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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瑞郴:百花齐放与大美之花

来源:湖南散文   时间 : 2020-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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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南2018年散文年选付梓前,编辑嘱我为年选写点文字,感动学会诸位同仁默默奉献之精神,岂能不允?

  然而应允之后,心中却有些惶恐,年年担此写序的任务,便年年要搜肠刮肚说些有点新意的话,这让我犯难。

  长沙8月,才是真正流火的时节。酷暑难耐,为了几个朋友的活动,只好待在火炉中,每日里默念:心静自然凉,心静自然凉……但为了这点文字,不仅无法心静,反而要在惴惴不安中挣扎几番,从枯肠中搜出些有点生气的话来,以不负诸君用宝贵的时间来听我言说,惟陈言务去,谨记古训,我更要努力将奉献给诸君的话,争取不是索然寡味,毫无裨益的陈词滥调。

  眼下,正是香港闹事沸沸之时。微信,视频满天飞,即便是我这退隐江湖之人,也免不了每天东张西望,以消解那一丝牵挂和愤怒。天下家国大事,匹夫焉能置之度外?在各种信息真假莫辩之时,朋友发来一篇韩少功先生2008年发表于《天涯》杂志的散文,《一块殖民地的心灵流浪大概行将结束》。文章较长,但我一口气将它读完。在这个特定的时候,读来心潮澎湃,思绪联翩。我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与感佩,少功的眼光是独特而深邃的,少功的视野是宽广而辽远的,少功的学识是丰厚而前瞻的,少功的才情是充沛而硕重的。在我有限的阅读中,不少作家写过香港,大量的香港游历作品,大多是浅层而表象化的,而少功的散文,总能发人之不能发之声,笔落纸上,无论是艺术把控的从容不迫,还是思想洞见的见血见骨,无不尽现大家风范。这篇文章,多角度从生活的细微处剖析殖民文化,对香港殖民化文化的寻根究底,给我们深刻的启迪和警示。

  正是朋友的荐文,激起我思想的灵光。少功先生的这篇散文引发了我对散文创作的一些思考。

  习近平同志在和文艺家座谈时,曾一针见血地指出,当前的文艺创作是有高原而缺高峰。的确,这是一个泛经典的时代,繁华落尽之后,便是一地鸡毛,满眼是花花草草,却难得一见大美之花,经典之花。诚然,没有撮土,就无所谓高原;没有高原,就没有高峰。没有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就无以构成百花齐放的花园。一撮土,一朵花,不可轻视怠慢,但百花园中,永远只有杂花乱飞的局面,缺了梅兰莲菊及牡丹等经典之花,大美之花,则如同只有瓦釜齐鸣,而缺黄钟大吕一般。

  百花园中,为历代文人歌咏赞美者,为什么只有牡丹及梅兰莲菊等?在花之国度,美丽娇艳者不在它们之下的花不在少数,但都不为经典作家垂青,何故?非外形,而在其内质也。“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既全国色与天香,底用人间紫与黄,却喜骚人称第一,至今唤作百花王。”牡丹当然有华丽之外表,但在文人眼中,它雍容华贵,艳压群芳,在高贵的气质上,它独领风骚,百花之魁。牡丹正是具有这种高贵的品质,故历代文人歌之咏之,无以复加,他们在牡丹之中,寄寓了自己的精神向往,借牡丹之外形,传自我高贵之精神。故千百年来,牡丹一直为文人画家提供着不竭的创作源泉。

  菊,花之隐逸者也,这是周敦颐对菊的评价。隐逸大诗人陶渊明爱菊,故后世每有言菊,多有归类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菊的确有冲淡的一面,暗合桃花源的生活状态,菊即便入药入茶,也是性温和。但也有些许的例外,黄庭坚的咏菊诗,“黄菊枝头生晓寒,人生莫放酒杯干”,就远非冲淡,而凸现兀傲,疏狂一面,借菊表达一种傲世之心。更有借菊抒怀,表达出与冲淡截然不同的诗情,“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诗人赋之于菊的是昂扬怒放,气干云霄的豪放气概。毛泽东更是以革命家和诗人的情怀,寄寓菊花以蓬勃的生命和高贵的品质,“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热烈而豪迈,在严酷的战争环境中,赋予菊一种崭新的美学意境。也正是因了菊的这种内在特质,与诗人们的精神和弦共鸣,才产生那么多的名篇佳作。

  对于梅花,历代文人雅士,丹青妙手,更是喜不自禁,其凌寒傲雪的独立品格,堪为花中伟男子,大丈夫,这种精神的观照,让天地之间充盈伟岸之气,毛泽东咏梅诗,让人感受梅之高蹈无畏之气概,“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这不仅是写冰雪悬崖的梅之雄姿,而是通过梅花,抒发革命者临危不惧,坚韧不拔的大无畏英雄气概。其它如幽静之兰花,君子之莲花,历代弦歌不绝,佳构满目,也并非是它们有风姿卓约的外形,而是因为他们有超凡脱俗的内在的精神品质。这种精神品质,一旦附丽于华彩辞章,便会开出大美之花,经典之花。

