尤其让我感动的是,2012年8月,他看到《青海日报》对我的推介,得知我已调离高原20年,果断抽下一篇已经发排的别人稿件,推出我的散文《冷湖那个地方》。去年他业已办理退休手续,现在受聘主编《瀚海潮》文学杂志。他说海西州文联主席斯琴夫叫他向我约稿,让我把近期关于柴达木盆地的文稿全发给他。
晚上,大学同学阿桂从海西赶回,在一家湘菜馆做东,忠平、苏静也来了。他们本来想叫G过来,我想了想,免了。阿桂还是那么迂腐,席间与小伍为一句话差点呛起来,我只好和了一顿稀泥。饭后大家去西门口广场散步,忠平跟伍大侠习练虎拳六式,不一会儿居然像模像样,可见有些慧根。阿桂把我拉到一边,向我学说怎么炒股,怎么旅游,怎么做小本经济,最后总结道:“甘兄啊!我的日子过得蛮滋润哩!”
回到宾馆,继续写昨晚那首诗歌:“多年之后,当我/重新回到湟水河畔/蓦然惊觉/有些事是不可以让人的/有些人是不可以忘记的。”
《中国文化报》高级记者吴晓华打来电话,向我推介《天下湖湘》杂志,说是总编辑李强是他的好友,请我为他们赐稿。
中国书画收藏家协会秘书长崔陟从北京发来短信:“终于找到了几个月前您快递的那套资料,是在家门口脚垫下找到的。”呵呵!
8/20 星期三。时雨时晴。
小伍说我昨夜讲梦话,今早慢慢回忆,才知道原来是梦中写诗,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事,莫非史诗《格萨尔王传》真的就是这样灵魂附体传唱千年的?
早晨七点多钟,克龙来宾馆,送我一盒柴达木野生黑枸杞,说是路上加油钱、过路费都已给了司机老王。那么好吧,向着柴达木的方向,出发!
车出西宁后开始下雨,沿途接到几个电话:一、王定邦说昨晚从玉树赶回来了,打算到宾馆看望我。二、大学辅导员、现任成都市防震减灾局局长的肖压西老师,说是刚看到我昨晚给他的电话,因本月29日要到兰州开会,打算顺便到西宁一游,问我能否从海西返回时与他会合。三、中国作协会员、江西省外事办杨征宇处长来电话,问我《衡阳诗词三百首》编得如何,让我推荐他参加北京王爱红《当代著名作家诗人手书集》征稿活动。四、衡阳市作协副秘书长陶雄喜说,中国作协9月2日至11日在河北兴隆县雾灵山创作之家疗养名额给了湖南两个,其中衡阳这个名额上面意思让我去。
突然想到,拙著《西部之西地理词典》明年单独出版后,是否可以考虑在西宁搞一个首发式,邀请青海省各界名流及师友参加。
到了湟源县城雨水更大。听说昌耀诗歌馆在丹噶尔古城,我们一路询问,却只有两人知道,其他人一问三不知。湟源文庙旁边是城关第一小学旧址,踅进去后,先是看到过道墙上有几幅木框围着的喷绘书法,其中一幅是林锡纯先生丁亥(2007年)夏天书写清人刘启云《留别》一诗。院内矗立着一尊昌耀雕像,比他本人在世时年轻阳光,脖子上有好几条哈达,其中一条金黄色。凄风苦雨中,我向这位世界级大诗人鞠躬如仪。先前尚有些模糊的“昌耀”二字,这时慢慢地显现出来,而且愈来愈清晰。先生是吾湘桃源县人,一个诗歌殉道者。我在青海时只见过他三四回,当时根本不会想到他的伟大与不朽,只是看到他的落寞与孤傲。省文联诸公谈论他的尽是笑料,我亲眼目睹过其妻藏女杨尕三指着他的鼻子詈骂,但他无动于衷,石头墨镜后面的眼睛,似乎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其时青海省文联有三个湖南人,一个是省作协主席朱奇,宁乡人;一个是《青海湖》副主编张昌灿,湘西人;再就是王昌耀,专业作家。记忆中,他们仨不太怎么来往,没有一般老乡之间的那种亲密。
忽然听到有喜鹊连叫几声,喜鹊怎么会在雨中叫呢?我们颇感惊奇。小伍说,这是昌耀先生显灵了,他知道你来看望他了。进馆内参观拍照,目暏那些旧物,心里涌起万千思绪。就在这时,进来三男一女,听口音像是我们衡阳人。一问,果真是衡阳市中级人民法院法官,说是刚从海西州天峻县木里草原办案归来,稀里糊涂地撞到这里,却不知道昌耀是何等样人。小伍一说我的名字,他们倒是知道,顿时热情得不得了,让我暗叫惭愧。我指着院内墙上喷绘的电脑体诗歌《哈拉库图》,向他们介绍乡贤昌耀先生,他们也肃然起敬,脸上有了文化的样子。在这样偏远的地方,一天之内不约而同来了6个衡阳人拜谒昌耀先生,也是一件极其巧合的事情。临走时,我向先生铜像再三鞠躬,想起他一生从未过上一天好日子,不由得热泪盈眶,话语哽咽。再起身时,雨歇云开,阳光也出来了,众人感到非常奇异。
在湟源县城草草用过中餐,经日月山、倒淌河,到青海湖玩了两个多小时,十分尽兴。想起当年肖压西老师带领我们游青海湖的情景,感慨万千。
车过江西沟、黑马河、橡皮山、大水桥。老王与我同龄,当年在大水桥再过去几十公里的哇玉香卡连队当兵。
原定住在茶卡,张珍连已经提前帮我们订好宾馆房间,一看时间7点刚过,西边的太阳还很高,小镇街道上荒凉无人,遂与州庆办联系,回答说可以赶到德令哈市住宿。
夜色中无意打开手机微信,看到G微信号gjh19640821。我的微信号gjh19630818,啊?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想到呢?后面的数字难道也是她的生日?短信一问,果然!阿芳与她是陕西乡党,但比她小几岁,生日在她第二天,而我的生日在她前三天,Oh!My God!世界上难道真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无法想象/冥冥之中的神奇/我之爱的青海雪/先自陕北,后自陕南/她们的生日/居然前后相隔一天/她们的名字中/居然有着一个共同的字/——锦啊!”
