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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富:最忆孩时乡村竹

来源:   时间 : 2017-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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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就知道梅兰竹菊,人称“四君子”。对于司空见惯的竹能被称为四君子之一,当时还有些不屑,我以为君子乃高雅之士,应该是像梅、兰、菊那样少见。后来我想,你常见的东西,别人不一定常见。如此一想,我顿时释然。

  对于竹,我从小就喜欢。因为家里随处可见竹制品,日常生活在不知不觉中已离不开竹子了。像竹筷、凉竹席、晾衣杆、篱笆,还有温水瓶外面的竹罩子。那时,温水瓶可是个稀缺货,金贵得很,家家户户会请篾匠量身定做了一个竹罩子。盛饭的饭篮子也是竹子编制的,剩饭剩菜、熟红薯和土豆等食品,一般都放在竹篮子里,悬挂在灶房横梁上,这在山区特别实用,不仅可以防鼠,而且贮存起来特别方便。那时一下课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翻饭篮子,一手拿几块红薯就放牛去了。竹篮子就是儿时永远不会枯竭的粮仓。

  那时,山村里真热闹啊,大家住到一起,有什么好吃的,就会互相送过来尝尝。端菜的蓝子是竹编的,家家户户各不同,有的精致,有的粗糙,但都十分耐用。吹火筒也是竹做的。砍一根竹子,用铁丝将竹节捅破,再用烧红的铁丝将竹的另一端烫一个小孔,一根吹火棒就做好了。那时干柴不多,烧火煮饭经常是浓烟滚滚,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父亲一生气就会拿吹火筒出气,砸几下,吹火筒就被砸开了缝,失去了使用价值了,于是他又跑去去屋边竹林里再砍一根竹子,重新做一根。

  竹子的用处多,它的生命力也特别顽强。春雨过后,屋前屋后随处可见呼呼直冒的竹笋。放牛砍柴之余,我们会“顺手牵羊”,顺走一捆捆竹笋,剥好之后加上腊肉炒,就是一碗香喷喷的竹笋炒腊肉了,或拌几只红辣椒,就是一碗很好的下饭菜。雨水充足的年份里,春笋一个劲地往地面拱。为了赶在笋成竹前好好吃个够,我们一放学就去拔春笋。大人们将吃不完的春笋用开水烫熟,然后晾得半干,放进坛坛罐罐做酸笋,到了夏天青黄不接时用来“救急”。

  虽然竹子的韧性好,不易腐朽,但时间长了,用得多了,竹制品还是容易“伤筋动骨”。如米斗、竹篮、扁担、背篓、箩筐、晒席等,有时这里断一根篾条,有时那里现一个漏洞。这就得请篾匠来补,补了几次后,就换新的了。

  请篾匠是村里的大事。篾匠可谓一把篾刀四海为家。今天在这个村,明天去那个寨,没有一个固定的落脚点。每当篾匠来村子做事,村民们就得赶紧口头报号排队。那时,我就十分佩服篾匠,这么坚韧的一根翠竹,竟能被他像削豆腐一样,随意做出各式各样的竹艺品。我们喜欢篾匠,他丢掉的楠竹废料,被我们锯平后就可以做成车轮,再铺一块木板,就成了玩具车。他剖开竹杆露出的竹衣,被我们收集起来贴笛眼。

  就算篾匠没有什么竹废料给我们玩,就是光看他如何将竹子变成竹制品,这一过程就足以让我们快乐。我们喜欢篾匠还有个原因就是,我们喜欢篾匠的干净。也许是因为竹子很干净,没什么汁液,竹屑不粘身,轻轻一拍,就没了,所以篾匠与别的匠人不同,身上总显是干干净净的,浑身上下还弥漫着竹子那股好闻的味道。

  是的,竹子剖开后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我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故乡越来越远,这股竹香会被我遗忘,没想到它一直刻在我记忆深处。

  那是我调到街道工作后,第一天步行上班时,遇见一家竹跳板作坊。尽管现在是机器作业,但小作坊散出的竹香,一下子就让我找回了久违的童年记忆。我激动不已,每次路过都要贪婪地深吸几口山竹的味道。于是,儿时诸多镜头像放电影似的浮现眼前:篾匠身上铺着的一层层细竹屑,他脚下蔓延的大小篾条,编了一半的晒席或箩筐,一群群围着他转的孩子们,竹楼里飘来的竹笛声,以及灶房里飘出来的腊肉炒蒜苗味……还有月光下,父亲躺在竹椅上,母亲借着月光做针线活,一边给我们讲故事,爷爷抽着旱烟,奶奶摇蒲扇,还有一群不肯回家的玩伴。(1489字)

  ——发表在《湘潭日报》2017年9月24日“杨梅洲”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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