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遆存磊:大众传媒激荡现代文学

来源:文学报   时间 : 2015-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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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平原说,“现代文学之所以不同于古典文学,有思想意识、审美趣味、语言工具等方面的差异,但归根到底来说,现代文学与大众传媒的结盟,很可能是最重要的因素。对于作家来说,与大众传媒结盟,不仅是获得发表园地,更深入影响其思维与表达方式”。他虽然用了“很可能”这样的字眼,不过紧跟着的“最重要”透露其判断之确信,为此写的一系列文章是判断之下的一块块基石,如今结集为《“新文化”的崛起与流播》,予我们“束”而观之的契机。

  如果说古代的曹雪芹于穷街陋巷中苦心撰写《石头记》,全然出于自发的记录欲,因换不来功名,换不来金钱,甚至换不来治病的汤药,几乎无任何现实利益,只有友朋间的传观聊以解忧而已;那二十世纪居于补树书屋抄古碑的周树人,若非《新青年》的出现,还会成为鲁迅么,会有 《狂人日记》《药》《祝福》《野草》等篇章么?历史虽不能假设,但中国二十世纪的创作及生存环境,与古代相较,已发生了质的变化,却是无疑的了。在这样一个大致的共识中,陈平原做了许多精微的论述,是值得探讨的。

  如报刊之于文体的影响与改造,王韬、郑观应、黄遵宪、严复、章太炎、谭嗣同、梁启超等自觉分辨“文集之文”与“报馆之文”的区别自不待言,单说小说这种文体,已然大不同以往。古时的话本小说,因要于书场招徕听客,以至要设计“扣子”,且听下回分解。进入现代,报刊登载几乎成为小说面世的首要途径,不仅张恨水这样的通俗小说家要考虑读者的需求,以至每一天的章节段落都要“自成起讫”,连鲁迅写《阿 Q 正传》,于《晨报副刊》连载,也不得不用了顺应报章特点的相应文体,九个章节,各成故事,连缀成篇。固然是杰作,但因报章的影响,却不免亦有枝节处,若能删削一下可能会更凝练。报刊这一载体,对文体之“干涉”一至如斯。不仅如此,陈平原说,“(其影响)在于促使作家认真思考并重新建立作者与读者之间的关系。小说创作不再是藏之名山传之后世的事业,也很难再‘十载增删五次’了,而是‘朝甫脱离,夕即排印,十日之内,遍天下矣’”。这样的传播方式,对作家的创作不能不构成巨大的影响。

  扩而延之,文学革命、文学流派、文学论战等,尽数以报刊为依托。若没有《新青年》,新文化运动想找到阵地恐怕不会太容易,更不要说胡适、陈独秀会否写《文学改良刍议》和《文学革命论》,即便写了,又有什么地方会刊发呢?以后的文学研究会,以 《小说月报》《诗》《文学周报》《晨报副刊》为阵地;创造社以《创造》季刊、《创造周报》和《创造日》为阵地;新月社以《新月杂志》为阵地,是为文学流派与报刊的相辅相成关系。而周作人编辑《语丝》,林语堂编辑 《论语》《宇宙风》《人间世》,沈从文编辑《大公报》文艺副刊,施蛰存编辑《现代》等,印证了陈平原所说,“著名的文人学者办杂志、编副刊,不同于职业编辑,在于其有明确的立场与趣味,其选择去取,即便无心,也都大有深意。你态度越是认真,越是自认出于公心,越可能‘排斥异己’”。

  关于文学论战,陈平原有一判断,“晚清及五四的思想文化界,绝少真正意义上的‘辩论’,有的只是你死我活的‘论战’。这与报刊文章的容易简化、趋于煽情不无关系。真正的‘辩论’,需要冷静客观,需要条分缕析,而且对参与者与旁观者的学识智力有较高的要求”。少有真正意义上的辩论,确实,如《新青年》有钱玄同、刘半农联手制造的“王敬轩事件”即为一极端,日后,鲁迅与陈源的论战,与梁实秋的论战,与太阳社的论战等,少讨论,多意气,用词狠刻,场面火爆,“战”自不虚矣,这恐也为媒体所喜闻乐见也。林语堂的《人间世》杂志为周作人刊发五十自寿诗,并配蔡元培、钱玄同、刘半农、胡适、沈尹默、沈兼士等友人的和诗,结果引来一通围攻,天南地北嘲骂不断,为一乱纷纷的文坛公案,若无大众媒体这一传播利器,想“扬尘”恐亦扬不起来。而到了四十年代后期,香港左派杂志刊发郭沫若的 《斥反动文艺》等系列文章,严词攻击沈从文、朱光潜、萧乾等,不过这次沈从文他们心惊不已却不敢回击,因为心里明白,时代即将地覆天翻,无“商榷”的余地了。

  至于出版现代文学家与学者的全集,自各方面看都是一复杂的问题。从《鲁迅全集》里是否收译作,其讲演稿如何甄别,到钱锺书、杨绛夫妇拒绝应酬书信编入文集,以及许多大家在特殊年代的检讨、交代、批判文章有否必要收入全集,等等。而周作人的全集,人所共知的原因,目前是难以出版的,不过采取一种迂回策略,如陆续出知堂自编文集、集外文、译文集,以及影印日记、收集书信等,也能起到基础的作用罢。

  从传媒、出版的角度去研究现代文学,是一个有意思的课题,不过也需要警惕某些问题。在这一点上,陈平原说,“既然选择大众传媒作为研究课题,一般不会固守法兰克福学派的立场,对大众文化持过分严厉的批判态度,需要警惕的是,因长期浸淫其中而过于同情,乃至失去必要的判断标准。必须记得,‘大众传媒’ 既成全,也限制了现代中国文学的发展,不能只拣好的说”。这表明了一位学者审慎而清醒的态度。

  (《“新文化”的崛起与流播》陈平原/著,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4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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