10时前赶到德令哈高速出口,州委组织部陈植发科长前来迎接我们,入住蓝天白云大酒店。大雨下得稀里哗啦,想起海子那首著名的诗歌《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但我今夜所见雨夜暮色中,德令哈灯火辉煌,街道纵横,井然有序,一派欧洲城市的气象。
8/21 星期四。晴。
“一场夜雨,洗落了青海高原上满天尘砂。天,蓝得出奇。东方燃烧的朝霞,像一簇簇盛开在山尖的红花。清凉的晨风,夹带着野花和奶子的香味,扑鼻而来。”站在宾馆的窗前,遥望着远处的柏树山,我轻声吟诵着恩师钱佩衡先生的散文名作《雪莲》开篇句。
委托忠平给G买一大束鲜花(不要玫瑰),打1000元红包,祝福生日快乐,也是弥补当年的歉意。忠平后打电话来说,今天本是她的50岁大寿,理应家人、亲友团聚庆贺,但她好像刚从睡梦中醒来,没有任何办酒设宴的迹象。
张珍连兄闻讯赶来宾馆看望我,我们在通过无数次电话、网信、短信后,终于见面了,真是喜不自禁。他陪我们先到德令哈农场参观,此地原为全国有名的劳改农场,但早就没有劳改犯了,已经转型为柯鲁柯镇,据说要搞一个历史遗迹展览馆。
巴音河的水又清又亮,河边的海子诗歌纪念馆及其诗歌碑林很有名,甚至于许多人就是冲着它来德令哈的。1988年7月,诗人海子途经此地,写下一首《日记》,也就是后来传播更广的《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海西州文联主席斯琴夫,一直在思考德令哈到底有多深的文化底蕴可挖,偶然间读到海子这首诗,于是一个大胆而新奇的创意诞生了。海子只活了25岁,在他离世24年后的2012年7月29-30日,中国(青海·德令哈)首届海子青年诗歌节成功举办,去年又接着搞了第二届,原本默默无闻的德令哈,借助海子的诗名飞扬起来,走进了中国人文地理大辞典。据说海子纪念碑是用重达7吨的昆仑玉石雕刻而成的,半身头像重约5吨,高1.68米,也就是他的身高。海子的18首优秀诗作雕刻在18块形态各异的石碑上,另有3块石头分别刻的是昌耀诗歌《柴达木》,当今诗人吉狄马加和翼人的同题诗作《致海子》。
中午张兄做东,湖南习俗一般都是主人坐中间,青海习俗却是主客坐主席。甘肃省委党校张嘉选教授也应邀前来参加州庆,他与《衡阳师范学院学报》主编张齐政博士是兰州大学历史系同学,张博士与我友善,于是各与其通话后更显亲昵。张教授1991年出版过一本《柴达木开发史》,断代到1960年,今年又出一本同名新著,写的是1960-2012年间的事情,也列入“柴达木文史丛书”,但由人民出版社单独出版,因其中错讹太多,据说超过了万分之十,远远超过了国家规定的万分之三,张教授为此而非常郁闷。座中还有张珍连夫人及州政协文史委两位同志,我原在青海文学院第五期蒙古族同学、《花的柴达木》杂志主编照日格与夫人保红花也闻讯赶来了。照日格当年在青海毛纺厂游泳池深水区差点被淹死,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所以他称我为“救命恩人”。席间他们几位都为我献歌,尤其是保红花唱的蒙古族歌曲优美动听。
下午与照日格到州文联见斯琴夫主席,时有西北民族大学僧格教授在座。斯琴夫送我书籍:作家出版社出版“第三辑瀚海丛书”:《九月无雪》(小说卷)、《西部低音域的歌》(散文卷)、《高原印证》(报告文学卷),尚缺一本诗歌卷,照日格说他随后找到寄给我。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第四辑瀚海丛书”8本:井石、陈宗基《藏羚羊传奇》,郭国庆《回望诗意时光》,诺日仁青、于瑛《多情的八百里瀚海》,王浩《昆仑神韵》,李占国《第十八个秋天》,雪夫《草原上的私语》,张文鹏《风尘柴达木》,唐明《把家安在柴达木》。斯琴夫诗词集《吻醒柴达木》(青海人民出版社),斯琴夫主编《柴达木狂想曲——首届“柴达木杯”诗歌征文大赛优秀作品选集》(青海人民出版社),纳·才仁巴力编《德都蒙古地名例释》(民族出版社),肜子岐《柴达木文学艺术帙稿》(青海民族出版社),芦苇兴主编《格尔木文史》第四辑,《瀚海潮》芒种卷。此外,还有CD光碟《斯琴夫作词歌曲集》内收26首歌曲,《云中有座柏树山》(柏树山德都蒙古原生态旅游景区宣传歌曲集),青海卫视4集电视专题片DVD光碟《柴达木·诗意的土地》。这些东西交给照日格,请他回头快递给我。《柴达木》杂志主编李占国的亲戚过世了,无法前来会面,电话再三致歉,原来他也是青海师大校友。
之后,照日格陪同我到《柴达木日报》见王浩总编辑,又送我一本签名《昆仑神韵》。王浩是甘肃平凉人,《格尔木日报》创始人,说起平凉市文联主席、著名诗人姚学礼,曾任青海石油管理局党办主任、后任格尔木市委书记胡成礼,我们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编辑部主任刘兰兰毕业于青海师大中文系,算是我的学妹。临别时,他们送我一份《柴达木日报·州庆特刊》,60个全彩铜版纸,编印得高端大气上档次。王浩说:“没有一个广告。”问他报纸每年的广告收入,说是只有五六十万元,相当于内地城市一些日报、晚报一天的广告额。我握着他的手,叹息一声:“在柴达木要想办成一件事,真的太不容易了。”本来还想见《柴达木开发研究》执行主编巴明德,可惜不遇,兰兰拿来4期杂志贻我。
