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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克邦:沈家大屋的明灯

来源:《长沙晚报》橘洲文苑版   时间 : 2021-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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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天爷发飙,不停地煽风浇油,将高悬的烈日烧得炽腾,一阵阵热浪直往人身上扑,似乎不把地壳烤成焦脆的烧饼决不收手。

  在长沙市开福区的同志陪同下,我们冒着酷暑,来到了新河街道华夏路19号门前,瞻仰一处鲜为人知的革命历史遗址。

  1927年8月18日,在长沙城北郊一座大宅院里,一次重要会议在秘密召开。

  是时形势严峻,远超过恶劣高温对万物生灵的肆虐。蒋介石、汪精卫叛变了革命,穷凶极恶地举起了屠刀,疯狂地杀害共产党人与革命群众。一时间,成千上万的人头落地,各地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中,革命跌入了低谷。

  在关系党和革命事业前途和命运的关键时刻,中共中央及时召开了八七会议,纠正了陈独秀右倾机会主义错误,确定了土地革命和武装斗争的总方针。受中央委派,毛泽东以中央特派员的身份回到长沙,发起和领导湘赣边界的秋收起义。

  此时,正是三伏期间,烈日高悬,热浪滚滚。路被晒得滚烫滚烫,汗水掉到上面,滋滋滋地直冒青烟。树叶、花草失去了水灵和绿意,沮丧地耷拉下脑袋。庭院的黄狗贴地而卧,伸出长长的卷舌,不停地喘着粗气。人们避暑家中,仍然汗水直冒,只得不停地摇晃着蒲扇,驱赶难耐的热气。大街小巷人影稀少,空荡荡的,早已没有了往时的繁华与喧闹。

  伴着高温,革命群众内火攻心,心急如焚,期待着东山再起,革命的浪潮汹涌而至,将反动与凶残一扫而尽。

  显然,沈家大屋周遭的麻石路、水沟、池塘、藕田、菜地,比起那些动植物活体来说,却要平静多了,面对酷热似乎毫不在意,一如既往恭默守静,保持着原本的姿态与模样。

  几位头戴斗笠、肤色黝黑、本地人装束的乡人在菜地里忙碌,除草,松土,浇水,施肥,似乎十分专注于手头的活计,殊不知他们身负重任,担任着会议的警戒,借以干活作掩护,密切关注大屋四周的动向。若有风吹草动,出现异常状况,一声吆喝,或一个举动,迅速将信息传递到大屋里面。非常时期,生死攸关,有不得半点闪失!

  又有谁会料到,在这座平静、安然的宅院里,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在酝酿、萌生与爆发?

  沈家大屋,无愧于一个“大”字,大宅,大院,大方、大气、大雅。高高的院墙,宽大的门楼,威严的石狮,光亮的铜环,将厚重与气势挥洒得淋漓尽致。跨进大门,踏着厚实的麻石台阶,绕过精工制作的雕花隔断,依次拉开的有水井、凉亭、花园、戏台、巷子、天井、厢房、木楼,一切都在合理的布局中,美观而适用,优雅又端严,通透且不失幽秘。

  更有特色的是,大屋除了南边正门外,在后院西北、东北角还有两三扇小门。小门设在楼房背后,极具隐蔽,不易察觉,如有紧急情况,可从此迅速转移和撤退。大屋私秘性好,防护性强,在此召开秘密会议,可谓不二选址!

  为掩人耳目,躲避国民党特务的盯梢与跟踪,与会人员一个个衣冠楚楚,身着长袍大褂,或摇着折扇,或提着鸟笼,装扮成游手好闲的富贵公子从四面八方赶来,陆续进入大屋,聚集一起共谋秋收起义大计。

  彭公达来了,易礼容来了,夏明翰来了,谢觉哉来了,滕代远来了,罗学瓒、林蔚、何资深、龚际飞、李子骥等党的中坚骨干都来了!

  在宅院最里头二楼的一间小屋子里,窗帘拉下,房门紧闭,屋内空间不大,光线暗淡,分外闷热,但每位到会者胸怀天下,心有绿洲,眼中闪烁明亮的智慧光芒。

  一张八仙桌,两三条长木凳,四五把竹靠椅,十来个粗糙的茶杯、茶碗,还有以备万一用作掩护的麻将,就这样因陋就简摆开了架式,拉开了会议的序幕。

  群英荟萃,集思广益,分析,思考,设想,讨论,争辩,唯有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革命真理与湖南乃至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才能破译中国革命遭受惨痛失败的摩斯密码,防止教条主义、机会主义、盲动主义发生,逐步走向光明、正确的成功之路。

  毛泽东站了起来,神色严峻,目光如炬,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国民党死了,臭了!不能再打它的旗子了,我们要高高举起共产党的旗子!

  民选革命政府也臭了!不再使用民选革命政府的口号,立刻建设苏维埃式的政府!

  没收一切土地,包括大地主、小地主在内,归之公有!

  要发动暴动,以枪杆子夺取政权,建设政权!

  一席慷慨激昂鞭辟入里的陈词,在小屋子里回荡,刻在大家的心坎上,也驱除了少数人的疑虑,形成中共湖南省委的共识和纲领,为随后举行的秋收起义奠定了坚实的思想基础,为最终成功找到一条符合中国实际的革命道路作出重要贡献。

  22天之后,会议的决策兑现——中国革命斗争史上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秋收起义爆发!

  革命,如洪流奔涌,但起源不应忘记。而今,94年过去了,岁月无情,沈家大屋已了无踪影,但它的功勋不能埋没,它的精神应该发扬光大!理所当然,这盏光芒四射的明灯应该高高悬挂!

  在参观另一红色纪念地——湖南自修大学时,不经意抬头间,我蓦然发现,在刺眼的强光下,一段山墙横亘半空,在无土无水的瓦脊上,竟稀稀疏疏生长出几株不知名的小植物来,在曝晒燎烤中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自顾自地伸展着绿色的枝叶与火红的小花蕾。

  我寻思,这是否为沈家大屋会议的真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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