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晴朗的日子，我回到了阔别多年的老家。在家乡居住的兄弟们早日建起漂亮新颖的楼房，这些楼房并没有引起我多大的兴致。而此刻我的心早已飞向父亲生前居住的祖屋。那屋其实就是间破旧泥砖瓦房，自从父亲走后，我一直没有到过。

小心翼翼打开已尘封多年的木门，凝望全屋，父亲生前用过的遗物，包括农用家具仍历历在目，我最关注的还是父亲的那件旧皮衣。我记得父亲说过，“我身上穿的这件皮衣不能扔掉，要永远保留它”。我们几兄妹听了真不明白父亲，一件破旧的皮衣还要保留它干啥。这时，父亲似乎感觉到我们的疑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们不要小看这件旧皮衣，我已穿了十多年了，我对它怀有深厚的感情……”父亲走后，我按照父亲的遗愿把这件皮衣折好存放在父亲生前睡的床头上。

父亲是一个典型的农民，中等结实的身材，黝黑的脸，粗壮的手和脚布满皱纹。他和其他农民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在村里，他是以勤劳节俭出了名的，直到去世前也没有去过像样的饭店吃过饭，也没有穿过上档次的衣服。一件衣服缝了又缝,补了又补，一穿好几年。父亲穿的这件皮衣，一穿就十多年，直到生前还不舍得换，村民都称他为“吝啬鬼”。

父亲虽然文化不高，但却有勤劳致富的头脑。随着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父亲渐渐有了市场经济意识，不时将家里耕种的农作物如红薯、大米、花生拿到市场变卖，供我们几兄妹读书。随着经济的逐渐改善，父亲进城购物的次数也增多了。但每次到镇里或县城，都是穿着破旧的解放鞋和残旧的衣服。左邻右舍确实看不惯，劝说他要跟上时代潮流，买件好的衣服穿穿。但无论村民如何劝说，好多年过去了，父亲仍穿着皱巴巴的破旧衣装。

1989年，我考上广州一所大学。那天，父亲执意要送我去广州的学校报到。我说什么都不让他送我，我心里知道，父亲一副农民模样，穿着破旧的衣服和解放鞋，太丢人现眼了，怎么能去广州呢？但父亲的性格很犟，似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送我去不可。我灵机一动，对父亲说：“送我到广州也可以，但要穿着讲究一点，最好买件皮衣，那里的人都喜欢穿皮衣的。”父亲听了，终于狠下决心，花了30多元买了件皮衣。其实，这件皮衣也不是什么真皮，是人造皮革。父亲穿着这皮衣送我到广州回来后不久就烂了几个窟窿。父亲很快把皮衣拿到镇上补好了，且在家里基本不穿，只是到了进城买东西，大年初一，或者在儿子、女儿结婚出嫁那天才穿一下。

因勤劳实干，父亲被村民选为村民小组长。不久，又在镇里开了一间饭店，自己当起了老板，除了在外读书或者出嫁的姐姐外，在家的儿女们都在为他打工。虽然生意不是很大，但还能养家糊口。随着儿女们个个都成家立业，家庭经济也逐渐宽裕，儿女们纷纷要求父亲更新换代，换件真皮的衣服，可父亲秉性依然不改。我执意在街上花了数百元买了一件真皮衣给他，但父亲却把我骂个狗血淋头，说不合适穿责令我退了回去。

经过摸爬滚打和兄妹的努力，我家在全村也算是比较宽裕的一家。父亲仍勤俭持家，将节衣缩食的钱为每个儿子建了新楼房，自己却坚持住在位于楼房旁边的旧平房里，唯一的理由是跟年轻人住在一起不太习惯。

房间内有些昏暗，父亲的皮衣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留下这件皮衣。是不是他觉得只要我们几兄妹看到皮衣就会想到他？或许，父亲没有这个意思，留下这件皮衣，只是提醒我们几兄妹不管走多远都不要忘记当年的艰辛和勤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