回到宾馆,见有大会组委会送的一个手提袋,一张彩印小纸片“温馨提示”桌上物品:庆祝活动指南、《神奇柴达木·魅力新海西》DVD光碟、《辉煌60年》画册、《辉煌历程》文献、遮阳伞、遮阳帽、贵宾证。《今日柴达木》画册两本,《民族画报》一本,《青海湖·视野》一本,《德令哈报·州庆特刊》一份。另有一本王贵如先生写的《海西赋》,由中国书协会员、青海义海能源党委副书记杨秀昌(河南杞县人)挥写长卷的画册,非常精美,设计外套稍微小了点,打开不太容易。
在自助餐厅见到王贵如先生,重逢时格外高兴。先生是陕西富平县人,1968年毕业于兰州大学中文系,分配至柴达木盆地工作20年,历任海西州委宣传部副部长、州文联主席、州委副书记,口碑非常好,理所当然在受邀贵宾之列。见到青海知名作家、先后主编《瀚海潮》《青海湖》的井石,向他伸手示好,他却懵头懵脑想不起我是谁了。这也难怪,我们原来只见过两三面,已经20多年了,缘何人家非得记住你的容貌呢?看到桌上有一种新鲜艳丽的小红果,问询服务员才知这就是柴达木特产红枸杞,以前只吃过晒干的枸杞,品尝后味道既甜且醇。
饭后到柴达木影剧院观看州庆迎宾文艺演出,电梯中遇到一位领导干部模样的人,见了我们主动打招呼,微笑着说:“你们是远道来的贵宾吧?欢迎你们!”旁边的人介绍说这是海西州委常委、副州长王敬斋。在影剧院门口,见一身形瘦高、面有文气的中年男子,早在书报图片中见过,知道他就是州委常委、宣传部长牛军,主动上前问好,他也满面春风,互道久仰之情。海西州能够成为今日的文化名州,知情者都说与他俩的领导艺术与倾力扶持颇有关系。演出12个节目,演员都是本土的,但实力相当不俗。我在西宁就想看一场这样的民族歌舞,结果到了德令哈如愿以偿。
晚10时,海西州党政主要领导辛国斌、诺卫星来宾馆房间看望我。青海省副省长兼州委书记辛国斌,黑龙江人,1965年12月出生,原在国家工业和信息化部工作,2010年10月空降海西州,看起来十分精明能干,对人未语先笑,很有亲和力。诺卫星是蒙古族,1960年1月生,青海都兰县人,青海民院中文系毕业,长期在法院系统工作,担任过海西州中院院长,2006年始任州长,说着一口标准的汉语,而且中音带磁性。我向他们谈到我们甘家三代人为柴达木工作,父亲50年代进入盆地寻找石油,真是“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他们听后都非常高兴,让我以后加强联系,并欢迎我多写关于柴达木的文章,多向外界推介海西州。可惜小伍拿着手机一通乱揿,却不会成像,照片显得模糊。
《中国石油报》原青海记者站站长、现已调到中石油海南销售公司任职的大学同学凌须斌,发来大柴旦、冷湖、花土沟、格尔木沿途人员的电话,我遵嘱分别取得联系。
8/22 星期五。晴。
电话祝贺阿芳生日,委托公司员工代我买鲜花相送,又让他们中午设宴。吾妻跟随我经商多年,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上午在体育馆参加州庆开幕式,据说这是西北最大、最好的一个体育馆,可容纳上万人。州庆仪式十分隆重,全国人大常委会、国务院发来贺电,以国家民委副主任丹珠昂奔为团长的中央有关部门祝贺团、青海省和浙江省党政祝贺代表团参加活动。演员全都是本土的,原生态演出,估计不少于两三千人,没有外面的一个所谓名角大腕,但演员们特别认真,特别出彩,水平不亚于省级庆典活动,让人看了特别振奋。尤其是下半场,那个名叫魏娜的漂亮女节目主持人,脱稿朗诵南八仙那一段,非常给力,全场叫好,掌声如同风暴一般。
与张嘉选、井石坐在一起观看,为海西州文艺事业的繁荣兴盛而欣喜。井石说与我们相隔不远即是某人,我素闻其在青海文坛的恶名,但从未与其打过任何交道,此刻更加不会理睬他。
中饭后,向各位师友及州庆办的同志告别,离开德令哈。到了可鲁克湖,游玩半小时。路经外星人遗址标志,稍作停留。途中收到斯琴夫微信,约我们晚餐一聚,回复“有缘下次再见”。
下午5时,只见右前方的祁连山上出现雪峰,那是达肯大坂山,大柴旦到了,这就是我笔下的西部之西起点。算起来,这是第几次来大柴旦呢?1982年9月8日深夜,考取青海师范学院地理系的我,乘坐河南人张师傅的嘎斯车,前往西宁湟水河畔报到,途中停歇在这儿一个无名客栈。翌日早起,我独自沿着清冷寂静的街道走了一个来回,寻觅父亲的勘探队当年驻扎在这儿的踪影,寻觅1960年共和国版图上的大柴旦市痕迹。1986年7月13日正午,我和一帮毕业于青海师范大学的油田职工子弟,乘坐一辆摇摇晃晃的轿子车去冷湖报到,烈日下在这儿一家陕西面馆打尖。几十米外就是大柴旦镇中学,突然想起《世界小说100篇》的翻译家陈登颐就在这里,跑到校门口一打听,说是已经调到德令哈去了,只好怏怏而归。又过了几年,大约是1990年春节前夕,白雪茫茫,四野无际,我与一男二女开着一辆陆地巡洋舰,为了拍摄我的电视散文《西部的岁月》,风一般驰过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面貌的大柴旦。而现在此地已大有变化,建筑了许多楼房,外墙也是彩色装饰,还有一条敦煌至格尔木铁路正在建设中,将来应该还有更大的发展。
