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时间 : 2015-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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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福音有两支笔,一只毛笔来画画,一只园珠笔写文章(他崽说他写文章,只喜欢拿圆珠笔)。左右开弓,双枪老太公。想象得到他的洒然风雅。
他画画勤,写文章也勤。他在湖南师范大学给美术系的学生讲课,就是劝学生要多画,因画的过程即是探索的过程,你不探索,是出不来新东西的。而你不多画画,你就没有探索。
故杨福音一天到晚在纸上探索。一阵子铺底色,一阵子弃底色,一阵子画青花,一阵子画山水花鸟或人物。但着力始终在线条,他觉得线条本身的表现力,比么子皆要紧。
多年来他就是这样刻苦画画,一日不弃。我和宋元跟他写过一篇对谈文章,标题就是“你总是吓人一跳”。一些日子不见,他拿出新画来,果是吓人一跳。这便是探索乃有成也。
探索的心得,他又写在纸上,遂成文章。我读来很是过瘾,因他的理论并无体系,但电光石火,闪闪地让人得见艺术的鳞角。又很个人,无所依傍,有独立特行的思想,然明耀在黑暗处,亦给后来者照见前路,显是比“体系”要紧得多。这本集子,正有这样的讲演同文章,亦不可小觑,那真是他的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
但我读杨福音的文章,第一篇读的是《红菜苔》。他在广州写了,却是发在湖南,因文章其实是写怀乡,字字句句,洇洇的有情感。故园千里,游子在望。他是希望故乡的人来看他那份赤子情怀。我当时读了,感慨唏嘘,又道这样的文字,一般作家还写不出来,不特运笔老道,恢恢乎游刃有余,且那样子的情到深处人孤独,世上又有几个!中国传统的诗文,但凡写得最好的,不是唯理,而上唯情。从那篇文章里,我亦是晓得,一个人心里头,必定要有一个地方是热的,虽然这个世界,到处皆是凉的。
杨福音的文字功夫,我第一回见到还不是文章,是他写的对子。这集子里他有篇文章亦是记到,他第一回写对子,就是写给我的。那是上世纪80年代,我出了小说集《小城无故事》,送给他,他看了蛮喜欢,遂给我写了幅对子:“平平常常事情,随随便便道来”。算上他的读后感。我看了那乱世铺街的两行字,很是感动,又引为知己,以为他把我的文风总结到了家。我又想,他这人是有本事,把心中的感念,亦是随随便便地写来。了不得!
他后来在《三湘都市报》报上开专栏,每周一篇,一开开了三年。此专栏的责任编辑刘蕊,亦是一个才女,但才女对他的文章很是佩服,说画画的能把文章写得这样锦绣,少见少见。我觉得她说得很对。以我对杨福音的了解,他这人饱读诗书,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他是腹有诗书文自华,就像他的画极讲笔墨韵致同线条张力,他的文字亦是极讲趣味,言多平实,但亦多跌宕。他的笔墨极经济,但三言两语,又呈现出诸多的意思。看得出他很是用了心思的。
我两次到广州看他,他都跟我谈起这个那个,胡兰成、张爱玲、沈从文,一直到新人刘亮程,评头品足,体味至深。他是用心地读,又用心地写。写作原本是他画画之外的消遣,但写着写着,又似乎成了他的另一门正业。他一篇接一篇,写得很愉快,亦给读者带来阅读的愉快。他写了许多的人,写了许多的事,而在写作中,这些人同事又时时浮现在眼前,使他恍然回到昔日岁月的一个个片断中,于是他的字字句句,皆带有他拿手指轻轻抚摸往事的体温。是的,我正想说,杨福音的写作,是一种有温度的写作。我还想说,杨福音写文章,拿一句老话来讲,就是“感情用事”。
这乃是最好的写作状态。用心、用情,于是我们就读到了这本集子,这不是一个画家的玩票之作,是一个有赤子之心的人,在抒写他生命的感怀——对经历过的人,对经历过的事,对生活同上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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