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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说者乃文学——读唐思源《南蛮野人笔记》侧谈

来源:何俊霖   时间 : 2015-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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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思源先生系当代知名美术家,乃宁远籍人士,集株洲画院院长、中国画葡萄研究院院长、潇湘画派研究院院长于一身,擅画山水、葡萄、梅花等多类画种,尤以画葡萄最为闻名,作品2010年分别被中南海收藏和荣获法国卢浮宫国际沙龙美术展金奖,被誉为“葡萄唐”。同时亦是著名文学家,笔调幽默、野性、诚挚、俚俗,小说作品《忍者》2003年获得第15届全国青年文学奖,其“献给走出山村的农民子弟和留守家园的父老乡亲”的乡土散文集《南蛮野人笔记》2011年5月由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版发行,2012年9月再次印刷。

  我一口气从头至尾读完了全书,之后又每晚随手翻阅中间的一些章节,反复细品,一再“温读”,让心绪尽情与书中所描述的人物和情景、场面和事件、神貌和心态、语境和氛围、景物和典故等世事万象融汇契合,用“身临其境”的意触感念文中所表达的格象,也尽量领悟作者本人在事物“当年”的内心情愫和创作文章时的感情思觉。通书把玩再三后真切感到,篇篇都有各自的亮点,每篇都具有心灵的意性,其中既有生活蕴味,也有人间亲情,既有世相百态,也有人性本真,既有地理特色,也有人文民俗,既记录了时代印痕,也反映了个体特征,既概括了地方历史,也撷取了局部片段,既诠释了名胜认知,也叙述了古迹文化,均迸发着思想的火花,展现出各具风韵、妙趣横生的景象。整本书读来令人或感同身受,或若有所思,或忍俊不禁,或文思萌动,或增进识见,不仅看到了那个年代纯朴平实的社会现象和世态冷暖的人际交往,同时也对舜帝和九疑山的一些既成注解和传统论说增加了新的知会,兼而还感会到作者写作时那种时过境迁后诸多思考的心理线条,学益颇多。

  当然,如若要在众多“繁花”中采摘几朵最为“心仪”的花朵,我个人认为,《女亲》和《猎耗》是最能使我折服、也是最美丽的两朵“金花”,此两篇文章在全集里不但有其它文章同样的优美语法和诙谐修辞,更重要的是道穿了生活中那种“欲说不能”与“有口难说”的心虚也好、尴尬也罢的或是自明、或是苦衷的“玄机”。先看《女亲》,你瞧,“烂巴说:‘绝对女亲。’满古说:‘烂巴,哭你的嫁嗑,你哪么晓得她是?’烂巴情知失口,赶紧闭了鸟嘴。”这段对白说的是烂巴和满古议论恩古讨的老婆“瞎婆子”是否是女亲的事,只是烂巴因何“情知失口”?原来“那天队里收了几担落花生,刚入库烂巴就起了歹心。仓库在祠堂里,和恩古的房子共墙搭垛,每次上梁入仓,烂巴都从恩古的梁上爬进去……咦!瞎子撞死马,他看到了实在不该看又忍不住想看的一幕——恩古的卧房里,亮着一盏油灯,蚊帐开处,一个雪白的此起彼伏的胴体乖乖地躺在那里,那个交叉三角禁区下的白色毛巾上,洇下了一朵红色的桃花。”看到这里,你应该明白了烂巴为何在“情知失口”后“赶紧闭了鸟嘴”,原委你懂的,原来那天烂巴是潜入仓库偷落花生,无意间看到了“实在不该看又忍不住想看的一幕”,从而窥见了恩古和“瞎婆子”的隐私,然而他终归是“做贼心虚”,所以“在和满古顶嘴时说‘绝对女亲’后又‘守口如瓶’。”这是心知肚明却又不能明说的事,我想,烂巴再怎么愚蠢也不会告知别人他入仓偷队里的东西,在梁上巧然中得知了“瞎婆子”是“女亲”绝对无疑,这般事换成是谁也不会“自揭丑底”、“不打自招”,整个“欲说不能”又“清楚无比”,生活真是“啥样的事都有”,这事绝了。虽说烂巴“最终还是忍不住讲了”,但那是在“‘文革’结束,恩古和‘瞎婆子’都死后才作古音讲出来”的,做贼的肯定没什么“原则可言”,可终究事件已过了“保密期”,可以“解密”了,尽管不地道,也没人追责了。