南八仙采油厂郑厂长安排石油招待所小孟接待,每人一个单间,厕所、热水、电视齐备,只是没有Wifi,在大漠中这样的条件已经非常难得了。
晚饭后离天黑还有两三个小时,我们去祁连山中的荒谷温泉,沿途都是牛屎样的乱石,一路上坡。半途上拦住一辆车子问路,正是温泉老板,说是正在重新修建温泉,洗澡不成,但是可以泡脚。再走两公里,只见一股清泉从山中流淌出来,工地上围起了好些泳池。下车一看水流有青苔,水温40来度,喝了感觉有些咸。山谷中的风又冷又硬,像刀子一样割人,我们只得赶紧折回。看到有三四十峰骆驼横立当道,其中一峰是白色的,却并不怎么怕人,我们一顿狂拍。
在169地质勘探队和石油局物探处旧址,大柴旦镇政府办公楼前坪,几条大街上,均拍照留存。镇中学门口的菊花开得热烈,只是不知为何没挂牌子。大柴旦汽车修理厂早年间出了几个有名的修理工,高澍、王泽群一度驰骋青海文坛。
晚上没有活动,这儿也没有熟人朋友,正好写作《大柴旦情思》:“离开西宁,一路西行/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地变幻/曾经是那样的淡定/缘何会如此纠结/岁月的记忆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真的有那样一个人吗/真的有那样一张笑靥吗//昙花开放的事物/似湖浪一般地退却/那青涩的时光/沿着倒淌河上溯,上溯/仿佛见到了汉中盆地的那株水稻/仿佛见到了青岛栈桥的惊鸿一瞥/仿佛见到了西宁车站的两行泪珠//暌违诗歌的日子/在南方浩瀚的星空下/行到水穷,坐看云起/今夜在大柴旦/却因为突如其来的一个名字/轻轻地念叨一声/齿有余香,却又/心如刀割似的疼痛。”
8/23 星期六。晴。
早餐时,叫小伍问一下小孟怎样结账,居然不问,此人脾气忒怪。我只得亲自给小孟一说,她电话请示远在南八仙的郑厂长,郑说免单。
柴达木地方广大,路面平整,双向公路各有两车道,中间有着很宽的隔离带。沿G3011(甘肃柳园-青海格尔木)高速一路北行,过鱼卡、南八仙、马海,出青山垭口,一眼望出去100多公里外,即是祁连山、阿尔金山、当金山。沿途有驴友、流浪者、旅行团队,感觉比早些年在东北公路上所见人、车还要多一些。
我曾在文学作品中屡屡描述,并被许多作家、诗人征引,进入了百度百科大辞典和英美法日等国户外探险杂志的“西部之西”(The West of China’s West),与《青海石油志》扉页“青海省柴达木盆地油气田分布图”大体一致。在阿尔金山、祁连山和昆仑山之间,从盆地中部北缘的大柴旦出发,沿G315(西宁-喀什)茶卡-茫崖段,从鱼卡、南八仙北上冷湖,再折而往西,直指老茫崖、油砂山、花土沟和阿拉尔草地,最终到达与新疆接壤的茫崖镇。再返回从尕斯库勒湖、茫崖大坂,沿S303(格尔木-花土沟)东行,穿过甘森、那棱格勒河、乌图美仁,到达戈壁新城格尔木,从G3011经盆地腹心达布逊湖,回到原点大柴旦镇,整整一个大圈绕下来,约为1500公里。
先到阿尔金山与祁连山相连接处的当金山口,这儿海拔3648米,是青海西部地区通往甘肃河西走廊和新疆的要冲,古时为丝绸之路南线羌中道的重要隘口,一向被视为“青海北大门”。再返回青海这边,是一片比较平缓视野开阔的山坡。张艺谋当年执导大片《英雄》,其中几个非常有气势的镜头即在此拍摄。
司机老王一路嘟嘟嚷嚷的,说是加油没钱了,给他2000元,情绪明显好转。他不但车开得好,而且爱车如命,这点我很喜欢。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骄阳似火,仍可见当金山主峰的雪冠。从S305(当金山-茫崖)公路37公里处,下到左边小苏干湖景区。通往湖边的木栈道已经铺好,正在建设景区大门,但是没有看到一个人影。53公里处到大苏干湖景区,湖边观鸟台及通往湖心的哈萨克式大毡包已经建好,时有小鸟啁啾着从湖上飞过。水色碧绿,浮游生物很多,湖边芦苇深绿,穗呈赤金色,往岸上延伸十来米就成了淡金色。
