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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怡冰:湘绣·家国·成长——读儿童小说《绣虎少年》

来源:湖南作家网   时间 : 2024-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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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家族乡土、抗战历史等宏大叙事巧妙融入湘绣的主题,以此书写一个患有小儿麻痹症的当代男孩的成长故事,《绣虎少年》无疑是一部有野心的作品。它展现出作家汤素兰深厚的笔力和不俗的小说审美,成功在书中建构起成人与儿童读者的双重视域。

一、越界与融通

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汤素兰摇曳于各类文体之间,犹以幻想型写作见长,纯写实的长篇小说创作可追溯至2017年出版的《阿莲》,不同于这部自传式的成长小说,《绣虎少年》写肢体残障的少年梓屹,自小受到家人耳濡目染的熏陶,对湘绣感兴趣,后来学画画,最终成为湘绣艺人的成长历程,这一和作家生活几乎无关的小说则考验其虚构的本事。

近年来,不乏有儿童文学作品将叙事焦点落在历史叙事或是“非遗”的主题写作,不过,这些作品往往在艺术感觉的“轻逸”和历史主题的“沉重”间失去平衡,或是在对“非遗”的渲染中泯没了文学性的本真,又或是在对家族史的建构中脱离了儿童本位的审美情趣。然而,儿童小说《绣虎少年》巧妙灵敏地避开了这些潜在的写作误区。湘绣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既是作品的重要主题,给小说印染出鲜明的湖湘印记,也在行文中起到穿针引线的作用。湘绣既贯穿了主人公的成长路径,也勾连起历史往事与家族记忆,巧妙地将儿童成长、非遗传承、地方志和家族史融汇成一个艺术整体。作者以工笔描摹出楚地福山镇的路、水、山、树、屋等乡间风物,对乡土人情、人际关系镌刻细致,对乡间吃食、器物极尽白描式的写实书写,然而小说始终充满着童稚的想象和对儿童情趣的深切把握。

二、多重视角下的童年叙事

小说以《上学》开篇,写男孩梓屹九岁时第一天上学的场景,而之后的章节《病魔》《描花》《姐姐》《雪人》则以回溯的方式,讲述患有小儿麻痹症的男孩梓屹的家庭背景与过往童年。小说视角转换灵活,除了用第三人称叙述梓屹的家庭生活,有时又深入另一个儿童——梓屹姐姐榕方的内心,又或是闪回进奶奶的记忆,交叉叙事。

作家的笔调不疾不徐,隐而不发,写王家大屋的家长里短,湘楚之地的物候风情。然而正是对人物隐秘曲折心理的精准把握,作者在关键处落下的轻轻几笔,又能予以读者心灵重击。如《小黄》一章,梓屹被姐姐不懂事的朋友脱下鞋袜,不慎落水。姐姐榕方跳水救下弟弟,既心疼又自责,回家后把自己关在房里。梓屹“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恼恨自己的脚……他看到了姐姐对自己的保护,也看到了比保护自己更复杂的东西。……他的残疾伤了姐姐的心”,然而梓屹在小狗的抚慰下,抛下自己糟糕委屈的情绪,反倒安慰姐姐。他先是通过小狗和姐姐接近,待姐姐情绪稍微缓和,“梓屹也蹲下来,在榕方耳边悄悄地说:‘我没有跟奶奶说花冬姐姐脱我鞋袜的事。’榕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滚了下来。”在女性主义思潮逐渐崛起的当下,文学中农村姐弟关系的构型常以女性失语的面貌出现。《绣虎少年》却回归温情的伦理传统,写出质朴动人的姐弟情谊。姐弟俩都有为彼此付出的觉知,深切共情对方的心绪,令人读来动容不已。

《绣虎少年》以写实的工笔描摹出乡村生活绵密的生活流,同时也穿插了不少生动活泼的童谣。童谣既是儿童情趣和思维方式的展现,也是充满地域特色的文化标志。在《姐姐》一章中,还通过民间故事和童话的融入,写姐姐榕方的梦境,刻画儿童内心世界。此外,动物和人的互动是儿童文学中常见的关系设置,小狗小黄多次在主人公身心崩溃之际出现,治愈温暖主人公,而与小黄的情谊也滋养了梓屹后来的刺绣创作。

《绣虎少年》的童年叙事不仅落脚在书中的儿童,更追溯至奶奶的童年,这也是作者在书中埋下的另一重要的叙事脉络。小说从日常生活场景入手,从绣枕巾、绣绷、描花等细节处闪回,深入奶奶的家族身世,勾连起一个绣庄之家在兵荒马乱时代流离失散的不忍往事,捕捉到抗战背景下城市的断壁残垣。湘绣成为奶奶模糊记忆里寻根的唯一物象,也与国运的兴衰相叠印。

三、绣虎——直面心中猛虎

绣虎是书中重要意象。绣狮虎正是梓屹奶奶的老家——锦美绣庄的绝技,总是显影在奶奶残缺零星的童年回忆里。虽然奶奶对自己的身世早已记忆不清,但是她却仍然记得绣庄里的长辈如何描线画虎。而关于一针一线的勾连,既成为肌肉记忆糅进奶奶的生命里,也让奶奶的心重新在福山镇上扎下了根。绣虎也进入当下生活,以图案的形式出现在奶奶为梓屹绣的枕巾上。后来,梓屹更是翻到《记忆湘绣》一书中一位以绣虎出彩的湘绣艺人的口述,为奶奶找到了她萦绕梦回的家乡和家人。

《绣虎少年》以湘绣串联始终,将湘绣世家的兴衰、长沙文夕大火和抗战沦陷等历史背景以人物回忆的方式穿插在小说中,书写一个患有小儿麻痹症的当代男孩的成长故事。作者既有高屋建瓴的史诗视角,也始终深入儿童心理的褶皱,刻画出一位残障少年经受煎熬挣扎与自我超越的心灵图景。

孩童的世界不乏残酷与磨炼,恐惧和自卑常如盘踞在孩子心中的猛虎,时常露出张牙舞爪的嘴脸来。对于残障少年梓屹而言,心中的怪兽更为凶猛。作家心思细腻,笔力精微,她并非写周遭对梓屹简单粗暴的歧视,而是周边人无心的残忍。即使拥有至亲无条件的爱,但是梓屹仍然会被孩子的无知、成人的误解所伤害。作者敢于直面少年内心激烈动荡的至暗时刻,真正探索儿童的人生,以此展现出童年生命的勇气和力量。《雨夜》一章,梓屹被外婆误解打骂后,不慎掉入河中,仅靠一根藤蔓艰难爬上岸,面对着湍流不息的兰溪河,梓屹甚至开始思考“活着,还是死去”的生存问题,小狗的及时出现给予了梓屹温暖,使他再一次勇敢地面对人生。儿童文学的底色始终是乐观和充满希望的,困苦与磨难终究只是儿童实现成长的过往之路。

随着梓屹的不断成长,在家人爱的庇护下,他的内心也变得愈发强大,而对美术的热爱和学习的天赋逐渐让他从自我厌弃到接纳。直到梓屹进入高中,看到湘绣作品《虎啸图》之后,大为震动,在尝试刺绣的过程中更是确认了自己一生所要追求的事业。他也真正得以蜕变,成为自信坚定的绣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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