  再回到韩少功的散文。以我阅读的体会,自觉每读必有收获,堪称开卷有益。称之为大家,决非虚言。家国情怀,为湖湘文化精髓。少功的散文,浸淫这种情怀,故有担当,有风骨。他非呐喊者,疾呼者,而是以智者之慧,将这种情怀融通于文章中。他的散文,总有新的发现。他善于从平常事,平常人物中去发现,并常常附之于哲学的意念,给人以真正意义的启迪。他的散文,总能提供新的视角,新的材料,旁征博引,大开大合,给你提供无限想象的空间。他的散文,从某种意义上说具备了世界眼光,他善于将某一事,某一现象,放在世界的背景下去考量,而这种考量,决不是那些言必萨特,以显示自己与世界接轨,其实只不过是一知半解而半生不熟的卖弄而已。这些原素,加之其语言的才华和广博的学识,使其散文成为中国当代最好的散文之一。

  湖南省散文学会的百花园有不有大美之花,经典之花,大家自己评断,我不敢妄言。当我草草掠过2018年年选时,我仍然怀有惊喜和喜悦。已经在小说创作中成名的邓宏顺、谢宗玉、沈念等作家,他们的散文已不仅仅局囿生活的投影,而是在生活之上,开拓出一片比生活更宽广的心灵世界,充满哲学的感悟。一批持续为我们提供好作品的作家,如刘克邦、刘晓平、周伟、方雪梅、奉荣梅、肖念涛、凌鹰、彭晓玲、秦羽墨、丘脊梁、甘建华、申瑞瑾、阮梅、龙宁英、聂元松、谢德才、王亚、熊幽、邓跃东、葛取兵、何贵珍、李梅、刘正初等,都以辛勤劳动者的姿态,捧出一束束金黄的稻穗。而那些长期坚守生活的原乡,一如既往不忘初心的作家,如范诚、黄孝纪、石绍河、贺楚建等,又给我们捧上生活原汁原味的佳肴。在传纪文学和长篇小说中取得不俗成绩的作家张雄文、曹志辉、袁姣素等,在散文写作上也为高手,雄文和志辉写石鼓书院和西园北里两篇佳作,让陈旧的历史生动起来,让你能听到古人的气息和铿铿的脚步声。而袁姣素的感受阳光的歌吟,表达一种独特体验和情感。诗人邓朝晖、谈雅丽、远人等,他们即便是写庸常的生活,即便是写我们熟知的悲剧人物,仍然流淌着诗意,他们无论是写编外旁听还是异地陪读,都在注重写实之中,仍然注意营造艺术的氛围,仍然不乏对生活的新发现。

  历史是沉睡而远去的,但仍然有不少的作者向其深处掘进,他们用笔拂去历史的烟云,还原更多的历史真相。更多的作者立足现实,选取人生的际遇中充满悲喜与巧缘的片断,在尺幅之间纵横捭阖,让自我抒写充满了情趣。张建安的《赴一场文化的盛宴》,安敏的《妈妈的学校》,熊卫民的《历史的裂口处》,陶海音的《你孤独的西北之吟》,卢宗仁的《一个名字一道题》,喻俊仪的《萨岁的眼神》,姜满珍的《灵性植物》,张雪云的《蓝溪蓝,蒙湖濛》,管弦的《荸荠》,黎孝民的《舌尖上的乡味》,曾利华的《秋日的西岭》,刘代兴《美丽端阳的幽香》,崔建华《隔江一片蓼花红》,黄真龙《金沙滩日落》,袁道一《银双路上》,姚雅琼的《人生路过的村庄》,叶玉梅《翠翠的茶峒》,谢永华《卖艾草的女孩》,彭定华《那一杯散发清香的淡酒》等,都在品读历史和个人的际遇中,让历史在我们面前鲜活起来,将个人独特的感悟奉献给读者。而何漂的古诗词中那一缕淡淡的乡愁,唐臻科的那一曲悠远的九嶷的弦歌,沙金走进千年古村叩问的脚步声,禹正平烟雨北戴河的迷濛,宁小华呼唤而至的故乡明月,肖智群对千年岳麓深深庭院的探究,宁光标在百花园中独放的一株小草,都给了我们美的享受。如果这是一场秋天的盛会,肯定还有不少遗落的金穗,只能恕我的疏忽与目浅了。我翻检年选,是多么希望有更多的大美之花出现在眼前,我也相信这是大家所期待的,虽然这是一种奢望,但我也没有失望,因为我至少闻到了菊香,觅得见梅姿,这是让人在略感不足时聊以慰籍的。由此观,湖南仍可称为散文大省。但路更长,山更高,唯有谦谨向经典学习,默默向上攀登,久久为功,才可能涌现更多佳作,走出更多的大家。

  大象无形,大音稀声。文学是寂寞的事业,佳作的诞生往往是与寂寞相伴。年选是文学的一次盛会,但它毕竟不是大妈的广场舞,热热闹闹而最终归于流俗。就我而然,阅读的过程就是学习的过程,发现的过程,思索的过程。在散文学会之外,湖南还有许多优秀散文作家,如果有朝一日,将他们的佳作也能纳入年选,我想,湖南散文年选的百花园将会更加繁花似锦,大美之花也将开得更加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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