我曾经无数次来往于冷湖与敦煌之间,无数次路过苏干湖,写有散文《苏干湖岸听涛》,载入拙著《西部之西》《冷湖那个地方》。临出门那天,收到《西北军事文学》2014年第4期,看到马萧萧主编又将它发表了。苏干湖旧称墨离海,盆地总面积7000平方公里,唐代是附属吐蕃的吐谷浑可汗夏季行宫所在地,现在是国家2A级旅游景区。《敦煌唐人陷蕃诗集残卷》中有佚名氏诗59首,其中有3首与苏干湖有关。以前学界讹误为唐代宗大历年初与怀素(725-785)等过往唱酬的马云奇。台湾敦煌学奠基人和开创者潘重规,经过数十年考证后明确指出,它的真正作者乃是落蕃人毛押牙。毛押牙,生卒行藏不详,敦煌地方小官吏,大约在中唐时期参加过唐蕃战争(623-907),曾经一度为吐蕃所俘,其诗格调高古,苍凉感人,让人一掬同情之泪。另一首有名诗作《白云歌》,也是在被押解离开敦煌途经柴达木时所写。他将思念化为白云,飞过青海湖和雪山草地,像小鸟、清风一样飞到思念的长安,寄望唐天子的恩泽重新降临塞外,让他早日回到故国家园。刘晓林教授《青海新文学史论》提到他“可算是青海的第一位流寓诗人”,但没有指出“毛押牙”,只以“佚名氏”代之。
苏干湖畔的赛什腾山,蒙古语意为“黑色的不长草的山”,尤其是接近冷湖那一段,随便拍一张照片,都仿若一幅水墨画。冷湖镇地处柴达木盆地西北缘,1958年在此发现共和国第四大油田,1959年国务院批复建立冷湖市,成为青海石油管理局勘探开发指挥中心,由老基地、四号、五号3个相距十几公里的小镇组成,局机关设在四号。1991年,石油局机关及其下属单位陆续搬迁甘肃敦煌市七里镇新区,冷湖开始衰落,主要工业也由石油转为盐化。2010年全国第六次人口普查,冷湖镇总人口2434人,主要集中在冷湖四号。
下午3时赶到老基地,到处都是断垣残壁,房顶窗户均被撬走,就像楼兰废墟一样,望之凄凉心寒。寻找当年某人上班的门诊部,却已无法准确判断,只能估摸一个大概。十字路口有一栋房子写有“建设”二字,不知是不是阿芳当年上班的建设银行分理处。
进入四号的路牌下,有公安、武警设岗,如临大敌的样子,一问才知是堵截新疆人。想去五号看看功勋井地中四纪念碑,仍然是砂石敷设的搓板路,结果未能如愿。五号情形与老基地一般无二,我当年就是在此学会抽烟、打麻将的。返回到四号公墓拜谒油田先驱者,见到地质学家陈贲、黄先驯及当年涩北六烈士之首副局长薛崇仁的墓碑,却找不到报告文学作家肖复华的。后来询问其夫人远在北京的周宏大姐,方知他的墓在敦煌,这儿只是撒了几把骨灰。
我和阿芳1992年元宵节结婚,新房在冷湖四号建行宿舍3楼2单元西户。此楼外观粉红色依旧,但院门一把锁,后来得知建行搬迁到了长街西头,另外起了职工宿舍。
冷湖矿区法院马院长人在西宁,安排办公室冯海霞与我们对接。小冯十分认真负责,从上午到下午一直在电询我们的行程,回到四号后即安排入住汇吉阳光大酒店,却原来就是老石油局第一招待所。据说导演陆川2003年拍摄电影《可可西里》时就住在这里,也就是我今夜歇息的330号套间。当初大学毕业分配到局机关工作,我在208号房间住了大半年。有一天晚上,与矿区公安局的湖南老乡何平(又名何友昆)闲聊湘西沈从文的《边城》,何平边擦枪,边说话,我有些担心地说:“可别走火啊!”话音未落,只听“砰”地一声枪响,子弹打到我背后的墙上,弹壳掉落在我的脚跟前,我右耳边的毛发一股烧焦的气味,两人都吓得呆若木鸡。
晚餐小冯叫来同事魏红、蔡坚一起作陪,就在宾馆旁边的天府酒家。魏是阿芳同学,蔡、冯分别是阿芳弟弟开颜、开明的同学,她们都是冷湖镇干部职工子弟,柴达木出生的第二代,与我岳家可谓通家之好。饭后,3位女法官陪我在新修的环镇公路上散步。四号正在大搞城镇基本建设,该拆的地方都已经见了顶,我原来住的3个地方找不到了,青海石油报编辑部不复存在,印刷厂、电视台还在,那些白杨树还在,而且树干长得那么壮硕。以前的局机关成了冷湖油田管理处,总医院成了冷湖镇机关,电影院成了矿区检察院,通信处成了交警队。生活服务公司那栋楼外观依旧,说是这座苏式建筑当初造得太结实了,非得动用炸药才能搞掂。虽然才是8月底,但冷风扑面,穿着两件衣服犹自寒气袭人。夕阳绚烂,夜空开始呈现蔚蓝色,路灯也次第亮起来了,她们自豪地问我:“你看看吧,冷湖的变化还是蛮大吧?”
8/24 星期天。晴。
凌晨5点多钟醒来,再也无法入睡,就着手机写下《回到冷湖》一诗:“风,依然那么刚硬/水,依然那么咸涩/八千里外,物是人非/熟悉的面孔多么难得/这个蒙古语奎屯诺尔的小城/曾让我悲欣交集隐忍不言//老基地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五号油矿就是现代版的楼兰/那个石油技校的校花/与意气风发的湖南伢子/一如湘江帆转九面/九谈九散,一诗成谶/最初的恩爱变为最后的伤害//流浪的小城/一个孤独的灵魂/日夜踯躅在月球的表面/邻舍之犬的吠声/依稀带着重庆口音/午夜的四号街头/是一种怎样可怕的静啊//王家飞出一只美丽的凤凰/穿越雾中的太阳/在冷湖的星塔上纵情歌唱/甜美的声音播报着预言/吸引了所有幸福的耳朵/晴好居 晴好居 晴好居/晴好居 晴好居 晴好居//二十二年后的夏日之晨/再度面对赛什腾山/一幅巨大的中国水墨写意画/泪水模糊的双眼/在世界上日照时间最长的地方/曝光了一张情感的底片。”
早晨离开冷湖,心情异常悲伤,想想今后是难得来了,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我的冷湖,我的青春,再见!再见!!再见!!!
