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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跃文:在文学面前永远虔诚和谦卑

来源:湘声报   时间 : 2016-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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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跃文,湖南溆浦人,当代著名作家,现任湖南省作家协会主席。出版有长篇小说《国画》、《梅次故事》、《大清相国》等,中短篇小说集《漫水》、《无雪之冬》,散文随笔集《幽默的代价》等。先后获《小说月报》、《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当代》等刊物文学奖。2014年,其中篇小说《漫水》获第六届(2010—2013)鲁迅文学奖。


 

  4月12日,王跃文当选为湖南省作家协会主席。

  近30年来,王跃文笔耕不辍,创作非常多元。其作品既有对现实矛盾的锐利揭示,又有对历史长河的人文发现,也有对故乡的深情回望。无论是哪一种类型的小说,王跃文的写作都满怀深沉的忧患意识,显露着凌厉的批判锋芒。

  不是在键盘上飞快打字,就是奔走在各种活动中,这是王跃文近几年日渐惯常的生活状态。很多时候,朋友打来电话,问他在哪里,他的回答总是:在路上。

  对每天要阅读两三万字的王跃文来说,时间尤其珍贵。以致于面对一些活动的邀请,他能推就推,能躲便躲。王跃文说,忙碌而疲惫的时候,自己也曾对这种生活状态产生过怀疑和迷茫,但人生有时是一场宿命,只是尽最大努力想做好每一件事。   

    “有人说我的状态有些像堂吉诃德,我不在意这是赞赏还是揶揄,尽管有时迷茫,但我知道自己只能走在自己的路上。我没想过再去虚构一次别样人生。”王跃文说,堂吉诃德其实是伟大的现实主义者,至少他以自以为神勇无比却也是最荒诞的方式,给自己的生命赋予了意义。

 


  世界读书日前夕,王跃文接受湘声报记者专访,畅谈履新体悟、文学创作与读书那些事。

 

  关于作协工作:“先萧规曹随,再寻找创新”

 

  湘声报:首先祝贺你当选湖南省作家协会主席,很多人都说你当选是实至名归,你如何看待这次履新?

  王跃文:作协主席不过是我的一个公职身份而已,我要做的工作同原来没有太大不同。一句话,就是为作家服务。我感谢组织的信任和作家们的支持,让我有机会出任省作协主席。

  作协主席是最没有“官”味的公职,不需要应付过于复杂的社会关系。担任这个职务须抱持敬畏和谦恭之心,真心实意地为文学和作家服务,同时自己也要更加发奋地创作。作家通常把自己的创作看得很重,但既然担任了作协主席这个公职,就要多一点公益心,舍得付出时间和精力做服务工作。

 

  湘声报:你在就职致辞中表示,将努力做到职位与作为相符合,文品同人品相统一,如何理解?

  王跃文:所谓职位同作为相符合,指的是要履行好作协主席的职责,不能尸位素餐碌碌无为;所谓文品与人品相统一,指的是自己在作品中传递向上向美的价值,自己就要时刻注重人品修养,不能笔下写的是一套,做人又是另一套。

 

  湘声报:你曾提出发现文学新人、扶持青年作家是作协的工作重点之一,将来会有哪些具体措施?

  王跃文:青年作家的成长,除了需要良好的大环境外,他们最需要的是具体的帮助。比如,办好省作协的机关刊《湖南文学》杂志,为青年作家提供发表作品的园地;举办各种文学笔会和改稿班,给青年作家提供当面切磋和耳提面命的机会;为青年作家的好作品作推介,给他们创造走向更大文学舞台的条件。措施越具体,越有效果。

 

  湘声报:接任省作协主席之后,将从哪些方面开展工作?

  王跃文:唐浩明先生当了两届省作协主席,为我树立了榜样。我将学习他孜孜不倦的治学精神,学习他为作家服务的奉献精神,学习他潜心创作打造精品的敬业精神。省作协目前工作思路很清晰,我先萧规曹随,再寻找创新。

 

  关于文学圈:“不能以奖论英雄”

 

  湘声报:近期湖南省青年文学奖揭晓,李晓敏(网名“菜刀姓李”)代表网络作家首次获奖,儿童文学家周静也在获奖之列。你对这两位青年作家及其作品有何评价?

