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简介

　　通过生动记叙张超从小学、初中、高中到军营的生活，再现成长经历，心路历程，全面反映张超从小树立正确的人生理想，并在苦难中奋斗、圆梦。投身军营后，他爱祖国、爱人民、舍生忘死、锐意进取，用年轻的生命，诠释了对献身航母舰载机事业终生不悔的人生追求，用高尚品行感染和温暖着身边的每个人。生动弘扬了当代军人的信念和忠诚；弘扬了海空卫士的血性和担当；弘扬了年轻的优秀共产党员的品格和风范。

 

 

　　作者简介

　　刘子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岳阳市文联。己出版长篇小说《一任乡官》《危城》《心门》《大湖》及长篇报告文学《逐梦海天》《梦回长江》《洞庭雪莲》等著作10部。

 

　　精彩节选

生死4.4秒

 

　　7点，张超同战友们坐车来到了外场。

　　走下车，张超明显感到一阵凉意，他的身子莫名地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双手抱胸。

　　他望了望天空，蓝天白云，一片详宁。眉宇间洋溢着一股喜气：这么好的天气，真是天助我也，两个架次的飞行任务应该是小菜一碟。他对战友丁阳说：“阳哥，看我的，一准拿个优秀。”

　　第一个架次是超低空掠海突防飞行科目。

　　这个架次的飞机是歼——15飞机战术训练中的难点。在离海平面不到30米的高度，飞机以时速800公里的高速飞行，风险极大，但隐蔽突防能力极强，犹如潜伏在深海中的嗜血飞鲨，出其不意，破浪而起，给敌人致命一击。

　　张超稳健地登上了117号歼—15战机，座舱盖关闭之前，他轻轻拍了拍心爱的“飞鲨”说：“兄弟，出发吧。”他扭头朝机械师竖起了大拇指示意，脸上洋溢着自信阳光的微笑。

　　王亮对张超这种微笑特别熟悉，张超这种微笑也是他的另一种“招牌”，标准的嘴角上扬15度。王亮知道，辽宁舰的飞行甲板是仰角14度，这种人与舰的天然紧密联系，预示着张超一定能获得航母上舰资质证，实现自己报效祖国的梦想。

　　“祝福你，好兄弟!”王亮也回敬了张超一个大拇指。

　　“飞鲨”喷出了蓝色的火焰，声音震耳欲聋，仿佛雷霆万钧，让人血脉偾张。

　　滑行、起飞、拉升……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

　　张超驾驶“飞鲨”很快来到了预定海空。从上往下看，渤海湾云淡风轻，呈抛物线状的海岸线紧紧拥抱着一片蓝色的水域。天气非常好，能见度很高，他能清楚地辨别出哪是货轮，哪是渔船。

　　耳麦里传来飞行指挥员的命令，命令张超马上进行超低空掠海突防飞行科目。

　　张超深吸了一口气，熟练地操纵着仪器，“飞鲨”开始平稳下降。

　　800米、500米、300米、100米……

　　张超能清楚地看见海上涌起的浪花，这些浪花就像是他的老朋友，在热烈鼓掌，等待他精彩绝伦的表演。

　　由于这个科目风险性很大，开始飞这个科目时，部队首长非常慎重。张超是个有冲劲、敢担当、敢冒险，也敢于迎接挑战的热血青年，他曾对战友说：“每个人都会珍惜生命，但飞行员首先要珍惜有限的飞行生命，不能一遇危险就收起飞翔的翅膀。”当初，张超在空军航空大学毕业填报志愿，要求分配到海军南海舰队航空兵某团当战斗机飞行员时，在日记中写道：“飞行不仅是勇敢者的事业，更是我的使命所系、价值所在。”

　　是雄鹰就要搏击风雨!

　　是“飞鲨”就要征服海天!

　　张超一再请战，部队首长被他大无畏的英雄气概感动，批准了他的请求。他凭着过硬的技术，超人的胆量，第一个完成了这个飞行科目。

　　现在，张超要重复这个飞行科目，自然信心十足。

　　50米、30米。

　　“飞鲨”下降到了极限，巨大的气流掀起了欢腾的浪花，“飞鲨”飞过，仿佛后面拖了一条白色的长龙。天上一条“飞鲨”，海里一条长龙，蓝天白云下，构成了渤海湾最独特、最美丽的画卷。

　　最终，张超的战术动作衔接流畅，高质量地完成了规定科目。

　　休息了一会儿，中午12点半，张超开始进行第二架次的飞行。

　　舰载机飞行是世界上公认的最危险的飞行，与陆基飞行相比，舰载飞行最大的难题是着舰区域有限，必须控制战机着舰误差前后不超过12米，左右不超过2米。

　　按照训练计划，张超今天需要在与辽宁舰甲板1∶1的着舰区，连续完成8次陆基模拟着舰。

　　他驾驶的仍然是117号歼—15战机。

　　“兄弟，出发吧。”他一脸笑容，轻轻拍了拍战机说。

　　开车、滑出、拉升……

　　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机尾喷出蓝色烈焰，银灰色的战机如离弦之箭腾空而起。

　　升空后，战机围绕模拟着舰区盘旋。航母着陆甲板上有4根拦阻索，要求飞行员在第二到第三根拦阻索之间着陆，左右不超过2米。着陆过程中，航母和舰载机都处于运动中。同时，还要考虑气流等复杂环境影响，因此，舰载战斗机的着舰飞行被形象地称为“刀尖上的舞蹈”。