往花土沟方向的四号背后沙山10公里,S305界碑130公里处,一大片雅丹地貌,也是当年北影拍摄海西作家王泽群编剧的电影《瀚海潮》外景地之一。153公里,宾地钾肥公司;174公里,有路牌指示俄博梁雅丹地貌左手拐进去80公里;184公里,芒硝矿;204公里,察汗斯拉图;246公里,大风山天青石矿;265公里,黄瓜梁;266公里,一里坪,由此左手去大柴旦镇鱼卡303公里,右手去花土沟镇154公里,自兹并入G315青新公路。
老茫崖曾是柴达木盆地第一个新兴石油工业城市,也是一座富有特色的帐篷城市,据说高峰时有3000多顶帐篷,18000人左右。许多人都以为第一个涉足老茫崖的文化名人是李季,其实并非如此。李季先生1954年9月、1958年9月,两度进入柴达木盆地,第一次是在油砂山下、尕斯库勒湖畔,第二次从玉门一路高歌到达冷湖,写下了许多优秀诗篇,但诗中并没有出现“芒崖”“茫崖”或“老茫崖”这样的字样。作家李若冰也是1957年9月才到这儿,后在敦煌写下散文名篇《茫崖——拓荒者的城市》。10月18日,他在老茫崖挥写了一篇歌颂“柴达木勘探第一号尖兵”的《寄给依斯阿吉老人》,其中一句被广为传诵:“当你62岁的时候,还添了一个女孩,我真为你高兴!”真正第一个到老茫崖的文化名人是时任新华社青海分社记者,后来的新华出版社副总编辑赵淮青。1955年6月,他随着青海石油勘探局总地质师王尚文,乘坐嘎斯69从西宁出发,经茶卡、格尔木、乌图美仁、那棱格勒河,抵达大漠深处的茫崖帐篷城,成为继姚宗仪之后,第二个走进盆地的新华社记者,也是第一个到茫崖的中央新闻单位记者,但他当时只是从事摄影报道。真正第一个描摹“芒崖”“茫崖”或“老茫崖”的是著名诗人徐迟。1956年9月16日下午4时抵达,18日下午2时离开,差不多在此待了整整两天时间。期间写作新诗《芒崖》,发表于1957年第1期《诗刊》,这是一首革命现实主义与革命浪漫主义高度结合之作。
我们在一家简陋的四川饭馆用中餐,老板娘仿若就是当年那个川妹子。菜式与二三十年前几乎一模一样:青椒洋葱炒回锅肉,腐竹炒瘦肉,豆芽菜,麻婆豆腐,合计106元,收银105元,价格比当年大约贵一倍。举目无亲的异乡客,面对着远处的昆仑雪山,在烈日下待了一两个小时,一会儿凝视那块高悬的蓝色指示路牌,一会儿抚摸那些破旧肮脏的土坏房,一会儿游目几千亩五彩大草地,感慨万端,浮想联翩。就像吾湘前辈著名作家、曾任青海省作协主席朱奇先生那篇《帐篷城茫崖写意》所说的——“这一座拓荒者的创业之城”,“于我有磁石般的引力”。
翻越茫崖大坂,左手就是祁曼塔格雪峰,也就是著名诗人李季前辈高歌的“云彩里悬挂着昆仑山”,远远地看到了“镶着银边的尕斯库勒湖”。油砂山烈士纪念碑近年重新翻修了,我们虔诚地进行了祭拜。山上山下有许多大型采油机正在一起一伏地忙碌,千万吨级的青海油田主要产油区就在这儿。
花土沟镇——“中国的得克萨斯”,这个称呼最初见于我的散文《西望花土沟》。它似乎不复当年的模样,街道拉得四通八达,路旁种植了许多树木,甚至还有一个个花坛,有了一个城市中心广场,并且正在修铁路、建机场,简直就像荒漠中的神话。当年的弟子、采油三厂工会副主席王伟东,早早地在石油大厦门前等候我们。
先去七八十公里外的茫崖,经过一个公安、武警检查站,但没有拦截我们的车子。左面是阿拉尔绿色的草地,右边是阿尔金山赭黄的山脊,偶尔有云彩的阴翳覆盖大漠,这样的景致一直伴随着到了青新交界处的依吞布拉格山。远远地只见蓝天白云之下,白色的粉尘一股股升腾,那就是屡被媒体曝光的茫崖石棉矿,也是位列中国第一的石棉矿,在全世界都有很大的名气。
进入新疆依吞布拉格,一个破败荒凉的小镇,野狗在街上乱蹿,少见行人。到农贸市场一个河南人开的蔬菜水果店,买了黄瓜、新疆蟠桃、库尔勒香梨。王、伍二人到一个卖卤菜的小店寻找和田玉,结果人家告诉他们那是昆仑玉。返回时到阿拉尔草地停留,见一男一女两个二三十岁新疆人,在一个淖尔前情意绵绵,似乎是谈恋爱,却又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之后到大河坝,这是石棉矿新的家属生活区。
返回花土沟镇上,石油大厦副总经理薛荣花接待我们,安排一人一间,条件相当好,放在内地城市也是三四星级标准。来到自助餐厅,嗬!真干净!用餐者说话声音都很小,吃相文雅,这是企业文化长期熏陶的结果。小薛让我们各随心意点菜,我只要了一碗面条一碗面汤,吃喝得开心极了。
饭后到父母原来住的楼房前留影,又到集贸市场看了看,再到瀚海油苑转悠一圈,里面有许多南方热带植物,人称“花土沟的氧吧”,据说每年维护费高达四五百万元。与王伟东回宾馆聊天,他在这儿呆了将近30年,对于外面的世界十分陌生,脸上甚至都没有笑肌了。
中国书协会员、公安部消防局严太平大校从北京打来电话,说为我编撰的《衡阳诗词三百首》挥写了两幅书法作品,明天快递给我。中华诗词学会理事、衡阳市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旷瑜炎先生来电话,说想把我写的《南岳大儒旷敏本》一文收入《旷氏家乘》。
8/25 星期一。晴。
