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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瑞郴:惹巴拉之秋

来源:湖南日报 梁瑞郴   时间 : 2020-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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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过苗儿滩,山势向上,路如飘带,紧紧缠着山腰。村寨一一掠过,满眼是那种砖瓦的小洋楼,虽然不免有些单调,但我知道,这也是一种变化,一种见证。

  车厢安静下来,只有微微鼻息,以及各种打盹的憨态。从洛塔出发后,车厢便众声喧哗,沸反盈天,大家止不住感叹,尤其是洛塔的今昔,让人振奋。

  我小眯一会,便被洗车河哗哗流水惊醒。山扑面而来,湿漉漉青葱欲滴,捉摸不定的雾,时散时聚,山在虚无缥缈中迷迷茫茫。

  惹巴拉,是此次龙山行的第六站。23年前,因为湘西的百所希望小学,我曾在龙山的里耶、长潭、召市、苗儿滩、惹巴拉、洗车、火岩等地采访。同窗田雄甲,那时就是龙山一县之长,记得当年他陪我走遍大半个龙山,在颠颠簸簸中见识了龙山道路的崎岖险峻。好几次我们的车陷在泥泞道上,都是村民拽呀扛呀,才得以脱险。

  路的变化是一个时代的变化。山路虽然弯弯,但拓宽后铺上柏油,行车如磐,平稳中油然升起一种时代感觉。

  惹巴拉,美丽的地方,这是土家语的意思。我喜欢这个名字,我相信它有远古的色彩,它神秘而富有韵味。

  1997年,我采访途中来到惹巴拉的人字桥上,它是我所见到的最美丽的风雨桥,它勾连惹巴拉三个村庄,我当时简直惊呆了,这山野处,竟有这巧夺天工的尤物。我忘记了我的采访任务,我在桥上足足坐了一个中午。洗车河,靛房河,两水交集、糅合,溅起层层浪花,流水变成很奇妙的音乐,四野只有蝉喧,夏花在河沿静静开放,偶尔有水撞击岩石的声音,变成了一种大自然的节拍。

  我就斜倚桥亭,怔怔看清澈无尘的水,听悠长而天籁的声音,惬意而享受。

  这么美丽的地方,这么神奇的景区,这么精巧壮观的构筑,从田野考察中我们知道,它是商周的古城址,它是王逗留过的地方。我无限的感慨,惹巴拉,即使没有人文的支撑,仅凭那一座风雨桥和四野美景,它也可以撷住人心,让你放出两眼的光芒。那个中午,让我思绪万千,情不自已,只能用俗语赞它了。它是遗落于山野中的一颗明珠,它是未能撩开面纱的新娘。我想,这应该是旅游的秘境,有一天,它会惊艳世间。

  捞车河水流了万万年,它悄无声息,泱泱而去,当今天我们一众人在人字桥上谈笑风生时,三分感叹,七分醉意时,无不翘首以赞,惹巴拉,惹巴拉!

  惹巴拉没有秋意。

  惹巴拉的山没有秋意。清晨,你推窗四顾,山郁郁葱葱,绿在流动,一山连着一山,茂茂盛盛,那里有一点秋的苍黄,树叶迎风招摇,一片片稳稳地挂在树上,秋风也吹不走它的青春,若有雨水的滋润,简直是黄花少年。

  惹巴拉的水没有秋意。虽然流了千年万年,它仍然是孩童般的笑声,哗哗流过去,天真而明澈,像少年藏不住心思,一眼望到底,它有野性,嬉闹打斗,总溅起一片欢愉,这只有夏天,才可见到,山里的孩子,赤条条扑向溪水。

  惹巴拉的人更没有秋意。这个微雨的日子,我们在惹巴拉寻访,村村寨寨,到处洋溢幸福的笑脸,当然,你可以警觉那些安排的节目中的笑脸,但偶遇中的人的笑脸,一睨就可以闻到幸福的气息,在茨岩塘、太平山、茶园坪、洛塔、比耳以及后来的里耶、八面山、白岩洞等处,脱贫后的乡民,眼晴中都泛着笑意,他们一挥手,一投足,都有一种满足感,自豪感。20多年前,我在湘西的寻访,除了感受贫困外,还是贫困。尤其是孩子们怅惘、渴求的眼神,总让你读出一种艰难。

  今日的惹巴拉,满脸春风。我们投住的民宿,是两夫妇前年投资上百万的客栈,旧宅地上的大投入,看好惹巴拉的旅游前景。

  这是山水好,人好,政府这么大的投入,我们有信心啊。

  老板娘笑呵呵。我们恭喜她发财。

  莫讲发财,总算有个家,免得到外面去打工。

  说完又是一阵响铃般的笑声。

  这种笑声我在惹巴妹外贸工厂听到,一个敢作敢为的土家妹,把残疾姐妹组织起来,用勾针编织惹巴拉美丽充满智慧的图景,小小织锦,走遍五湖四海。

  惹巴拉矿泉水,龙山腹地之泉,汩汩流进人的心田,泉水的笑声是如此甜美。

  比耳村的甜橙,满山满坡,我们询问,这么好的脐橙,为什么长沙见不到?

  比耳的脐橙全部远销欧亚,外贸可卖得起价,可卖5元钱一个,我们看到的都是待字闺中,早就名花有主了。

  满枝的挂果,是一张张满面春风的笑脸,在绿叶的包裹中,笑意盈盈。

  ………

  惹巴拉让春风吹拂大地,驱赶这个有些寒意的落寞秋天。

  我驻足在惹巴拉宫的中心广场,在山环水抱这片难得的旷野中,惹巴拉宫堪称雄伟建筑,这是土家族灵魂的栖息地,黛青而泛出古意,庄重而威严,但这个秋天,那些载歌载舞的土家少女的摆手舞,打败了浓浓的秋意,把春天般的欢腾奉献给大地,只有挖断穷根的人们,才可能这样欢欣鼓舞。

  这种见证,在往后的日子愈发显见。

  一个小小的村庄,喜气洋洋,他要举行揭牌仪式。天也格外佑人,这是我们龙山行的唯一一个晴天。

  作家水运宪,一部《乌龙山剿匪记》赢得天下名,他要为自己亲书的“乌龙村”和“乌龙山大峡谷”揭牌。这可是乌龙山村的名誉村主任第一次履职。当谭谈动情说,我们今天是来送亲的,把水哥嫁到乌龙山……水运宪眼中闪出泪光。

  一个作家把作品写在大地,一个作家把虚构变成真实,一个作家能够用作品参与向贫困宣战,这是幸运。

  作品为老百姓碑口相传,幸莫大焉。只有如此,作品才不会秋寒向晚,才能不断焕发生命活力,永葆青春年少。

  龙山行,到处所见是春意勃发,惹巴拉深秋一日,我居然感受不到秋和落叶的迫近,这个惹巴拉之秋,老迈,落寞,寂寥,都未能在我心中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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