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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不相亲:分崩离析的家族样本——《长大一相逢》的“小”现实与“大”历史

来源:韩传喜   时间 : 2017-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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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离乱后,长大一相逢。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别来沧海事,语罢暮天钟。明日巴陵道,秋山又几重。”——唐代诗人李益的此首小诗,似乎以寥寥蕴藉之语,道尽人世的离别沧桑之慨。离乡背井,辞亲远游,在重土安乡、亲情伦理至上的社会文化传统中,可谓悲凉无奈之举。然而在现代工业与城市文明的冲击下,外出谋生已成为生活的常态,甚至成为人们的自觉追求与必然选择,因彼此时空变换而造成的亲缘关系的巨大变化,亦已成为现代社会的普遍现象。作为作家的津子围的高超之处,正在于能在司空见惯处,发掘惯常中的不同寻常,让生活之潮水,成为一处独特的风景,让人浸润其中而又出乎其外,从而觉察其本身蕴涵的不同寻常的意义。正如《长大一相逢》中的表现内容,所谓的血缘、伦常、亲情……,已全面淹没在现代社会的生活琐屑之中,久别相逢的惊喜畅叙,变成了彼此的隔膜、疏离、算计甚至矛盾冲突——形象地映射出当下的亲伦关系与社会世象。

  以“父亲去世”为引线,作家以回忆记录和现实叙述交织的形式,为读者徐徐展开了整个家族的生活样本:因为母亲主张“老辈残留下来的仅有的规矩”,我作为儿子,通知亲戚们父亲去世与葬礼的消息。“通知亲戚之前,我大致算了一下,我父亲兄弟姊妹6人,加上后代40多口人,母亲兄弟姊妹5人,加上后代近50人,排除掉几乎没有联系的,我通知了20多人,而真正参加葬礼的仅仅3人……这个结果令我极度失望,而且,十分震惊。”虽然“我”也意识到,在下一代——独生子女一代那里,复杂的亲属称谓和血缘关系已不复存在,但对于自己一辈及上一代复杂的亲缘关系,仍然存有童年的亲切记忆与深层的期冀。因而强烈的“震惊”与失落之余,开始回忆与现实交织的追索、反思,并对平淡流逝的时代生活,进行客观细致的描述与深刻入微的观照。原本最亲近的家人关系,已在现实的种种利益考量面前危机重重:“因“我”照顾家族亲戚、“七大姑八大姨都连扯带挂”而导致与前妻“冷暴力到恶语相加,以致最后彻底决裂”,似乎是母亲对父亲“一心向着他的家人”的难解怨愤的再版;因“我”买房急需、催还借款而“对我抱有恨意和成见”、“说我无情无义,小心眼儿,眼里只有钱……”的妹妹,与“我”一直心存芥蒂、感情疏远;更遑论错综复杂的堂表亲与姻亲关系了。正如“副本(作为旁证的副本)”一部分,通过熟悉亲戚之间陈年故事的母亲的絮叨,亲戚之间的口舌之争、是非搬弄、打架互伤、揭发陷害、因钱生隙、恩怨纠缠……更是矛盾深重、纷乱难解!原本那种同根相生、血浓于水的亲缘关系,早已崩裂于现实的冷漠与无情之中。

  身处这个时代的读者,亲身经历着社会的剧变,都是鲜活历史的见证者。物欲追求与其带来的利益纠葛,时空疏远与其伴生的亲情淡漠,现代观念与其造成的文化震荡,忙碌紧张的节奏、生存发展的压力、自我本位的心理倾向……合构成的独特社会氛围,共同冲击着当代人的内心与情感,改变着当代人的亲伦关系。津子围以一个作家的敏感,对此进行着自觉的省察与记录。香港小说家黄碧云曾说:“知识分子有字,名门望族有钱,各自记录自己的历史,这样的一群人,我不写,就没有人知道,他们所活过的,也是我们的小历史,愈小至无。以小而面对大。”这种“小”现实,正是“大”历史。

  但在追求宏大叙事与“体验抒写”的当下,如何以生活的“微现实”,构造时代的真实映像,却是文学创作的一个难题。《长大一相逢》能将琐屑式的生活细节、碎片式的叙述方式统摄于片断式的文本架构,以独特的“正本”、“副本”的形式,将对凡俗生活的摄取提炼、真切体验与深层思索,进行了全方位、多视角的表现。对于当下现实题材的架构把握,实现现实生活与小说技巧的巧妙联缀,更见小说家的艺术传达功力。

 

  作者简介:

  韩传喜,1972年生,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文学博士,现任东北财经大学新闻传播学院院长、教授、硕士生导师,辽宁省鲁迅研究会副会长,辽宁省作协特邀评论家。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文艺报》《当代作家评论》《文艺争鸣》等发表文章百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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