　　飞机的每次起降都会在模拟着舰区留下漆黑的轮胎擦痕，日积月累，模拟着舰区留下了一方黑色的区域，大家习惯称之为“黑区”。

　　对中俯冲，后轮触地，前轮触地，拉升复飞……张超毫无悬念地完成了前5次陆基模拟着舰。他飞得很棒，现场所有人都为他叫好。

　　只有最后一次陆基模拟着舰了，张超抑制住内心的喜悦，沉着稳重地操纵战机。

　　“看灯”“对中”“保角” ……

　　这些下滑的操纵要领，对于已有数百次陆基模拟着舰经验的张超来说，是驾轻就熟的事，早已形成“肌肉记忆”。

　　飞机开始降落。着舰指挥官王亮密切关注飞机姿态变化，随时发出修正指令。

　　飞机整个下滑过程精准稳定，自然流畅，近乎完美。

　　12时59分10秒，飞机沿着标准下滑线从王亮眼前呼啸而过，在模拟航母甲板的第三道阻拦索前4到5米的位置，后轮率先触地。王亮看得真切，心头一阵喜悦。这个落点，是舰载战斗机最理想的着舰位置。王亮和指挥助理不约而同地喊了声“漂亮”，在记录板上打出了本场次的最高分。

　　紧接着，飞机前轮触地，快速平稳地向前滑去。一切都和预想的一样美好，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指挥塔台下，一间办公室内，部队长戴明盟同参谋长张叶正在商议第二天的飞行计划。

　　然而，令人猝不及防的是，战机刚刚滑行了2秒钟，无线电耳麦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语音警告：117电传故障，检查操纵故障信号!

　　王亮听得清清楚楚，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电传故障是歼—15飞机的最高等级故障，一旦发生，意味着战机将会失去控制。就像是人体的神经控制系统被阻断，躯干四肢不听大脑指挥了一样。

　　12点59分11.6秒，滑跑时速超过240公里的飞机像一匹狂奔的烈马，前轮猛地弹起，机头急促上仰，尾椎蹭在地面，瞬间火花四溅。

　　突发险情，让所有在场人员惊出一身冷汗。

　　在报警声中，战机的机头一下子抬了起来。

　　按照特情处置规定，遇到这样的故障，可以立即跳伞。红色弹射手柄就在手边，只要一拉，就能弹出。

　　“跳伞!跳伞!”王亮对着无线电大声喊。

　　“跳伞!跳伞!”飞行指挥员徐爱平几乎同时与王亮一起急促高呼。

　　然而，张超没有立即跳伞。危急关头，他第一时间将操纵杆猛推到底，紧紧把牢，试图把上仰的机头强压下去，挽救这架造价数亿，朝夕相伴的“飞鲨”兄弟!张超感觉到，飞机状态没有什么改善。

　　“跳伞!跳伞!跳伞!”耳麦里急呼声不断。

　　机头还在上仰，瞬间达到82度，几乎与地面垂直。在巨大的惯性下，飞机骤然离地20多米。

　　张超作出了所有的努力都不能控制飞机，无奈之下，他只得拉动了弹射手柄，“砰”的一声，连同坐椅弹射出来。

　　不幸的是，由于高度太低，弹射角度太差，超过了安全边界的极限，救生伞没来得及张开，就重重地摔向了地面。

　　那一刻，是12点59分16秒。

　　后来的飞行记录表明，从战机报警到跳伞离机，在短短的4,4秒里，张超的动作是全力推杆到底。

　　戴明盟和张叶马上往外冲，一路狂奔。

　　在场人员朝张超落地的方向一路狂奔。

　　狂奔!狂奔!狂奔!

　　张超!超哥!你挺住，挺住啊!

　　近了，更近了，还剩20多米的时候，戴明盟看到张超的胳膊动了一下。

　　“人活着就好!”戴明盟稍微松了口气。

　　戴明盟、张叶跑上前，迅速给张超解开氧气面罩，摘下头盔，割断伞绳。

　　张超脸色发青，嘴角有血，表情十分痛苦。

　　“左胳膊痛，可能是骨折……”张超用微弱的声音说。

　　浓烟中，救护车疾驰而来，张超被紧急送往医院。

　　20多分钟的路程，张叶从未觉得如此漫长。

　　张超微微睁开眼，看着张叶说：“我是不是要死了，再也不能飞了?”

　　张叶紧握着张超的手说：“好兄弟，你不会死，你还能飞。”

　　张超闭上了眼，没有再答话。

　　张叶在他耳边轻声呼唤：“张超!张超!……”

　　救护车一路悲呜着向前疾驶。

　　护送的战友不断呼唤：“张超，坚持住，坚持住啊!”

　　一路上，张超处于浅昏迷状态，断断续续地说：“我，是不是，再也不能飞了……”

　　生死之际，张超想的还是航母梦，表达出对飞行事业的无比眷恋。

　　医院早就接到了通知，所有抢救准备工作就绪。张超被送进手术室，争分夺秒地抢救。检查后发现，由于受到巨大的撞击，张超多处骨折，全身遭受多发性严重复合损伤。

　　尽管积极施救，尽管想尽了一切办法，但还是回天无力!

　　“张超!张超!”战友们急切呼唤，泪雨滂沱。

　　“张超!张超!”张超不语，天地含悲!

　　4月27日下午3点06分，张超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的生命刻度停留在29岁，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