凌晨5:40醒来,写作《花土沟的梦》:“凌晨花土沟的梦中/忽然飘过了一首熟悉的旋律/从来都不曾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些无法辨别的前尘往事/在漆黑的夜空飞鸟一样地划过/留下了翅膀的痕迹//远方校园里芬芳的丁香树/依然生长在我们必经的路旁/晨光中的苦读/落日下的一抹余晖/以及明亮的青春/与年少的忧伤/究竟是怎样穿过了我的身体/错失了一段美丽的沧桑//缓缓升起的潮水/在尕斯库勒湖的边缘/镶嵌一道道银白色的项链/赤金般铺满岸边的芦花/淡金般延伸天际的芦花/一片一片的叶子/绿得那样的深沉/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范式//而无边的秋风已经刮起来了/卷起哗哗作响的落叶/正自阿尔金山北面驰来/繁华褪尽后的落寞/伴我一天天老去/相信依然有一双大眼睛/眺望着通往西部之西/这条世界上最孤独的公路。”
早饭后离开花土沟,前往四五百公里外的格尔木。一路上,好些个湖南老乡打电话来,说是要到宾馆看望我,谢谢你们了。
沿S303公路迤逦东行,旁边的花(土沟)格(尔木)管线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原油输送管线,最高泵站大乌斯海拔3200米。老茫崖存迹水站一带长着许多红柳、骆驼剌和各色荒漠类植物,再走十四五公里就是茫崖热泵站。1989年4月,一个名叫王海峰的青年工人独自在此守站,依靠半桶水度过九天九夜,我据此采访写作《男儿在荒原》,其事迹顿时轰动了中石油系统和青海省,年底王海峰被评为局劳模。今天再次来到这里,王海峰“人面不知何处去”,只有一个甘肃老汉孤守,一只鸡一只狗作伴,说是2004年花格管线改扩建后撤销了这个泵站,国有资产迄今没有处理。
午饭前赶到甘森热泵站。明初洪武二十五年(1392),大将蓝玉奉旨西征,由甘肃敦煌、安西抵达柴达木西路“循阿真川”(今甘森至乌图美仁一带)。2000年国庆节前夕,著名作家贾平凹穿越花格管线,在甘森站感慨万端,说:“柴达木的石油工人,每一个都是英雄,他们的事迹悲壮得让人掉泪。”
老友宋代勇教导员热情地接待我们,参观了这个中石油最先进的热泵站,也是社会依托条件最差、自然条件最为艰苦的地方,亲眼目睹了名闻遐迩的亲情文化墙。他从温室大棚中摘下3个西红柿,味道非常非常好,我们以前从来没有吃过这样醇正的美味。又拿出一个本子,非让我题词留念,写下:“甘森的记忆,美好的记忆。1989年夏天,第一次来到甘森,距今已经25年。想念甘森,祝福甘森。”女工赵娟是柴达木油田第三代,长相甜美,笑容迷人,穿着一套火红色的工作服,就像一个跳跃着的福娃,请我在她的工作笔记本上题字:“美丽青春,美好岁月。”
天高地阔,氧气更显稀薄,飞鸟不见踪影,一路上连草都很难看到一棵。甘森站东去40多公里,三辆大车相撞,其中一辆车报废,不知司机怎么样了。笔直平坦、少有弯曲的公路上,伴随的只有右面连绵不绝的昆仑山,再没有其他什么东西可以作为参照物。天气炎热干燥,司机容易疲劳,往往睁着眼睛开车,其实已经进入浅度睡眠。
那棱格勒河是盆地流域最广、流量最大、流程最长的内陆河,夏季泛滥宽度达十几公里。它是我青年时代某段情感的一个休止符号,我没有跨越过这条河流,也就失去了那个在水一方的伊人。现在河上建了八座桥,有十来个养路工在给桥上栏杆刷油漆。一个姓罗的工人跑过来,说想搭车去中灶火养路段取中饭,我们赶忙把车上的食物都给了他们。老罗一路上给我们讲述了不少沿途趣闻。
到了乌图美仁,感觉与此前的风景不太一样了。托拉海胡杨林是青海唯一也是世界上海拔最高(2770米)的胡杨林。胡杨三百年生而不死,三百年死而不倒,三百年倒而不朽。也有千年之说,不过我觉得三百年就是一个大数据了,千年谁能看得到?碰到格尔木电视台拍摄节目,一定要我们谈谈到此一游的感想。呵呵,关于胡杨,这个古老的树种,这个神奇的树种,这个悲壮的树种,这个多变的树种,这个坚强的树种,这个流泪的树种,这个无私的树种,这个不朽的树种,我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一个的士司机好心地提醒我们,进城有几个摄像头,还有埋伏在看不见地方的交警测速,限速15迈、20迈,如果超速就会被扣12分,处罚2000元,找人了难可减500元,所以来往车辆都像蜗牛爬行。我们一路走得特别小心,进城50公里,走了一个半小时,格市交警算你狠!
青海油田管道输油处办公室主任刘凤林迎接我们入住招待所,其实是内部高级宾馆,我是大套局长房,他俩标间。王天文处长叫了十几个人坐等近两个小时,弄得我们特别不好意思,从不喝酒的我只有将红酒一杯杯倒进肚里,结果酩酊大醉。小伍唱了一首阿宝的信天游,王天文唱了一首青海乐都花儿,嘿!真好听!
刘凤林高大英俊,文质彬彬,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斋号听雪庐,在这昆仑山下戈壁新城倒也名副其实。他陪我们开车夜游格尔木,城市比我们想象的美丽,晚上9时灯火阑珊,人流不断。想起王贵如先生那篇优美的散文《追梦的城市》,他说:“格尔木是一座富足的城市”,“一座有含量、能容纳的城市”,“一座伴随着青藏公路修筑而出现的城市”,“一座兼有地理和精神高度的城市”,“还是一座懂得铭记、因而也知道感恩的城市”。“梦是迷人的。有梦是幸福的。格尔木,会永不停息地奔走在追梦的路上。”赞一个!
