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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学,新坐标,新经典?

来源:北京青年报 | 陈若谷   时间 : 2024-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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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五四”新文化运动把人们的情感和思想从古人话匣子中解放出来,脱身于古典的现代文学焕然一新。而当代文学正变美刺,回应了现代性的内在规定,即始终以新的时代经验赓续美学传统。

“百卷才具,百卷风流”的五辑《中国新文学大系》展示了20世纪中国文学的基本风貌,收录60卷作品的《红色经典初版本影印文库》则旨在强调版本价值的珍贵。在21世纪即将走完四分之一旅程之际,由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打造的“新坐标书系”(以下简称“新坐标”)错落有致地谱写出21世纪的时代乐章——在已出版的14册之后,尚有36册将继续带领当代文学驶向文化地图的远方。

“新坐标”从何而来?

“新坐标”既收录如今已确立起自身写作经典地位的乔叶、徐则臣、鲁敏、李修文等名家,也涵盖历经阅读市场试炼的张悦然、笛安等“80后”青年,且以超前的眼光网罗落笔不凡的李宏伟、双雪涛等文坛新锐,并实现了体例的创新,集中呈现新世纪蔚为大观的文学景象。书系总主编杨庆祥领衔的青年学者队伍,在编纂之初就致力于回答这个课题:从时间向度挪用的“新”如何才能在思辨的空间打开另一重意义,新的经典何以必要,文学新质应以何为坐标?

笔者必须引入个人记忆,重新进入“新坐标”的发源地。50册50人的入选经历过一群人的漫长“考察”。2014年杨庆祥在中国人民大学启动“联合文学课堂”,定期邀请作家、批评家及青年学生对同一作品进行研讨。直至2019年末,“联合文学课堂”持续举办过36期,又于2024年1月重新开张。

2015年秋季,第一届青年作家入校成为创造性写作硕士研究生,延续了人大的写作训练传统,而这些青年作家亦成为“联合文学课堂”上的研讨人和被讨论对象。除当时已然声名鹊起的青年学者和作家之外,参与者往往多为人大、北大等学府的在读研究生,比如赵天成、樊迎春、李屹、薛子俊、刘欣玥等。在鲜活的阅读现场,大家铺展稿纸,直抒胸臆,操演批评工具,和作品短兵相接。另一边,2015年11月微信公众号“同代人”开办,原创的“读立”批评栏目一期一会,追踪最新佳作,聚集于“同代人”的青年们贡献了自己稚嫩诚恳的批评。从鲜活的现场到繁密的文字世界,大量作品被检视,每每略去溢美之词直入主题,无所顾忌地交流畅谈。也许我有资格说,这样的努力抵制住了出于友情生发出的对同时代人的抬高倾向。

经过一轮一轮的现场见证、研讨追踪和批评反思之后,“新坐标”雏形渐显。最初的这些批评家读者,自然地承担起了书系编选的重任。可以说,这是一个羽翼渐丰的文学社群,在半敞开的批评状态中实现属于这代人的“新经典”过程。

“新坐标”能否经典?

以上的知识考古是为了交代书系缘起,也可以说明,文学经典的机制之所以发生,必然要遵循其核心正义——即将辛劳的阅读和真诚的感受置于第一位。这是批评者的基本德性,也是选学眼光的坚实地基。那么,如何认知“新坐标”蕴含的经典性呢?

每一代人的学术成规都建立在上一代学人筑下的堡垒上。在学科体制下,专业从业者对于经典的认识主要借助于文学史。文学史家搭建出基本历史框架和生产机制,又以相对稳定的某种价值标准摘选批评之潮流,并将作家、作品、论争纳入流转有序的历史内容之中。文学史记录了事件和文学耦合的逻辑、结果,构成延续与断裂的叙事。最重要的是,通过这套叙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指认出:文学是参与社会变革的重要力量,而这恰好循环论证了文学史的正义性。因此高度凝练的文学史为研习者提供了第一份阅读清单,存在于文学史的作品因此有了固若金汤的品质。

然而我们要追问,在文学“失去轰动效应”之后,人群分化出不同的审美和趣味圈层,自由表达的成本极低,人人都可以抢占一分钟的麦克风。这时候,经典性依然是文学需要追求的目标吗?答案是肯定的。因为经典作品能够实现对时间的超克,让过去与现在进行永恒的对话。经典性不是一座认知牢笼,它许诺给每一位读者,从不同出口离开时能带走不同的东西。“新坐标”这套书系不是为了垄断文学场上的年轻面孔,而是为了给我们时代的文学一个新的讨论起点。

新经典如何抵达?

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新的经典性借助什么路径抵达呢?自然,批评与理论的阐释、官方文学奖的加冕、畅销或长销的市场表现,都可作为经典化的支撑。然而,以上几点不能必然成为“新坐标”的锚点。李宏伟的处女作《平行蚀》出版于2014年,距“新坐标”敲定他进入书系阵容尚不足4年;再比如作为银行职员的双雪涛2010年动笔写小说主要是被奖金驱动。但二者的文学创作已经成为文学场域重要的存在。也许这一代作者们根本就不需要坐在“暗经验局”的答辩席上,等待被审视是否具备写作规范和问题意识,因为他们创作的同时也在塑造文学和其身处的时代。学人和出版人要做的事情,应该是夺回可能出于惰性或胆怯而推脱给时间的责任,提炼新的审美,确立新的标准,这才是“新坐标”的题中应有之义。

文学创作和阐释的工作不是和互联网世界竞赛造“梗”能力。凡尔赛文学、废话文学、发疯文学这些辛辣词汇的重要警示是,我们需要一套真正贴近现实的话语体系,打开天窗,唱出自己的曲调。“新坐标”的编排体例:作品节选-评论-创作谈-访谈-创作年谱,亦对此提供重要线索,尤其是作为第二部分的评论,让整套书系具备了学术研究的思想质地。评论家既与作家作品紧密联动,又有所保留地分析其写作姿态和自我意识。

自然,文本不是坚固的客体。随着不同批评主体调整自身的内在精神,如知识结构、审美趣味和思想立场,作品中的语态甚至将产生全新的意义。因此,经典需要被不断塑造,并且必须领受自己将永远被重新评价的命运。“新坐标”设立的锚点是丰富和开阔的,评论、访谈、创作谈的对读将产生更完整的对冲弧线。这些主题多样甚至于互相抗辩的文字,强调了一种美学标准的开放性。

新经典何以必要?

互联网时代,人的感官处在被格式化的困境中,文学写作是一种需要大量心力投入却仅能获得低像素产出的活动。而文学学术呢,面对历史化的苛刻检验,知觉的新鲜汁液被挤出,研究成为了孤立的知识环节。故可见出,当下式微的似乎并非文学,而是一切有关自我精神的细腻剖析及对理想的坦诚表达隐匿了起来。这就形成了一种悖论,仿佛在无比崇尚个性、尊严、权益的时代,人距离自己的精神更加遥远。要改变这种状况,就要穿透躯体之外的壁垒,自行创造当下世界的生态位。作为真实的人群的一员,每个人都有权利反思文化转轨中的集体意识,有必要理解孤独个体的困境,且依然可能是社会变革的参与者。“新坐标”不是为文学自设藩篱,我们可能经由它来重新打开外部空间,为自己的同时代造像。这既是精神诉求,亦为生存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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