  王跃文:李晓敏是湖南突出的网络文学作家,他在全国是有影响的,他的小说下线成书也受读者欢迎。他的长篇军事题材小说《遍地狼烟》改编影视剧之后,票房和收视率也可观。他获青年文学奖固然有着网络作家的身份标识,但从根本上讲,我们评的是他作品的文学品质和他本人的未来潜质。

  周静非常年轻,她的儿童文学作品在全国已有较大名气,被认为是湖南儿童文学未来扛大梁的作家。青年文学奖很看重获奖者的未来发展潜力。

 

  湘声报:网络文学不仅造就了一批作家,也形成了文坛、读书界的一些热点现象。湖南在推动网络文学方面会有哪些计划?

  王跃文:从本质上讲,网络不过就是发表平台而已。我曾说过,好的作家不论在纸上写或在网上写,都能写出好作品;不好的作家,哪怕在竹简上写,也写不出《史记》来。我们看待网络文学,务必拨开重雾看真颜,最终的标准只有文学标准。

  省作协将通过相应的机制建设,更好地把网络作家组织起来,增进相互间的了解与沟通,并希望通过切实有效的形式多探讨一些有意义的问题,共同推进网络文学的不断进步。

 

  湘声报:传统作家近年来受到网络文学的冲击,你认为如何应对这种局面?

  王跃文:我从来不认为传统作家受到了网络文学的冲击。传统作家的读者群同网络作家的读者群大致是两个不同群落。比方说,我拥有很广泛的读者群,但我的读者基本上不会去看网络作家的作品,而且越红的网络作家离我的读者群越远;同样,网络作品的读者一般也不会看我的小说。所以,不需要应对。

 

  湘声报:自1982年湖南作家莫应丰、古华以《将军吟》《芙蓉镇》获首届茅盾文学奖后,30多年来再无湖南作家获得茅奖。你对此怎么看?

  王跃文:文学奖项不是唯一的文学评价标准,也不是重要的文学评价标准。没有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托尔斯泰是迄今为止人类最伟大的作家之一,他比同时代任何一位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都要杰出。同样,中国当代作家中获得茅盾文学奖的作家大多都很优秀,但还有更多的优秀作家没有获得过茅盾文学奖。我省作家要有摘取茅盾文学奖的雄心,但也用不着患上茅盾文学奖焦虑症,更不能以奖论英雄。

 

  关于创作:“享受为文学奋斗的美好过程”

 

  湘声报:从早期的《国画》到最新的作品,你的创作心态有何变化?

  王跃文:我创作《国画》时才三十出头,满怀文学理想,看待生活的目光十分冷峻。十六七年过去后,我的文学理想虽然没有变,但知道自己文学能力很有限,所能做的依然是真诚而勤奋地创作而已。在文学面前永远虔诚和谦卑。

  我力求文字有个性,但须朴实自然。文字面目全由作品内容而定,并不需要刻意追求什么风格。比方,《漫水》之类的乡村题材的小说、《国画》之类现实题材的小说、《大清相国》之类历史题材的小说、《爱历元年》之类生活情感题材的小说,其文字面目都各有不同。

  文学是我生命的存在方式。我是以作家身份活在这世上的,如果离开了文学,我什么都不是,不过行尸走肉而已。所以,我说此生必为文学献身,并不是夸张的话。

 

  湘声报:你如何看待小说家的责任感?

  王跃文:小说家的责任感,既有社会责任,也有文学责任。我认为这两个责任是密切相连,不可分割的。不存在为文学而文学的纯粹的所谓文学责任,因为文学必须担负社会责任。

 

  湘声报:对任何一部文学作品都不可能只有赞誉,你如何看待批评之声?

  王跃文:世上没有只得到赞扬而不受到批评的作家。我乐意听到任何意见,尤其欢迎那些真知灼见的意见。作家不是神,作家高高在上的感觉是非常可笑的。相反,现在的读者受教育程度都很高,他们目光如炬。当然,批评也未必都是正确的。即便如此,作家也要保持谦逊的态度。

 

  湘声报:不少了不起的作家都曾表达过对自己的作品缺乏自信,像写出《城堡》的卡夫卡,他甚至在临终前嘱咐好友烧掉自己的遗稿。你有不自信的时候吗?

  王跃文:我显然不可能像卡夫卡那样杰出,但我同样是十分不自信的作家。文学高峰太多了,每一座都是难以逾越的。我逛书店,看到书架上那么多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有时候会突然心虚和气馁。心想,世上已有这么多好书了,我的写作还有什么意义呢?我需动用极大的毅力,才能把自己从这种幻灭感中挣脱出来。当然,更多的时候我是有信心。我更享受自己为文学奋斗的这个美好的过程。

 

  湘声报:你写过一篇题为《慢慢写》的文章,表达了自己对待写作的从容态度。在越来越喧嚣和浮躁的尘世间,如何做到静下心来慢慢写?