司机老王说明早4时要赶回西宁,我们给他买了两条精品兰州烟,依依惜别。又叫小伍订了明晚9:45飞西安机票,后天早上7:30转飞长沙。
8/26 星期二。晴。
因为迎接全局安全生产大检查,刘凤林10:45才派出车辆,司机马英明,秘书井含陪同。沿G3011线北行100公里,到了“万丈盐桥”纪念碑。事实上,万丈盐桥已经不是慕生忠将军当年那个万丈盐桥了。
高原紫外线非常强烈,我戴着州庆那顶帽子,脸却晒得黧黑,只有帽沿与头发之间留有一圈白色。今天下决心将整个脸晒黑,左边脸业已晒黑,也要把右边晒一下,把整个脸晒均匀,否则到了内地就没有办法了。
中午在察尔汗盐化基地一家陕西面馆吃饭,拉条子很有劲道,凉拌黄瓜一盘,卤肉一看就好吃,咱且先不管它什么糖尿病。旁边桌子围坐着四个藏族少年男女,说话轻轻的,眼神怯怯的,让我很有好感。
饭后游金鱼湖休闲中心,一个人工湖,一二百顶蒙古包。正是枸杞子上市季节,新鲜的10元一斤,干的三四十元一斤。有野生的黑枸杞,刚摘的80-110元一斤,干的700-1100元一斤。我买了4斤新鲜红枸杞,带回家给吾妻尝鲜。
到将军楼公园,《筑路忠魂》群雕人物各具姿态,气势恢宏,堪称精美之作。拜谒慕生忠将军雕像和将军楼,纪念馆今天没开放。读过著名军旅作家王宗仁先生写望柳庄的文章,到处打听望柳庄都说不知道,跑到西格办(西藏驻格尔木办事处的简称),一位老同志指点后,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已被一个焊接三轮车的人占用着。
到格尔木炼油厂大门前拍照留影。格炼是青藏高原唯一的一座百万吨(一次加工能力为 100万吨/年)炼油厂,既是柴达木油田的一块丰碑,也是中国石油工业的一块丰碑。在它孕育、诞生、成长的20多年时间里,党中央三位最高领导人胡耀邦、江泽民、胡锦涛莅临指示,吴邦国、温家宝、李瑞环、邹家华等前来视察——因为它的战略地位太重要了。格炼指挥长、首任厂长周铭涛,后来担任青海石油管理局局长、党委书记。
遥想老红军龚福恒1955年5月即任海西地委第一书记,1957年1月至1959年1月任柴达木工委书记兼行署主任,经常深入牧区帐房、厂矿车间,为盆地的革命和建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50年代末,被错划为“右派分子”的石油部勘探司副总地质师陈贲下放冷湖后,提出了冷湖地区侏罗系生油的观点,总结了冷湖油田断块油气藏的富集规律,对中国断块油田的研究和开发起到了极大的借鉴作用。70年代末80年代初,石油工业部副部长、总地质师阎敦实,兼任甘(肃)青(海)(西)藏石油勘探开发会战指挥部指挥长兼工委书记,提议并拿下了尕斯库勒大油田。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80年代三赴青海、柴达木调研,1983年7月26日题词:“立下愚公志,开发柴达木。”1986年8月30日题词:“一定要开发柴达木油田!”更早的民国初年(1912),“湘西王”陈渠珍(解放后任湖南省人民政府委员,第一届全国政协委员)从西藏返乡途经柴达木,24年后(1936)写下一部文辞璀璨的《艽野尘梦》,其中《至柴达木》一节以数千字描绘盆地的山川景色、人情风俗和社会生活,可谓一百年前关于海西州珍贵的人文地理考察报告。曾任国民党青海省政府秘书长近20年的黎丹,是一位对青海近代史产生过重大影响的人物。1934年6月,国民政府命其以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青海藏文化研究社社长的名义,组建西藏巡视团,赴西藏进行政治、文化巡视活动。途经柴达木盆地时,留下了十余首诗风雄健、爱国忧民的诗词,成为现今可见最早歌咏青藏线的作品。著名作家、青海省作协主席朱奇,自50年代起至新世纪初,无数次深入柴达木盆地,写下数十篇美文佳作,并组织了3次影响很大效果良好的文学笔会。黎丹(湘潭)、陈渠珍(凤凰)、龚福恒(张家界)、胡耀邦(浏阳)、陈贲(长沙)、阎敦实(长沙)、朱奇(湘乡),以及周铭涛(宁乡)和曾任冷湖镇镇长、后任海西州委副书记的彭程蔚(蓝山),包括1956年与家父甘琳(衡阳)一起奔赴柴达木的上百名开发者,放歌柴达木、歌颂开拓者的著名记者聂眉初(常德)、著名诗人昌耀(常德)、汪承栋(湘西)、石太瑞(湘西)、罗鹿鸣(衡阳),都是我们湖南人!湖南人与柴达木的渊源何其深远!对海西州的社会经济发展贡献何其伟大!
宋代勇发来一篇《甘老师采风甘森站》。李晓伟电话说正读拙著《冷湖那个地方》,大加叹赏。
晚上8时离开格尔木,临别前写下《格尔木故事》一诗:“辽阔的夏季那棱格勒河/如果当年也有八座桥/或许洪水就不会阻隔/那一次期待许久的远行/我们的故事/也可能不会成了钗头凤//在你离开格尔木多年之后/我横穿整个柴达木盆地/第一次来到梦境中的戈壁新城/寻觅你的行踪/缱绻一生的嗅觉记忆/眼中摄入了/纷纷的斑驳陆离//那熊熊燃烧的乌图美仁红柳丛/是你五彩的头发吗/那轻轻荡漾的金鱼湖水/是你明亮的双眸吗/那高高挺拔的石化基地白杨树/是你颀长的躯干吗/那缓缓起伏的托拉海沙梁/是你曼妙的睡姿吗//而最残酷的一幕/在察尔汗盐湖的深处/一家陕西面馆/藏族少年和他的女友/轻声细语地坐等/一盘有劲道的拉条子/那么安详,那样羞涩/疲惫的身心为之一凛/前世令人心碎的镜像浮现了//格尔木,郭勒木德/因为多年以前/一个寒风中的回眸一笑/一个开花而未结果的故事/让我记住了这座城市/和它空气中微咸的味道。”
(原载《瀚海潮》2015年“白露卷”)
作者简介:
甘建华,1963年8月生,湖南衡阳市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地理学会会员,中国书画收藏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湖湘文化研究会副会长,湖南省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中国作家书画院湖南分院(湖南作家书画院)副院长,衡阳日报社高级编辑,湖南衡岳湘水文化传播公司董事长,湖南尚美装饰工程有限公司董事长。出版《天下好人》《铁血之剑》《蓝墨水的上游》《江山多少人杰》《西部之西》《冷湖那个地方》《柴达木文事》《盆地风雅》《海西的儒雅风流》等十余种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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