  再来欣赏《猎耗》,此文就更有意思了,如果说烂巴是因为“做贼”而不敢也不能“明说”,有其心理“顾忌”的“背景”,还可理解,此文描述的则是在“正大光明”甚而还带有“亲情色彩”的情况下发生的“有趣”事,就更令人寻味了。首先得告诉你,“‘猎耗’是我家的一条狗”,但是“父亲生日那天……拿一团红薯自己唤狗:狗咋——狗咋——唤了半天,

  没见到狗影子,于是四处寻找。村前村后找尽,吃狗肉的客人都来齐了,连毛都没看到一根。我也急了,一直找到小河的尽头,还是一无所获。猎耗一定是走了。它听懂了人话。猎耗永远地走了,它走得让我欢喜让我忧!”不知你弄清这里面的名堂没有,是这样的,“父亲说:‘邦立,过两天我就生日了,你就莫走了,我准备把这条狗杀了,反正不会下崽,养着也是白替别人养。”意思是“父亲”即将过生日了,打算杀了“猎耗”办酒席,但“我”舍不得,“回头我望猎耗一眼,再向耶去求情。耶说,杀了也好,免得吵死。”原以为“耶”会是“猎耗”的救命星,哪知也和“父亲”一样的态度,因此,“父亲从猪栏里搂进几把稻草时温和地叫我:‘思,给猎耗喂点吃。’我不理他,我在楼上哭。”就在“父亲”准备杀“猎耗”时,它不见了踪影,“它听懂了人话”,知道主人对它不善,独自跑了,并且“‘猎耗’永远地走了,它走得让我欢喜让我忧。”欢喜的是“猎耗”虎口脱险、幸免于难,忧的是它去向不明、吉凶未卜,故而“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坦露出“我”对“猎耗”深厚的感情。

  不幸的是,“不久大姐夫生日……这一回,大姐夫家的狗没有逃脱厄运,被桂皮、五香、八角烹得香香的,出锅后对着热气放上葱花,淋上生茶油,那个香啊……”可当“我”站到门外时,“我突然发现大姐夫家的大母狗还正在天井里舔那堆狗毛,还发现那狗毛是眼熟的虎斑毛。”“我”于惊疑中立即去问“大姐”,“大姐拂然作色咬着我耳朵说:‘思,莫出去讲,这条狗是前半个月跑到我们家的,见没人来寻,可能是野狗,正好你姐夫生日,就把它杀了。’”而“我”却“终于想起来了,保卫四姐出逃,‘猎耗’来过大姐家一回。它一定是学四姐信任大姐也寻求政治避难来了,没想到刚脱虎口又入狼窝。”到了这里,你理应理解“我”此时的感受和心情,“我”真是“有口难说”,愤怒、苦闷、痛心都难以名状,“我”不好挑明杀的这条狗就是“我”家的“猎耗”,更不能责怪和埋怨“大姐”,她也不知道这条狗的真实来历,她压根认为“可能是野狗”,如果她知道此狗是娘家的“猎耗”,肯定就不会杀了,何况她还留待“姐夫生日”这天才杀,好与包括娘家人在内的众亲人“有福同享”,这是怎样的一种“难言之隐”啊,难怪“我”在“夜幕降临,酒令初起”时,“借着那镰晚秋的眉月,在鸡杂猫乱的狗宴中悄悄走出村庄,走在回家的路上。”胸中翻腾的波浪不可谓不复杂!

  文学来源于生活。生活是文学的元素,文学是生活的载体,生活的点滴通过文学来体现,文学的思想通过生活的细节来提供,“文学是过去的生活”,是记录以往的生活故事,上述两篇《女亲》和《猎耗》就是作者“过去”要么亲耳所闻、要么亲眼所见、要么亲身经历的生活故事。而这两则故事在“当时”不管是如“烂巴”者的主人公、还是如作者本人的“我”都是不便“点破”真相的“心密”或“苦恼”事,这真是“不能说者乃文学”,读来使人思潮万千,回味良久。诚然,这本《南蛮野人笔记》里还有很多精彩篇章,如《辛屁股耶》、《挑江过河》、《邓筒宝》、《贪吃鬼》、《哭嫁》、《打赌》、《露天电影》、《山野号子》、《野人谷》、《女书》等文章,都是文涵丰富,字字玑珠,美不胜收的佳作,充满浓厚的乡土生活气息,尤其是《九疑牂牁》和《读上甘棠》两文,论述了大量历史理论考究,既有可读性和观赏性,也有文史知识性和教益性,文风可贵可钦。余者不多赘言,祝唐思源老师一切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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