  王跃文:抵御喧嚣与浮躁的定力,来自于对文学的虔诚与敬畏。真正有责任心的作家,必须抱持不为市场写作、不为媚俗写作的态度,才能安静下来、沉潜下来。文学经典是慢的产物,慢工出细活是文学创作的基本规律。

 

  湘声报:你在写作时有没有一些个人的小习惯?

  王跃文:每个人的写作习惯都不相同。我写到忘情的时候,会有情不自禁的肢体语言,仿佛一个人在默默地演话剧。写到最淋漓尽致的时候,我会强迫自己停下来,站到窗边望一望天空,做一做深呼吸。我怕那会儿心脏会跳出来。

 

  湘声报:你获得鲁迅文学奖的作品《漫水》,向读者讲述了一个发生在湖南村庄的温暖故事,你自己也说这是一部非常温情的作品,生活中你是一个性情温和的人吗?

  王跃文:我有时温和,有时激烈。大多情况下是温和的。我太习惯站在不同人的角度思考问题,因此为人处世较为平和。但是,我见不得不平的事,常常为某些与己无关的不平事夜不能寐。

 

  湘声报:你怎样看待科技进步与传统写作的冲突?

  王跃文:键盘写作是对作家艰苦劳动的极大解放。我非常感谢有了电脑,让我写作的劳动强度大大降低,写作速度大大提高。不能认为凡传统的都是好的,手抄笔录的写作显然是落后的。键盘写作同手写并不存在冲突,笔必须让位于键盘。

 

  关于读书:“每个公民都应培养阅读自觉”

 

  湘声报:很多作家走上专业写作之路都与自己的第一次阅读体验有关,你还记得自己的启蒙读物吗?

  王跃文:我第一次接触到的文学作品是一本至今已记不起书名的小说集,收录的全是抓特务的短篇小说。其实那是一本文学品质不高的小说集,但在我十岁左右读到已是相当刺激了。十二三岁的时候,我读到一本繁体竖排版的《红楼梦》,那是我第一次读到真正有品位的文学作品。繁体字我认不全,半认半猜读完了。我当时很不明白的是,书中称呼女性全用的是男性的“他”,不知道古时并没有用于女性的“她”字。

 

  湘声报:如今,手机已成为民众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很多人也习惯手机阅读,你如何看待这种现象?

  王跃文:阅读方式因人而异。我不太习惯用手机等电子阅读器,偏爱看纸质书。手机阅读目前需要解决碎片化、浅薄化的问题,很多人是一天到晚都盯着手机的低头族,而这些信息正如同一位台湾诗人所形容当地文艺副刊那样——“甜甜的语言,短短的篇章,浅浅的哲学,淡淡的忧伤”,实则毫无营养。

 

  湘声报:你曾说“文学经典是时间追认的”,怎么理解这句话?

  王跃文:文学经典是时间追认的,这是铁律。任何经典都必须经受时间的检验,它是人类用漫长的时间共同淘洗而余下的文明结晶。人类的共同价值必是向上向善向美的,因而文学经典也必须具备这些人类公认的品性。

  人的生命有限,我自中年以后把阅读时间看得越发珍贵了,所以非经典作品绝不花费时间。好的经典作品会反复读,比如去年以来我重读了《红楼梦》、《安娜·卡列尼娜》、《静静的顿河》、《百年孤独》、《卡拉玛佐夫兄弟》等近千万字的文学经典。

 

  湘声报: 4月23日是“世界读书日”,对如何养成好的读书习惯,你有些什么建议?

  王跃文:坦率地说,中国人的阅读习惯不太好。近几年,政府坚持不懈地作阅读推广活动,每年的世界读书日都有新的措施出台,读书风气慢慢往好的方向转变。各地的读书讲堂、网上读书沙龙、读书网络平台等越来越多。我相信这么持之以恒地抓下去,必能久久为功。

  每个公民都要有培养读书习惯的自觉性。除了个人自身的阅读自觉外,社会也应形成一种阅读自觉。一些有能力有条件的企业单位可以多做一些读书推广类的公益活动。


 

  读书最重要的是读有所得,真正的阅读是一种享受,会让人变的智慧、优雅,变得更加具有爱的能力。有些人曾表示,困惑于自己的阅读速度慢,其实会不会读书同阅读速度没有关系。有的人读书天生就慢,有的人读书一目十行。读书慢的人,大可不必为此而焦虑。有的人读书容易走神,可以强迫自己记笔记或作批注,这样会培养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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